原来,那中年男子警觉性较高,就在他转身护在妻儿身前之际,恰是一支法箭从屋外势携雷霆般地射入屋中横梁,然事无先兆,实是鬼魅异常。
突起此等变故,中年男子自是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可等了片刻,却久久不见动静,只见他手一扬,便取下那支射入房梁的法箭,但见箭身上刻下一行小字:“欲救风坤,速来城外十里西山!”
他一见到箭身上刻下的内容,登时脸色狂变,颤声道:“父亲……”两字一出口,身上气势徒然一升,坚如精钢的法箭登时在他手中化为灰烬,消散不见。
这哪里还是之前那个温文尔雅的男子?这分明就是一尊杀神!
那中年女子的脸色也是徒然间变了几变,急道:“夫君,公公他……”
但她毕竟比较心细,略一缓神之后,便又说道:“这……这可能是阴谋。以公公的修为,在白雪王朝已是罕有匹敌,敌人不可能抓得住公公,除非敌人真的太过强大,也有可能是敌人故弄玄虚。夫君,我们切不可自乱阵脚,须得从长计议、小心应付才是!”
她嘴上虽是这么说,其实她心中也明白,即便真是敌人布置的阴谋诡计,即便“十里西山”真是龙潭虎穴,她夫妻二人也是非去不可的。
那中年男子温柔地望着妻子姣好的面容,但见妻子俏眼中兀自一片坚毅,不由得心中大为怜惜,深知敌人此番定是有备而来,所图者甚大。
假如父亲真的在敌人手中,自己殊无把握救得父亲安全而归,只怕自己这一去,多半是有去无回,心中大是踹踹,更不愿妻子随自己去干冒大险,于是双手轻轻地搂着妻子的臂膀,在妻子的耳畔轻声说道:“慧心,你照顾好缘儿,等我回来……”
那中年女子一听,登时大急,道:“夫君,你的伤还没有痊愈,你一个人去那怎么成?不行,我非得和你去不可!”语气坚决,殊无半分商量的余地。
说着看看躺在床上的儿子,但见儿子双眼迷惘,神色茫然,不由得既神伤,复慈爱。又望望身旁的丈夫,只见丈夫温柔爱怜地瞧着自己,心中突觉一阵温暖。
片刻后,突见她神色一凝,双眼愈加坚毅,似于这刹那之间,便做了一个艰难万分的决定一般。
她又转头看向床上的风缘,不自禁地眼圈儿也红了,轻轻地道:“缘儿,爹爹和娘亲有事要出去,你好好地躺着休息,哪儿也别去,等我们回来……你……你记住了么?等爹爹和娘亲回来……”
说到后来,已然声音哽噎,眼中的泪水终于没能忍住,滴落在地,隐隐听得见那泪水击打地板的声音。似于这片刻之间,便经历了生死之别一般。
风缘此刻的心神兀自混乱不堪,迷迷糊糊地听到两人的交谈以及嘱咐,直至那中年女子最后的这几句话听在耳中,心头才突然间涌起一阵莫名的伤痛,然一时也无法细想那么多,只得顺口道:“嗯,我记住了。”
那中年男子本和妻子心意相通,知道自己是万万不强行能要妻子留下的,于是长叹一声,看了一眼床上的儿子,没有说话,便携妻子的手向城外十里西山飘然而去。
只是那中年女子仍是不住地回头看向风缘,不舍之情,慈爱之意,并没有因她的离去而就此消散于天地之间。
就在夫妻二人刚离去一盏茶时分,便有一十七道黑影来到此处。那一十七人每一个的手中都握有法器,面上都蒙了黑布,显是不肯以真面目示人,而且所蒙的黑布并不是普通的黑色布料,而是经过特殊炼制,能阻挡他人神识窥探的面具。
为首的那人,其修为在白雪王朝赫然几乎达至一流高手的境界,只是看起来他这一流高手境界的修为似乎还没有彻底巩固下来,倒像是利用丹药强行提升到一流高手的境界一般,根基略有虚浮。
而其他一十六人的修为也都不弱,便是最弱的那人,都是二流高手的境界。
这样的一股势力,在白雪王朝,足以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堪比一方大宗派了。
这么多人能够穿过风家层层护卫来到此处,而没有惊动任何风家族人,虽说得力于众人修为高深,计划周详。不过尽管那一十七人每一个人的修为都不弱,可相比于风家这样传承了百余载的大家族来说,仍是不够看的。
因而,他们能穿过风家层层防护来到此处,显然不是因为修为之高,想必是仗着什么法宝之利了。
此刻,风缘被这一十七个蒙面人团团围住,勉强挣扎着坐起,虽然心头仍是一片茫然,却也深知这些人不怀好意,事态紧迫,自身性命已在旦夕之间。
然逃走也已来不及,何况身受重伤之后,举步维艰。即便没有受伤,也万万不可能在如此多的高手面前逃得性命。
他看清了当前的情势之后,心中除了暗暗叫苦不迭的同时,又愈加的惊怒交迸,脸色不由得变了几变,一时没了主意,不知该如何是好。
风缘此时的狼狈模样,自然一一落在那一十七人的眼中。
这时,一个魁梧大汉越众而出,伸手一指床上的风缘,喝道:“哼,我们这么多人费尽心思,此番来此,莫非就是为了杀这样一个重伤垂死,而且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么?哼,要我杀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岂不是脏了我的手,辱没了我的名声么?哼,真是气死我啦!”
