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完她这句话,脑袋一懵,整个人都傻了.....
这就完了?好歹也来些其他实惠点的吧,这都是啥!
还说步轻尘在你心里住了三十年,这么对待他唯一传人的?
莫不是拿我当三十年前的步轻尘了?一剑就能将这地方给挑翻咯?
不过我也不敢将这些话说出口,脸上更不敢露出不恭的神情,连忙开口道,“梅姨所说,正是我心中所想!”
她听到我说的话,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似乎这样才符合她对于步轻尘教出弟子的认知。
我忍着疼痛给她作了个拜揖,腰下去的时候心里长叹道,“有缘再见了,梅姨。”
得到她的首肯,我才转身离去。
走出殿门的时候,老七他们三人已经醒来,靠在大门处等着我。
三人脸色不一,不知道我与女子的对话,他们听去了几分。
我向他们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
我们四人从殿里摸索出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幽深的森林里扑腾飞出几只乌鸦,也不知在哀嚎些什么。
一同回到溪边,那些周家仆人的尸体还在,周长生恨恨地用长矛将上面啄食的乌鸦赶走后,就默不作声地开始挖土。
剩下我三人互视了一眼,也纷纷挽起了袖子,开始帮忙。
等我们将他们埋葬之后,周长生又从旁削了几根长木,开始做墓碑。
“把你的剑,让我用用。”
背对着我们的周长生忽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话。
笑歌眉毛一皱,欲要上前说话。却被我拦了住。
老七从旁将刀递了出去,“要刻字,矛头即可。但你要用的不顺,刀也不是不行。”
周长生没有答话,手依旧反伸着。
老七见此,默然,只是握刀的手,轻轻顶了刀鞘一分。
“拿去吧。”我双手捧剑,放于他的手心之中。
接过剑后的周长生,便心无旁骛地开始追忆与他有着生死过往的...朋友了。
我三人则坐于一旁的篝火边,盯着那簇火苗,发呆。
没了一开始的提心吊胆,众人显然都轻松了许多,就连这潮湿难以生火的地方,在我们努力之下,也冒出了一丝火星。
老七靠着树,抱刀闭眼不言语,只是眉头微皱,看似心有所虑。
我明白他的顾虑,不过我觉得在不落用剑,真没人去管你,别人也懒得管。
但就怕被有心人利用了去,大义上看,不落与那奕剑宗不死不休,你在人家地盘上公然用剑,无异于给那些寺庙的和尚嘴里塞肉,实在是罪过,罪过。
如果我们仍是那闲人散客,倒还好说。明摆了一言堂的人,你还反禁,的确不好。
不过就因为这件事,要将周长生葬在这里,也着实不妥。
我虽然也不希望别人抓着自己的小辫子,就算回头我打死不认账,但总归来说也是个麻烦。
即使这样,我想也不至于把事做绝到这种地步。
“好剑就应该好好珍藏。财都不露白,更何况这个呢?”周长生来到我身边,将剑恭恭敬敬呈给了我。
我看着他,他的眼中没有丝毫杂念。
他一笑,“你这么盯着我,如那守家的妻,望着她久离而归的丈夫一般。”
“滚!”
骂出一句后,我二人又笑了起来。霎时篝火旁的气氛,都轻松了不少。
我四人围着篝火,烤着野果,周长生还从怀里掏出不少酒来,我不喝。他们三人就你一杯我一杯地开始了。一行人如游山玩水一般轻松写意,前几日的悲惨,翻片过了。
周长生将两颗野果扔进嘴里,因喝了不少酒,吐字都不清楚,还道,“哥几个不知将来有何打算?”
笑歌红彤彤的脸,摇头晃脑道,“等回去之后,我几人就要动身去那大都天去了。好好体会下那人间天堂的感觉!”
周长生闻后大笑道,“那狗屁地方,我待了好多年了,都没察觉出有什么好。你还称它人间天堂?我觉得这海沙城,就挺不错!比大都天好的多了!”
笑歌嗤道,“你小子那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这世界还真是奇了怪了,我们这些穷苦百姓,打破了头颅想去看看的地方。这些富家子弟,竟然觉得外面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更有吸引力。”他一拍老七的肩膀,“哈哈,你说这到底奇不奇怪啊!”
老七抱着酒壶,灌了一口,含笑道,“我觉得各有各的好吧。”
周长生眉毛一拧,大手一挥,“你看你那一幅说官话腔势!正经起来跟我们家那群人一个鸟样,就不能...就不能...”周长生似乎想不到说什么话了,突然站了起来,转身就脱了裤子,将他裤裆那玩意掏出来一边放水,一边朝着天喊道,“就这样!懂不懂!”
