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家,弥深反常地粘我,洗澡要手牵手一起洗,互相帮忙;睡觉要面对面拥抱着睡,我感觉呼吸不畅,他宁可抛开肉身只用魂魄状态抱我,也决不答应换姿势的提议。更夸张,或者可以说是过分的是……我半夜起来上洗手间,他也要跟着飘进来。
我终于忍无可忍了。
“你盯着我我还怎么上啊?出去出去。”我抓狂地撵他。
没办法,再不把他赶出卫生间,我恐怕就要成为第一个被尿憋死的大活人了……说不定还能因为这种“光辉事迹”而青史留名。
摔!谁特么要留这种名!
毫无王者之气的鬼王大人默默地叹了口气,终于飘出去了。
我也没有名垂青史的可能了,挺好挺好。
我刚冲水,某鬼就迫不及待地飘了进来,从背后搂着我的脖子……其实也可以说是挂在我身上。幸亏魂魄是没有重量的,不然我得被他压死。
我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满脸黑线,嘴角抽搐地说:“鬼王大人,你好歹也是鬼界的最高统治者,拜托你拿出点王者威仪好么?别把自己弄得像背后灵似的成么?”
“不好。不成。”某人一脸“你能把我咋地”的表情,就是挂着不下来。
我汗。
我黄果树瀑布汗!
“好吧,你赢了。”我确实不能把他怎么的,想挂就挂着吧,他也怪不容易的。
传说中人在压力特别大的时候,很容易做出奇怪的行为,现在我信了。而且我还发现不光是人这样,鬼也是。
唔,这个发现能不能写成论文让学术期刊发表一下捏?
回到床上,某鬼一会儿揉揉我的头发,一会儿捏捏我的脸,弄得我根本睡不着。我又累又困,感觉心底里有火苗子蹭蹭蹭往上窜,可是又舍不得跟他发火,只能无奈地求饶:“让我睡会儿成不?你不需要睡觉可是我需要啊,你也不忍心让我活活困死对吧?”
“……我就是舍不得你。”弥深闷闷地说:“我想过了,你还是留在滨城吧,别一直跟着我。不然万一我哪天又不顺又控制不好自己了……”
“没关系的。”我小声说。
“我怕。”弥深声音微微颤抖,他是真的害怕。
他不怕与天帝为敌,但是他怕会不小心弄伤了我,怕自己会克制不住,把本应该美好甜蜜的事情变成一种痛苦的折磨。
他如此粘我,是因为已经下定决心要远离我。期限……未知。
我突然就舍不得睡了,强撑着坐起来,让他回到肉身里,一遍遍地亲吻他的身体。亲着亲着,就泪流成河。
“不要分开好不好?我真的能承受,让我陪着你好不好?”我一遍遍地哭着问。
弥深始终紧紧地抿住嘴唇,一言不发,只是用力地抱紧我,带着痛苦与决绝地抱紧我。
疼。真的好疼。
是心里疼。
为什么在一起的时间总是这么短暂呢?为什么我们总是要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分开呢?
我不想分开!
不就是偶尔会负面状态爆棚么,没关系!我能熄火!我是鬼王大人离不开的存在,我我我……我骄傲着呢!
才不要就这么分开!
我用八爪鱼的姿势把自己挂到他身上,下定决心只要不出门就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了,看他还怎么丢下我!
哼,要么就带着我一起去京城,要么就别管什么天塌地陷了,跟我一起赖在家里吧!
弥深无奈地叹气:“你啊……小傻瓜。”
我不服气地还嘴:“你才是傻瓜呢,明明我的方案才是最优解,你偏不听!哼,固执!”
弥深不说话了,用手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片刻后又轻轻地哼起了苍凉古朴的歌谣。那曲调我从未听过,却像是带有某种魔力似的,轻而易举地抚平了我所有的情绪,让我慢慢沉入一种平静而玄妙的状态。
困意越来越浓。
我迷迷糊糊地想着,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听见弥深哼歌,原来他的嗓音可以迷人到这种程度。如果他进娱乐圈的话,应该会很红吧……
火莲绽放,冰龙狂舞,我看见了新的幻境。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绚丽的幻境。
冰与火热烈地碰撞,彼此纠缠,难分难舍,像是我和弥深的写照。然而它们又比我和弥深更加幸福,因为它们可以真正彻底地融合,变成全新的存在。
我不知道应该叫它什么,但我能够感受到它所蕴含的力量。
如宇宙般雄浑辽阔的力量。
无法形容,只能膜拜。
我彻底被它的力量折服,甚至生出了一种甘愿被它焚成灰烬的冲动,以一种飞蛾扑火的姿态,扑进火光之中。
光华一闪,幻境忽然消失了。
天亮了。
弥深已经穿戴整齐,见我醒了就温柔地在我额头上吻了一下,微笑着说:“乖乖照顾好自己,我要走了。”
我的心猛然一痛,用力攥住他的手腕,颤声问:“你……你要去哪儿?”
