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鬼不会真的跑出去吧？”我紧张地问。
“以前有地藏王菩萨亲自守着地狱之门，厉鬼们肯定是跑不出去的，现在嘛……不一定。”食梦妖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我，好像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似的。
我心里觉得很别扭，忍不住问道：“地藏王临终之前，不是用自己的法力把地狱的出口全部都封住了吗？怎么还会这样？”
食梦妖不答反笑：“他果然还是见了你……”
“这个不是重点！”我打断道：“告诉我，为什么厉鬼们现在会突然暴动？难道他们也知道了地藏王菩萨的死讯？”
食梦妖嗤笑一声：“何止是知道，还冲破了一次封印呢……要不是楚弥深拼了命地压制住了他们，恐怕现在人间早就厉鬼横行了！”
我大惊：“什么？！地藏王菩萨留下的封印，那么容易就能破坏掉吗？”
当初地藏王说封印至少可以支撑一段时间，怎么这么快就被破坏过了？！我不敢相信这一切，可是外面传来的越来越惨烈的交战声，让我没办法不信。
食梦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你知道为什么大婚的时候，楚弥深那么容易就能中毒，让其他人有机会下手杀他吗？不是你的毒有多厉害，也不是你的隐藏手段好……而是他当时根本就重伤在身，是强撑着跟你举行仪式的！”
“怎么会这样……”我还记得他当时的温柔模样，那样的他，怎么可能重伤在身？我一点儿都没看出来啊！
食梦妖冷冷地说：“如果他没受伤，你以为就凭你那点拙劣的伎俩，能瞒得过他么？他为了给你一场完美的婚礼，不断地用功力压制体内的伤势，表面上看起来跟平常没什么两样，实际上是牺牲了所有防备能力的！当时在婚礼上的他，看似强大不可一世，其实脆弱得很！就算没有你的毒，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也照样可以下手杀他！”
“但是一般人看不破他的伪装，不可能贸然动手，所以就需要有一个戳破他伪装的契机……也就是你的毒！你真以为那种毒有那么厉害，可以让堂堂鬼王瞬间功力全失吗？”
“你真以为白无常是好心救你的吗？告诉你吧，泄露地藏王菩萨死讯，让厉鬼****、冲破封印的人，就是他！他是唯一一个知道楚弥深在大婚仪式前身负重伤的人，却故意借你的手，给楚弥深下毒，戳破了他辛苦伪装出来的强大如常……”
“还有，你知道楚弥深为什么会染上魔气么？这也是托你的福！如果你不下毒，让宾客有动手的机会，他恐怕到现在都还是原来那个正常的楚弥深！婚礼上的袭击，目的根本就不是杀了他，而是要逼他入魔！”
“沐灵犀！你觉得入魔之后的楚弥深很残忍对吧？但他是因为你才会变成这样的！”
我跌坐在地上，泪流满面，喃喃地说：“不……不会的。我不相信！”
食梦妖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冷冷地说：“不相信你为什么要哭？承认吧，你根本就是知道，我说的全都是真相！”
“不……”我痛苦地捂住脸，无法接受所有的折磨竟然全都是我自作自受。
食梦妖摇头，不屑地说：“人类果然都喜欢自欺欺人。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超！讨！厌！”
我捂着脸哭得说不出话来，它却把光幕结界弄成了透明的样子，冷冷地说：“外面闹成这种样子，楚弥深应该很快就得过来亲自镇压了。你想不想看看，他是怎么镇压这些厉鬼的？”
我顾不上擦脸上的眼泪，飞快地扑倒结界边上，屏住呼吸等着。
外面，一片血红，却看不到断肢或者尸体。我起初有点诧异，但是当看到一个鬼卒被厉鬼撕碎吃掉的画面之后，才终于明白，原来不是没有鬼卒牺牲，而是牺牲掉的那些全都被厉鬼给吃干净了。
厉鬼之中，也同样有伤亡，但几乎在失去战斗力的一瞬间，就会被其他的厉鬼撕碎吃掉。
如此血腥恐怖的景象，看得我一阵阵犯恶心。可是灵魂状态下的我，根本无法呕吐，我只能强忍不适，继续看着。
我很矛盾，既盼望着楚弥深快点来平息这场****，又害怕他过来镇压，会让本就负伤的身体变得更加虚弱。
在如此矛盾的情绪当中，我终于看到了从天而降的黑雾，楚弥深幻化成巨大的虚灵，顶天立地一般。扬手轻挥，深紫色的鬼王冰焰席卷整片地狱，惨嚎声几乎要把我的耳膜洞穿。
