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沉默之后,林渊忽然意识到,自己甚至还算不上是我的男朋友,根本没资格对我说刚才那样的话。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僵笑了一下,又说:“那个……灵犀,我就是想帮你而已……没吓着你吧?”
我摇了摇头,鼻子依然酸得厉害。
他又说:“你先自己想想,要怎么处理这个事儿吧,我……我就先不干扰你做决定了。但是希望你能记得,我永远站在你这边,永远无条件支持你,不管你最后做出怎样的选择,我都支持你。”
我忽然就不争气地哭了出来,心里疼得厉害。不是为了他刚才说的这番话,而是好像模模糊糊地想起了什么人,一个又爱又恨,烙印在我心上的人。
可是我现在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
我不断地试图回想起,许久之前,那个也说过会尊重我意愿的男人,到底是谁。哪怕头疼欲裂,我也固执地不愿意放弃,因为直觉告诉我,忘记了他,我也就不再是我自己了。
心口处,渐渐也传来疼痛,像被什么小虫子啃噬似的。起初还能忍受,慢慢地就让我额头上渗出了冷汗,整个人都疼得缩成一团,不断地痉挛。
林渊被我的这幅样子吓坏了,慌忙地按下对讲器,大声地命令医生立刻过来。而我的意识已经开始变得模糊,痛觉慢慢减轻。脑海深处,似乎泛起了迷雾,将我好不容易挖掘出的记忆,再次掩盖。
我好不甘心,好想让那些记忆重新变得清晰。
哪怕代价是死亡,我也想要记起,那个让我又爱又恨的人,到底是谁。
恍惚中,我见到了一个穿着黑色龙袍的男人,凌空而立,龙袍无风自舞,带着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气,仿佛从天而降的神祗。可是他的脸色那么苍白,几乎是半透明的,让我难受得几乎要哭出来。
他开口,声音宛如天籁,说出来的话却是……
“不要想起我。”
我怔怔地看着他,泪水顺着脸颊落下。
为什么?为什么连记得都不可以?
“想我一次,爱****就会啃噬你的心脏一次。我可以保你魂魄不灭,却不能帮你重塑肉身。如果你还想继续以沐灵犀的身份活在人间,就不要再想我。”他说得万分艰难,仿佛每个字都是硬生生从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剥离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让他心如刀割。
可他还是说了。叫我保护这具身体,叫我忘记他。
他才是真正爱我的人吧?
我泪流满面地说:“我不想忘记你!不想跟你分开!求求你告诉我……告诉我你是谁!”我痛苦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恨自己怎么如此没用,连这么重要的人都能忘记。
他飞身过来,抓住我的手腕,阻止我虐待自己的行为,低声道:“如今我只剩下最后一魂一魄,继续把你留在身边,只会害得你灰飞烟灭……灵犀,你的命劫看来是躲不过去了,必须得由你自己面对,你要记住,千万千万不能再回……”说到这里,他忽然脸色一变,一丝鲜血从嘴角缓缓流出。
“千万别回学校!”他强撑着说完最后几个字,一口血吐在病床上,身体飞快地化作黑雾消失了。
“弥深!”我终于喊出了他的名字,心口处瞬间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我狠狠地打了个激灵,醒了。
我猛地坐起来,翻被子,翻床单,试图找到刚才的那块血迹。可是浅色的床单被罩全都干干净净,连一点点污渍都找不出来。
我刚才,明明看到了那么大的一滩血,鲜红鲜红的……现在怎么就没有了呢?
刚才是在做梦吗?可是为什么疼痛的感觉,冰冷的感觉,全都那么真实?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甚至仍然可以隐隐地感到疼痛,却不那么强烈了。
在醒过来之前,我好像已经想起来那个男人的名字了。没错,就是因为想起来了,心口才会突然疼得那么厉害……他叫什么来着?该死!怎么又忘了!
我懊恼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试图回忆他叮嘱我千万不要回去的地方,结果同样想不起来。我郁闷得要死,连有人进来了都没发现。
“灵犀,你醒了啊,身体感觉好些了吗?”林渊温柔而关切地问道。
我怔怔地抬起头,不答反问:“刚才有人进来过吗?”
林渊愣了一下,非常肯定地说:“绝对没有,我刚才就在门口打电话,如果有人进来的话,我肯定能看到。”
“哦……”我低下头,心里重新充满了浓浓的失落。我现在连一丁点关于那个人的线索都没有,该怎么确定他的身份呢?
