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脑袋始终昏昏沉沉的,身上忽冷忽热,难受得要命。我觉得自己肯定生病了,但我现在连爬起来打120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盼着爸妈快点回家发现我的异常,然后把我送到医院去吧。
迷迷糊糊当中,我做了个梦,梦见一个穿着红肚兜的小男孩,笑嘻嘻地在我身上爬来爬去,还管我叫“妈妈”。那孩子跟他爸爸一样,浑身冰凉,趴在我身上的时候,我除了彻骨的寒冷以外,就只剩下恐惧了。
可惜的是,我一直动不了,这个梦也就只能一直持续下去……极度恐惧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格外缓慢,当我被刺鼻的消毒水味儿弄醒的时候,甚至有种已经过了好几辈子的错觉。
我第一眼见到的人就是妈妈,她脸色很憔悴,眼眶下的黑眼圈特别明显,不用问也知道,她肯定已经守在我身边很久。
“妈。”我艰难地开口叫她,嗓子眼干又疼,眼眶发胀发酸,想哭,但是已经没有多余的水分让我掉眼泪了。那一刻,我真的什么埋怨都彻底没了。
“灵犀,你先别急着说话,喝点水吧。”妈妈应该是从我嘶哑的声音里判断出来,我的喉咙肯定特别缺水,所以立刻喂我喝水,还嘱咐我要小口地慢慢喝。这些细节,愈发让我感动。
喝过了水,我身上依然难受得厉害,有点类似于重感冒的感觉,但是更加严重。简单地跟妈妈交谈了几句,我才知道,原来我已经高烧昏迷整整三天。但是医院查不出来任何问题,我的身体里没有炎症,但就是高烧不退,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没办法把我的体温降下来。
我自己也觉得,全身的皮肤都快要烧起来了似的。可诡异的是,我的肚子里却像是装了一块冰,寒气不断地向四肢百骸扩散。如此矛盾,让我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究竟该算冷还是热。
隐隐地,我觉得,自己现在的异常状态,应该跟那个男鬼脱不开关系。寻常人去阴气重一些的地方,都会觉得身体不适,而我却跟男鬼发生了那种关系,生大病,似乎也没什么奇怪。
可是这些,我却没法让妈妈知道,看着她忧虑心疼的眼神,我的心也像是被刀子反复切割般,疼得厉害。
过了一会儿,爸爸也来了,见我醒着,却没表现出任何高兴的情绪。他只是对妈妈说:“雪琴,你吃点东西就先回家吧,这边有我呢。”
听了这话,我暗暗地想着,其实爸爸也是关心我的,可能只是不善于表达罢了。
但是很快我就知道,自己错得厉害。
妈妈走了以后,爸爸冷冷地对我说:“我找人算过了,你是因为邪祟缠身,才会生这场病的,而且你还会连累身边的人……你不适合继续留在这个家里了。我不要求你报答这些年的养育之恩,你只要自己消失就行了。”
“消失?”我头疼得厉害,有些无法理解他的意思。
爸爸的脸色更加难看,不客气地说:“就是你爱去哪去哪,别再出现在我们一家人的面前了!”
难道我就不是这个家里的成员么?
我强忍着心痛,试图说服爸爸不要再那么迷信。我可以不计较他一直把我当成异类,用各种匪夷所思的办法来对付我,也可以故意忘掉他亲手给我安排的冥婚,但我真的没办法接受被彻底赶出这个家!
天生阴阳眼又不是我的错,而且我也从来都没有伤害过任何人,甚至连自己受到伤害的时候都忍着不说,反而努力地谅解我的亲人……为什么我要受到这样的对待?!
爸爸见我不愿,又说:“本来我不打算告诉你的,但是现在看来,不让你知道真相,你是不会愿意离开的。那好吧……我告诉你,其实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孩子,你是个孤儿,我看你可怜才收养你把你养到这么大的。现在你也成年了,该出去自己生活了。我还是那句话,不求你报恩,只求你别祸害这个家!”
我怔怔地看着永远对我冷冰冰的男人,终于明白了所有的一切。以前我总是在心里埋怨,爸妈为什么那么偏心,现在我懂了。疼爱自己的亲生女儿,那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他们供我吃供我住,把我养到快十九岁,已经仁至义尽了。
我没资格埋怨什么,相反应该感恩才对。
我慢慢低下头,小声地说:“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家收拾行李。”
虽然我现在依然觉得,爸爸太过于迷信,但我已经没有任何立场去纠正他的观念了。他没必要为了我这个毫无血缘的人,去忍受心中的恐惧,以及他所认为的风险。
我会永远心存感恩,始终把他们当成我的家人,但是在他们愿意接纳我以前,我不会再出现于他们的面前,让他们担惊受怕了。这是我目前唯一能做的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