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深大人法力损耗过度，吸了你一部分精气作为养分。你不用害怕，多休息几天就能恢复了。”白无常没有现身，声音却直接传进我的脑海里。以前黑无常也很喜欢用这种方式跟我沟通，他们俩可真是搭档，连习惯都一样。
“是谁伤了他？”我竟然关心弥深的状态，超过了自己的健康。
白无常幽幽地说：“我一直跟在你身边，怎么可能知道。你可以自己去问他啊。”
我抿了抿嘴没说话，加快速度收拾，赶着去上早课。
第一堂课正好是欧阳鸿鸣老师的《西方美术史》，我怀着点小小的忐忑，把作业交了上去，默默祈祷可以拿到高分。
或许是精气丢失的缘故吧，明明欧阳老师讲课生动有趣，我坐在底下却哈欠连连，点头如捣蒜，要靠不停掐自己大腿，才能勉强保持醒着的状态。我不断地提醒自己，千万不能睡过去，这种课的平时成绩最重要了。要是影响了老师对我的印象，损失会很大的。我加大手劲，狠狠地又掐了一下，疼得直咧嘴，差点儿叫出声来。
万幸的是，终于不困了。
我坐直身体看黑板，偶尔低头在笔记本上写几行字，十足的好学生姿态。欧阳老师正在举例分析某个画家的代表作，正讲得眉飞色舞，底下的学生们也都听得津津有味。
欧阳老师年轻英俊，课也讲得有意思，美术系的学生就没有不喜欢他的。不过我已经见过了弥深那样的天人之姿，对于这种普通程度的帅，已经免疫了。我甚至觉得，自己可能是班上唯一一个，不会冲着欧阳老师露出花痴表情的女生。
正巧，欧阳老师又顺嘴说了个笑话，女生们都乐得花枝乱颤，我也扬起嘴角。不到半秒，却又僵在脸上。
因为我忽然看到，欧阳老师的脖子旁边伸出了另外一颗脑袋。
不，更确切地说，是有什么东西沿着他的后背爬了上去！
该死！学校里的鬼物，怎么猖狂到这种地步了，大白天的也敢跑出来害人！
等等，趴在欧阳老师肩膀上的明显是个鬼婴，学校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我瞪大眼睛盯着，那鬼婴也像有所感应一般，抬起疤痕交错的小脸，咧开嘴冲我冷笑，露出满嘴闪着寒光的锋利獠牙。
我认出来了，她是庄雅琴的女儿！
我早应该想到的，既然庄雅琴又出现纠缠我，这孩子也肯定不会消停！
可是……她这回为什么缠着欧阳老师？
讲台上，欧阳老师对于突然出现的鬼婴毫无察觉，依然在滔滔不绝地讲课。鬼婴不客气地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顿时血流如注。
除了我以外，别人都看不见这鲜血。不过欧阳老师似乎终于有所察觉，眉头微微皱起，抬手去按自己受伤的肩膀。
鬼婴飞快地换到了另外一边，张嘴又是一口。
欧阳老师的眉头皱得更紧，声音微颤地说：“大家……先自己预习一下后面的内容吧。”说完，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教室里安静了几秒，大家才反应过来。男生们大多懒洋洋地趴在桌上，女生则小声议论。
“欧阳老师怎么了？我刚才看他的样子，好像很难受啊……”
“是啊，他还揉肩膀，是不是肩周炎犯了？我听说当老师的整天需要举着胳膊写板书，很容易有这种职业病的。”
“那肩周炎怎么才能治啊？他刚才疼得脸都白了，真叫人心疼……”
我默默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心情却并不平静。鬼婴这种东西，都是由无法正常降生的胎儿的怨气所化，在鬼魂当中也算是比较特殊的一种存在了。它们也可以缓慢成长，但大多会一直保持着类似婴儿的形态，并且基本上都是纠缠母亲的，鲜少会出现纠缠陌生人的情况。
当初，要不是庄雅琴诓我害她在先，这鬼婴也不会找上我。她现在明显是在故意折磨欧阳老师，不让他死，却要他一直承受痛苦。这种行为很像报复啊。
欧阳老师到底怎么她了？
“咚咚。”有人敲桌子，我转头一看，唐乐乐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人换位置，坐到我身边了。
“有事？”我态度冷淡，心里暗暗戒备。
唐乐乐完全不在意我的态度，压低声音问道：“欧阳老师……刚才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吧？”
