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秘方 秘方 秘方·绝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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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独探杀牛滩

向小琴山奔去,向白鸽峰奔去……山路像棉花一样软,太阳像膏药一样黑……白鸽峰上垂下的藤蔓在风中像蛇一样袅袅地活动……

手拉藤蔓,脚蹬崖石,向峰顶攀缘。脚下的崖石有的发滑,有的发软,有的发烫,有的发凉。那么高的地方,还有蚱蜢在展翅飞蹿,答答地响,向脸上、身上猛撞,好痛,好痒。

终于攀上了峰顶。这里有一大片干净、光滑的石板。石板上盘腿端坐一个穿白衣白裤的大汉,有点像郭师傅,又有点像那个阿胡子。

白大汉说:“你,来啦?不要跑,站起来。”他手里忽然有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递过来。

接过剑,隐隐听得宝剑在鞘里嘤嘤地响。朝四下看,看见几个蒙面强盗,脚上长满黑毛,在树林里奔跑。阿亮拔剑在手,大喝一声:“杀啊——”

……

阿亮被自己的呐喊惊醒了。原来是一场梦。

他蹬开了蚊帐。蚊子在嗡嗡地叫,像一只一只飞舞的钉子,冲向他的脸,扑向他的胸脯。浑身汗湿,痱子在焦灼地发痒。

阿亮下了床,走到院子里。天快亮了,天空似一片巨大的蚌壳,泛出一种幽暗的光泽。他走到院子的东南角,爬上花坛,踮起脚,这样可以望见白鸽峰的峰尖。

这时候的白鸽峰淡得像一缕烟。白鸽峰上没有侠客。不错,看来只有能飞檐走壁的侠客才能救出金龙、玉龙,解救方家了。阿亮恨自己不是侠客。

看着,看着,阿亮依稀看见青烟似的白鸽峰顶上有人影在晃动,莫不是……他用力拧了一把大腿,使自己从恍惚中醒来。

今天是五天限期的第三天了!想到这个,阿亮立刻变得十分清醒,浑身焦躁起来,便向井台走去。

井台上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红布包。这是什么?阿亮本能地看看大门和侧门。门都闩得好好的。红布包已被露水沾湿了,歪歪扭扭的,显然是半夜时分有人从围墙外抛进来的。

红布包里装着什么?阿亮预感到这个神秘的红布包和方家二龙有着关系,一下子紧张起来,甚至听得见自己的心在怦怦地狂跳。

正屋东房间传出方先生轻轻地咳嗽声。

阿亮想喊一声,可忍住了。他跪下去,小心翼翼地把红布上的结解开,小心翼翼地把红布展开。

红布包里竟是一个血糊糊的东西——啊,是一条鲜血淋淋的舌头!

如被人当胸猛击了一拳,他呃噎、憋闷、恶心。他捧起红布包,冲进东房,轻轻地,几乎是呜咽着对方先生说:“先生,舌头,是舌头啊。”

方先生撩帐下床,看了一眼红布包,说:“这是强盗的惯技。这是一条猪舌头,不过是一种恫吓、一个催促。今天是第三天了,是吗?”

听说是猪舌头,阿亮松了一口气,说:“先生,我们怎么办?不能这么干等着啊!”

方先生扶起阿亮,爱怜地摸摸阿亮汗湿的肩头,说:“孩子,不要太着急。到时,我会有办法的。”阿亮不信这句话,除了交出秘方,还有什么办法呢?

到这时,阿亮终于把憋了几天的话说出来:“先生,我们要金龙、玉龙,不要秘方。先生,秘方是个祸根,是个祸根呀!”

方先生吃惊地看了一会阿亮,微微摇摇头,说:“不是,祸根怎么会是秘方呢?祸根是兽性,人的兽性,那才是祸根。孩子,这几天,你也跟着我们家吃苦了。”

阿亮觉得眼眶发胀,鼻子发酸,喉头痉挛。他咬住嘴唇,不让眼泪流出来。

方先生说:“孩子,为了绿膏药的事,你师傅把你抛了。可从这件事,我看出你是个好孩子。在这个世界上,做个好人不容易,有时候会很难。可是,再难也得做下去,做个好人。孩子,别被这些灾难吓住了。有一句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碎了还是玉,还是玉。”

阿亮执拗地说:“不,不能碎!我们不能这么等着,不能。我们要金龙、玉龙,宁可不要秘方。”

方先生说:“你是说把秘方交给他们?”