林渊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说:“刚才的电话是曼妮打过来的,她说想过来看你……你愿意见她么?”
我几乎连想都不想,就用力地摇了摇头。我可没有忘记,她当初是怎么当着无数记者的面泼我脏水的。我跟她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林渊似乎对我的这个反应并不意外,安慰道:“其实我也觉得还是不见比较好,等下我就替你回绝掉。你什么都不要多想,安心休养就好。”
我暗暗皱眉,并不喜欢所有一切都被他包办了的感觉。我自己的事情,可以自己处理,不需要他来代劳。
“我自己回电话就行了。对了,我的手机在哪儿?”我问。
林渊道:“我帮你收着呢,你等等,我这就叫人送过来。”说着,他就打给自己的助理,吩咐道:“把灵犀的东西全都送到医院来,快点。”
电话打完不到十分钟,就有个穿职业套裙的年轻女人,送了一小袋东西过来,又退了出去。我本来并没有过多注意那个女人,却感觉她出门之前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目光中那股强烈的怨恨和敌意,让我几乎不寒而栗。
真奇怪,我明明跟她是第一次见面,她干嘛要这么敌视我?难不成她其实暗恋林渊?助理暗恋老板什么的,貌似也挺常见的……
我正胡思乱想着,余光忽然瞥见林渊飞快地从袋子里拿出了某样东西,塞进自己的口袋里,然后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袋子送到我面前,说:“你的随身物品基本上都在这里了,检查一下吧。”
“你刚刚藏了什么?”我没有翻看袋子,而是盯着他的眼睛,试图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他很不自然地笑了一下,解释道:“小宋装错了,那个东西是我的,所以我就收起来了。”
“是吗?那可以让我看看到底是什么不?”我根本不相信他说的话,如果真的是自己的物品被装错了,他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挑出来收好,没有必要像做贼似的遮遮掩掩。
除非,他刚才根本就是在做贼。
林渊的脸色愈发不自然,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灵犀,你该不会是怀疑我偷你的东西吧?你觉得……我像是会偷东西的人么?”
他是个富二代,而我则是穷到连学费都快要付不起了的学生,貌似的确没什么可以让他看上眼的东西。我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疑心太重,错怪了好人。
“其实我刚才就是有点儿好奇,没有怀疑你的意思,你别往心里去啊。”我不好意思地笑着打圆场。
林渊暗暗松了口气,也笑着说:“我没那么小心眼……你快检查一下,看看缺什么了没有。”
我应了一声,低头检查袋子里的东西,手机,钱包,钥匙,小镜子,面巾纸等等一堆零碎……东西可真是不少,我看不出来缺了什么。
“应该都没少。”我这么说着,眼睛却不自觉地看向林渊的裤袋。他今天穿的是一条修身款的西裤,隐约可以看出来,刚才揣进去的那个东西是圆形的,似乎还有点起伏,并不是完全光滑的……我实在猜不出来那是什么,便只好克制着收回视线,免得引起不必要的尴尬。
林渊沉默了片刻,才说:“没丢东西就好。那个……你好好休息吧,我还有点事儿要去办,等下再回来陪你。”
“嗯,你去吧。”我闷闷地应声,眼睛依然不自觉地黏在他的裤袋上,好奇地想要知道,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林渊出门的姿态让我觉得像是在逃。我不自觉地抬手,摸着自己光溜溜的脖子,陷入了沉思。
没过多久,养母就打电话过来,还是为了同样的事情。
“灵犀啊,曼妮听说你也醒了,一直说着想要过去看看你……”
我打断道:“妈,我看就没这个必要了吧?我听说她也是刚醒过来没多久,正是应该静心调养的时候,就别闹不愉快了。我现在也很累,不想跟她吵。”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儿呢!”养母带着责怪意味地叹了口气,仿佛是在无声地控诉我这个不懂事的女儿,多么让她操心。我暗暗地皱眉,心情一下子变得很糟糕。
我很讨厌这种被亲情绑架的感觉,忍不住还嘴道:“难道我跟她见面大吵一场,就叫懂事了么?妈,之前发布会上的事儿,你不可能不知道吧?她当着那么多记者的面诬蔑我,我是绝对做不到跟她平心静气坐在一起说话的。我觉得不见面,才是对大家都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