老七看着周长生滑稽的动作,脸上笑意更盛了。
笑歌则朝地啐了一口,“你瞧瞧你那没出息的样!”
“没出息...就没出息!我要什么出息?而且我怎么没出息了?哎!呆在海沙城,娶个婆娘,生个大胖儿子,还不是神仙羡慕的日子!我都奔四十的人了,打打杀杀,不喜了。”说着说着,周长生突然又嚎啕大哭了起来,疯狂地捶着自己的胸口,叫喊道,“可惜我那些兄弟啊!!!”
哭了好一会,还不见止。笑歌蹭地起了身,咣地一把上去就给了他一拳,周长生一愣,吼道,“你打我干啥!”
“打你咋滴?!”
然后两人就这么莫名地厮打了起来,老七一看他俩在地上滚来滚去,耐不住寂寞,也上脚踹了起来,都不知道踹中的谁。
不一会,三人便滚做一团,看的我哈哈大笑。结果我脸上莫名也挨了一拳。
然后就变成了四人混打在一起。后来打累了,我们四人就又躺在了一起。
老七头枕双手,忽然道,“其实刚才我想杀了你的。”
周长生嗯了一声,“我知道。”
我听闻后惊讶道,“那你那时候还不跑?”
周长生叹了一口气道,“知而不说罢了。就如刚才一样。你可知,你那梅姨已知道那步轻尘已经不在了吗?”
我点了点头,说道,“虽然我没告诉她,但是我觉得她已经知道了,只是不想从我嘴里得知,因脑中仍抱有一丝幻想吧。”
笑歌一哼,“你当众人都如你一般傻?还抱一丝幻想,相信我,她肯定知道他的死讯了。而且十分肯定。”
“怎么说?”
笑歌继续道,“照时间推算,步轻尘收你为徒时,年纪尚轻。这么年轻就急于找接班之人,还能有什么原因?只能找出一个缘由,那就是他快不行了。”
我听完后立马指出他话里的漏洞,“那你怎知他是急于寻找接班之人呢?说不定是他看上我哪一点了呢?”
不过我话说完后,三人都笑了起来,尤其笑歌最甚,笑的眼泪花都出来了。
这不禁让我很恼怒,“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说的我身上就没有什么闪光点一样!”
笑歌伸手抹掉眼泪花,“你可千万别说兄弟我损你,你动点脑子好好想想。练武一途,道阻且长,而且需要极高的悟性。所以大多人在寻找继承自己一身功夫时,谁不抱着宁缺毋滥的想法?就算找的传人不算是天纵之才,那也得万里挑一,至于你...你自己想想吧,这也不是写小说。所以为何我敢如此肯定,也不是空谈。我都能想到,更何况那梅仙子呢?”
周长生忽然道,“原来你也知道那女子身份!”
笑歌点了点头。
我生不起闷气,平心而论,笑歌的确也没说错。我的资质悟性,跟我身旁这三人比,还是差的很远。
不过我也深觉得,就算当初还有一人可供步轻尘选择,他也只会收我。这大概就是命吧,但我多希望当时我没遇到他多好。
笑歌一旁继续道,“妙音宗上任宗主陈冠宇,有四徒名梅兰竹菊,外称四仙子。成名至今,二十年有余。我怎会不识得?当年你是不知道...”
老七一看笑歌准备高谈阔论,连忙道,“好了,好了。也别聊那些空里的虚名。江山代有才人出,着眼现在,说不定我们将来也能名留青史。”
周长生道,“留什么名?四大瓜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和谐之景,一如我与笑歌躺在傅家石头上的样子。
就算已过去这么多年,我仍不时想起那些快乐的时光。然后总会感慨为何欢乐总是短暂?痛苦为何又常伴呢?
......
“不跟我们一起走吗?”海沙城门外,我问长生。
周长生笑道,“我都说了,我不喜欢大都天。而且海沙城,斑斓长老说最好还得有人管着,我也蛮喜欢这里的,没必要回去。倒是你们,此番大都天一行,人生地不熟,要是实在混不下去的话,倒可以去我家找个路子,不过可千万别找到我的对头就行了,哈哈哈。”
我朝他胸上捶了一拳,“老子会是那种混不下去的人吗!”
我与他相互一笑。
四人道了一声珍重后,我们便扬鞭策马,离开了。
好几十步奔出之后,身后有一音追上了那奔跑的马蹄,追上了我们的耳朵,“五年后!盟主大会!大都天再见!”
说到底,我们与周长生也无深交,不过我却真心认可这个朋友,回头看去,黄沙已淹没了他的身影。
“再见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