阿亮泪流满面地在先生脚前跪下:“求求你,把金龙、玉龙换回来。”

方先生把阿亮扶起来,说:“阿亮,你忘了给恶狼治病的故事啦?你忘啦?那帮恶棍,比狼还要凶恶,能把秘方交给他们么?”方先生振作一下精神,又说:“孩子,老夫自有对付他们的办法,你放心吧。去吧,去洗把脸,把红布包收拾掉。”

阿亮没话可说了,收起红布包,往外走,心里一片绝望;忽然觉得这间书房兼卧室有点异样,站住了,又回头看。书架里的药书不见了。

方先生手托水烟筒,微笑着,轻轻颔首。

方先生越是镇定,阿亮就越不安。方先生正期待着一个时机,要做出一件严重的,轰轰烈烈的大事。阿亮了解方先生。他是一个自尊倔强,认准了就死不回头的老人。他说自有办法,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办法呢?他从来不会急着去做一件事,但一旦决定了的,他就一定要去做到。一个更大的危机正在偷偷地向这个可敬的家庭逼近。

阿亮吊起一桶井水,兜头淋在自己身上。

他决定了:去营救方家二龙!

上午,阿亮在镇上,特别在方家宅子四周,仔细观察可疑的人。没有发现什么。没有人知道方家的灾难。

吃过中饭,阿亮带上鱼叉和鱼篓,对刘妈说了声“去捕甲鱼”,就从侧门溜出了方家。他猜出会有人在监视着方家,所以只把侧门开了一条缝,然后爬出门,下了河滩,悄无声息地下水泅过河去。到了对岸,他转了几条小巷子,认定了没人跟踪,才出了镇子,沿着梅子河直向杀牛滩奔跑。

阿亮倒是希望有人追踪他,那样,他就可以想办法来个反跟踪。可是,没有人跟踪他。他只得向杀牛滩去。他总觉得杀牛滩和那帮强盗有点什么关系。

在跟随郭师傅的一年中,阿亮已经锻炼出一双快腿。他并不全顺着路走,而是认定一个目标就笔直奔过去,是坑就跳,是滩就涉,一往无前。当他走进鬼气拂拂的杂树林,攀到皂荚树上“九重天”时,太阳正当顶。

今天的太阳像一张病人虚胖的脸。往日的那个鲜红热烈、辉煌明亮的太阳呢?树林里蒸腾着湿答答的霉腐气。阳雀子叫得急躁、飞得仓皇,好像有什么灾难即将降临。

在“九重天”,几乎可以看到杀牛滩的全部和杂树林子的大部分。阿亮决心在这里潜伏到夜晚。

阿亮来过两次杀牛滩,可都是在晚上,这时才看清了杀牛滩的真正面目。乍看,三角形的杀牛滩一片碧翠,点缀着各色的野花,美得很。其实,这是一片沼泽地,绿草和野花掩盖着一个一个泥沼。这些泥沼曾经淹死过几头闯进滩吃草的牛,所以称作杀牛滩。梅子河流到这里变得很开阔,再流去一二里,就是三万六千顷淼淼的太湖了。

阿亮特别注意梅子河对面那片芦苇。那条强盗船就是从那儿窜出来的。芦苇在风中很做作地起伏,卖弄似地吐出一些袅袅的水气。一只叼鱼郎从那儿射出来,掠过水面,在水面上点出一环套一环的水纹……

这个世界,对于方家的不幸都这么无动于衷!

阿亮心烦意乱,坐立不安,内心里有一股焦灼在左冲右突。这真是一种痛苦的煎熬。

石桥镇方向来了一条船,本来是向太湖去的,过了杀牛滩,忽地转个弯,向杂树林过来了。船是和双环船差不多大的乌篷船。摇船的是个粗壮的半裸的大汉,浑身上下只有一个裤衩。

原来梅子河在绕过杀牛滩之后分出一脉水向杂树林流来,但流进树林没多远就被淤塞了,成了一个死浜兜。

乌篷船进了死浜兜。摇船人把船草率地拴了,跳上岸来,急急忙忙褪下裤子,撅起屁股屙起屎来。看那声泪俱下的狼狈样,就知道他正坏肚子。

阿亮认出了这个人——就是那个刀疤脸!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阿亮脑子里闪现出的第一个念头是郭师傅教他的面临毒蛇的“八字真言”:你别吓人,我收拾你!

阿亮紧张地思索着如何才能盯住这家伙的办法。阿亮相信,只要盯住这刀疤脸,就能弄清金龙、玉龙的去处,说不定还能救出人来。

要盯住刀疤脸,只有躲到那条船上去。这船能藏人吗?能。这船和双环船相仿,船头船艄的平基板下各有一个底舱,那里边是完全能躲进一两个人的。对,就这么办!只要这鬼东西一离开,就躲进底舱去。

可惜,刀疤脸拉完屎,扯几把草叶擦了屁股,提起裤子就向船上走去。

阿亮很懊丧。岸上的人要盯住船上的人是不可能的。

刀疤脸上了船却并不解缆,向船的那边跨了下去。原来船的那一旁还贴缆着一条淌淌小船。刀疤脸打桨把淌淌船向前摇。这是死浜兜,看来他是想把淌淌船藏到死浜兜的一个什么隐蔽的地方去,准备着派另外的用途。

这是一个好机会!

阿亮等淌淌船转过弯去被灌木丛挡没时哧溜一下滑下树向乌篷船奔去。

阿亮一心想救出方家二龙,一点也没想过此去的凶险。比如,首先:乌篷船上会不会有另外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