他每说一句话,便哼一声,显然不满之极,也不屑之极。
这魁梧大汉身旁的另一人,此刻也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起风缘来,似要找寻出风缘身上的秘密。然看了良久,除了看出风缘身受重伤,神色有些慌张之外,便再看不出风缘还有其他什么特别之处,不由得自嘲地摇了摇头,向当首那人道:
“老大,你确定这小子就是我们此番任务的目标?上头真的指示要我们杀了这小子?可我实在看不出这小子究竟有何特别之处,竟值得上面如此兴师动众?”
为首那人没有说话,只是不住地打量着风缘。
风缘听到两位蒙面人的话,便知自己所猜不错,这群人是专门来杀自己的。然听两人的说话,这群人根本不认识自己,也不是所谓的仇杀,却是奉了上峰的命令而为之,不知究竟是何人欲要铲除自己?也不知是否事有转机?
风缘想到“事有转机”四字,登时神色一动,心想:“啊哟,是啦,我不能坐以待毙,怎生想个法子,救自己一救才是。此时情势,逃走固然不能;与之单打独斗,无疑是找揍自虐;自己一人对阵所有,更是想都不用想。
“为今之计,只得尽力拖延时间,等待救援方为上上之策。依两位蒙面人话中之意,似自己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不值得他们为此而兴师动众、大动干戈,更不值得他们亲自动手杀自己一般。既然如此,想必拖他一拖,还是可以的。”
想到此处,风缘的神色稍有缓和,转而心头又愈加苦不堪言,郁闷不已,暗暗叹道:“唉,我当真是倒了天下之大霉,糟了天下之大糕,将八辈子的霉运都给一次性用掉啦。不然怎会还没出狼窝,便进了虎口?又怎会出门就遭天打雷劈?
“唉,出门遭雷劈也就算了,居然晴天白日也遭雷劈?晴天白日遭雷劈我也认了,竟还专门劈我的屁股?专门劈我的屁股也就罢了,可为什么要把我劈到这个该死的地方来?
“把我劈到这个该死的地方来我也认了,居然躺在床上没招谁惹谁,也还要遭人刺杀?遭人刺杀也就罢了,要杀我的人竟还嫌杀我不值得,脏了他的手?我……我……我插他奶奶的辣子皮皮,这还让我怎么有脸活下去?”
虽然风缘此刻有了轻生的想法,但想到“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不为生命,也得为爱情,不为爱情,也得为自由,他怎可如此窝囊的被人杀在自家床上?
倘若他如此窝囊的死去,哪还有什么自由可言?何况他这种死法,到了九幽黄泉,生死判官多半也得判他个不爱惜生命的罪名,即便转世投胎,也不会给他投生到什么好人家。
何况“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如是慷慨就义,那也还罢了,但若是就此被人杀在自家床上,那非但不是慷慨就义、死得其所,而是窝囊就死,猥琐之极。
因而无论怎么说,他都不能被人杀在自家床上这么猥琐地死去。
他扫了一眼四周的蒙面人,淡淡地说道:“原来你们大费周章,调虎离山,目标果然是我。你们如此兴师动众、排兵布阵,只是为了取区区首级,如此说来,即便我到了阴曹地府,也是大有脸面,嘿嘿,说起来,我岂不还得感谢诸位?”
风缘说那群蒙面人的目标果然是他,而不说那群蒙面人的目标竟然是他,还有话中语气非但没有表现出丝毫的诧异震惊之意,反而是处处是一副理所应当,该当如此的口气,似早已识破那些蒙面人的阴谋一般。
这一番话说得可谓玄机深藏、计谋百出,他这么说,是要恐吓那一十七人:你们的诡计早已被识破,此刻你们已经身入重围,胆敢轻举妄动,立时便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果然那群蒙面人一听,登时脸色一变,紧握手中法器,警惕地注视着四周,一番如临大敌之势,显见已上了风缘的当。便是当首那人,也不由得紧了紧手中的法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