“你关心这个干什么？”我并没有忘记，唐乐乐灵觉异常强大，可以感应到很多普通人察觉不到的变化。她虽然没有阴阳眼，不能直接看见鬼，却能感应周围是否有强大的力量存在，以及对方是否怀有敌意。在这方面，连我都要自认不如。
唐乐乐有点不自然地说：“你管我为什么关心呢……你就告诉我那是个什么东西就行了！”
我看着她脸颊上可疑的红晕，心里忽然有了几分了然。看样子，她也跟其他女生一样，暗恋着欧阳老师。这不奇怪，英俊幽默又年轻有为的男人，哪个女孩子会不喜欢？
唐乐乐或许心机深沉，但同时也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女孩子，会对帅气异性动心，其实很正常。
我沉吟了几秒，还是选择了实言相告：“纠缠他的是鬼婴，一种胎儿怨气凝聚出来的东西。至于为什么纠缠他，我就不清楚了。”
唐乐乐听完，连个谢字都没说就走了。我顿时有点后悔，早知道她是这种态度，就不应该告诉她。不过算了，反正是跟我无关的事情，说了也就说了吧。要是她真能帮欧阳老师赶走那个鬼婴，我也算间接救了条人命。这么一想，我心里就舒服多了。
过了一会儿，欧阳老师又重新回来，我注意到鬼婴已经爬到了他的头上，似乎正在吸食他的脑髓。他满脸是血，神色非常痛苦，颤巍巍地宣布：“今天……提早下课……”
女生们开始七嘴八舌地关心她，有几个胆子大的，直接跑到讲台上搀着他，顺便也借着这个机会亲近一下自己的暗恋对象。我懒得去管别人的事，飞快地收拾东西，准备赶回宿舍眯一觉，再去上后面的课。
白无常的声音忽然出现在我的脑子里：“你应该多晒晒太阳，比睡觉更能恢复精气。”
我手上的动作停了片刻，改变主意，决定去小池塘边上坐会儿，顺便晒太阳。反正再过一小时多点就又要上课了，就算回寝室去也睡不了多久，不如试着相信白无常一次，说不定真的能管用呢？
阳光正好，微风拂面，带来迎春花淡淡的香气。我惬意地深呼吸，整个人都彻底放松下来，感觉状态一下子好了很多。看来，白无常这回真的没有骗我。
“你倒是会享受。”庄雅琴的声音，冷冷地从背后传来。
我狠狠地打了个激灵，起身与她对峙：“你总缠着我干什么！”
“你帮我把事儿给办了，我就保证再也不纠缠你。”庄雅琴依然是白裙长发的形象，看上去端庄娴雅，可我却怎么也忘不了，昨晚图书馆里的恐怖经历。
我后退着与她拉开距离，冷冷地说：“帮你什么？用柳枝把你女儿打得魂飞魄散？！”
“对。”庄雅琴面色不改，非常镇定地点头。
我被她的态度给激怒了，忍不住斥责道：“那可是你女儿啊！你打掉她就够狠心了，还要让她连鬼都做不成，你还是人么？！”
“我本来就不是人了。”庄雅琴双眸赤红，恨声道：“她是我女儿又怎么样？如果没有她，我当初也不会被全学校的人嘲笑，被逼的只能自杀！我恨死她了！我就是要让她灰飞烟灭，那又怎样！”
“我真想让你先灰飞烟灭了。”我只恨自己手上没有柳枝，要不然真想让她好好尝一尝那种滋味。
庄雅琴怪叫一声朝我扑来，却被突然现身的白无常轻而易举地打飞。
“怎么样，我出现得及时吧？”白无常冲着我妖娆一笑，柳眉轻佻，带着几分邀功的味道。
我点点头：“嗯，特别及时。谢了。”
“不必。弥深大人的事，就是我的事。”白无常轻敛衣襟，身形逐渐淡去。
庄雅琴没有再回来，可我已经没了晒太阳的心思，索性去图书馆自习了一会儿，等差不多到了上下节课的时间，便匆匆赶往相应的教室。
白无常的话虽然不可全信，但至少有一件事情说得没错。这学校真的变得跟从前不一样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微妙的和谐被打破，鬼魂们有了戾气，也开始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影响正常人的生活。
我不知道这背后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后果又将如何，只是凭直觉认为，会很危险。
可惜，我却不能离开这里。拿不到文凭，我未来的人生将会艰难数倍，我只能赌一赌运气，赌一赌弥深对我的保护。
庄雅琴那双血红色的眼睛，突兀地在我脑海中闪过，和小桃的双眼重叠在一起，让我不自觉地发冷。我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路上遇到的几个游魂，虽然没有对我表现出恶意和攻击，但他们的眼睛，也是一样的血红色。
这是变化的象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