与此同时，我震惊地发现，原来楚弥深所使用的冰焰，竟然是可以区分敌我的！他所灼烧的，全部都是****的厉鬼，那些守卫们全都分毫无伤！
原来我跟他之间的差距，并不仅仅只是冰焰的威力。对于鬼王冰焰的操纵，我的确比他差远了。
不，根本就没资格与他相比较才对。这是专属于他的力量，我不过是侥幸习得了一点点皮毛而已。
我看着无数厉鬼惨嚎这化作飞灰，心里稍稍地松了口气。看样子，****终于可以平息了，而楚弥深至少看起来神色如常，应该并没有太大的损伤才对。
就在我觉得，食梦妖方才是故意夸大言辞吓唬我的时候，忽然听见它冷冷地说：“看仔细了，这才是真正消耗巨大的时候。”
我赶紧屏住呼吸望去，这才发现楚弥深已经撤去冰焰，无数守卫们上前，控制住了已经没有还手之力的厉鬼。而楚弥深需要做的工作并没有结束，甚至可以说是才刚刚开始。只见他双手虚握着自己的头顶，缓缓地向外拉扯，像是要把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扯出去一样。
他的动作极其缓慢，由于距离太远，我根本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是却能看出来他的身体在不断地颤抖着……我猜他肯定非常痛苦，否则强悍如他，又怎会如此。
食梦妖开口解释道：“他正在剥离自己的魂魄。”
“什么？！”我彻底震惊了。
食梦妖重复了一遍，又说：“这才是让他重伤、虚弱的真正原因。这个世界上能伤害到他的存在太少太少了，但他现在为了封住地狱里的无数厉鬼，不得不这样自己伤害自己。”
“他虽然是鬼王，但身体也是由三魂七魄组成，跟人类是一样的。当然，区别就是他的魂魄强大无匹。上次厉鬼作乱，他抽了自己的天魂融入封印当中，所以才会那般虚弱。而现在……他正在抽取自己的命魂，这是三魂当中最强大也最重要的……”
我颤声问：“那抽出去以后，他会怎样？”
“三魂去了两魂，实力至少降低一大半。而且缺了命魂之后，他就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自如地往来于人间和鬼界了，虽然并非完全不能离开，但每次离开，都会极大地消耗功力。等到全部消耗完了，就会跟地藏王菩萨一样，彻底消失。”食梦妖解释道。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让他这样伤害自己。我用力地捶打着结界，反复地喊着叫他住手……可是他根本听不见。
他已经抽出了一大半，从我的角度，可以看到一道极淡的白色虚影，隐约是个人形。那就是他的最最重要的命魂。
食梦妖没好气地冲我说：“别吵了，给我安静点！”
我疯了似的抓着它大声地说：“你这么在意他，为什么不去制止他？****明明已经平息了，为什么还要这样伤害自己啊！”
“厉鬼****，是因为感应到了封印有所松动，如果不加固，他们只会一波一波地冲击封印，根本不可能平息。”食梦妖冷冷地问：“你现在知道他这个鬼王当得有多艰难了吧？”
我痛苦地闭上眼，点头。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这样，不惜任何代价都要压制住地狱里的厉鬼吗？”食梦妖又问。
为什么？
我怔了怔：“是因为他身为鬼王，必须如此吧？”
又或者，是他伟大到心系六界安宁，宁可牺牲自我也要保全这个世界？
食梦妖白了我一眼，扭头看着外面的楚弥深，喃喃地说：“我可真替他不值，牺牲了这么多，别人却根本不知道，不领情。哼，喜欢上你这么蠢的女人，真是他的劫难！”
我顾不上生气，而是震惊地问：“你的意思是，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这怎么可能！我有重要到让他甘心如此伤害自己的地步吗？
食梦妖放缓语速，意味深长地说：“楚弥深是鬼王，人间的安危，根本不需要他来顾虑。他如此拼命地压制厉鬼、守护人间，其实只是为了守护住你生活的地方而已。若没有你，人间覆灭又有何妨？”
没有我，人间覆灭又何妨？
我喃喃地咀嚼着这句话，心里地滋味复杂到说不出来，可我却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句话。
我，真的值得他如此重视，如此付出吗？
他到底爱上了我什么？千年前，宁可灭我全族，也要把我禁锢在身边。千年后，宁可自毁命魂，也要封印住地狱之门，只为了守护住我所生活的人间……
真的吗？
我到底哪里好，值得他如此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