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涌了上来,我的头好疼,浓烈而莫名的情绪充斥着我的胸腔,我居然就么哭了出来。
弥深心疼地叹了口气,说:“去京城找黑龙啊,昨天不是说过了么。”
“好好的找他干什么?”我感觉脑袋快要炸开了,直觉告诉我,绝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否则我会非常痛苦非常后悔的!
我感觉自己肯定忘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我试着回想,结果头疼程度瞬间翻了好几倍,我捂着脑袋惨叫,连弥深说的话都没有听清。
过了好久我才缓过来,弥深询问了我一些问题,我才终于知道,自己遗忘了什么--
我忘记了那个瘦高瘸腿的邋遢男。
其实也不能说是完全忘记,被弥深提醒过之后,我就想起来了。虽然记忆恢复的那一瞬间疼得我几乎以为自己要死了,但熬过去也就没事了,只是在听到或者说起“邋遢男”这三个字的时候,会有种隐隐约约的疼。
比起那种能把人活活疼死的感觉,这种程度的痛完全可以忽略掉。
而且更让我开心的是,弥深终于改变主意,决定时刻跟我呆在一起亲自保护我了。
一场头疼就换来不用分开的结果,其实还挺值的,对吧?
不过可惜幸运女神还是很不待见我们……我们大老远跑到京城去,费尽各种艰辛好不容易知道了黑龙开会的地方了,结果……特么的会议结束了呀!黑龙被派到灾区执行任务去了!
我们刚好慢了一步,大爷的!
然而我并不敢把这些怨念表现出来,反而还得拼命说“没关系啊,反正咱们可以直接瞬移,距离什么的完全不是问题呀”之类的话来开导弥深,免得他心里憋火又激发戾气。
于是我一路上都在灰常努力地撒娇卖萌(其实并没有花太长时间),鬼王大人情绪基本稳定。
不过到了灾区以后……我们两个都不好了。
种种惨状自是不必形容,关键是周围的阿修罗之气已经浓郁得化成实质了,放眼望去全是灰扑扑的雾气!
普通人或许会把它当成雾气或者灰霾,可是我和弥深却清楚地知道,雾气正在侵蚀每一个人的身体。如果让雾气一直笼罩这里,迟早会把所有人都同化成阿修罗!
无论是救援人员还是罹难伤员!每个人都会!
看着眼前的毒雾,我气得肺疼肝疼全身都疼,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特么知道那个机密会议讨论的是啥了。”
“嗯。黑龙肯定是来处理这些雾气的。”弥深停顿片刻,忽然叹了口气,“可惜以他的能力不可能成功,就算角端愿意出手帮忙也未必能行。”
话音未落,黑龙已经骑着角端出现。他整个人都憔悴得不像话,脸色灰白目光涣散,看上去就像快死了似的。如此巨大的变化让我和弥深都非常惊讶,谁都没想起来要打招呼。
黑龙没有废话,一张嘴就是:“鬼王,求你帮帮我们吧!我们什么都可以给你,只要你能把这些该死的雾给弄走!”
弥深也不推辞,直接说:“我以前抓到过一只饕餮,它应该能吞噬掉这里的毒雾。不过作为交换,我希望角端大神能帮我追踪一下这尊铜佛上面的气息。”
黑龙有点为难地看向角端,目光中带着隐隐的哀求。他其实很希望角端大神能够出手帮忙,但是碍于彼此间的约定,他没法开口请求,甚至连多看两眼都担心会让角端大神心中不悦。
角端咧开大嘴无声地笑了,我们所有人的心都悄悄地落回原位。
“鬼王大人都纡尊降贵称我为大神了,我要是不答应未免也显得太过小气了。拿来吧,让我瞧瞧是何人的气息值得鬼王大人开口求我。”角端抬起一只前爪,示意弥深把铜佛放上去。
弥深把铜佛给它之后,立刻遁入虚空,眨眼之后带着饕餮回来,说了句:“去吧,把毒雾吞噬干净我就彻底放了你,再也不打扰你的生活了。”
饕餮瞬间腾空而起,速度快得让我只能看见一串残影。它在百米之上的高空停稳身形,张开巨口拼命狂吸,地面上瞬间卷起狂风。毒雾混合着沙石盘旋升空,源源不断地涌入它的口中。
雾气以极快的速度变得稀薄,眼看着就要彻底消除干净,另一边角端大神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满脸震惊地问:“鬼王,你从哪儿弄到这个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