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弥深抓住的那只手指头大小的虫子,居然就是梦魔的本体?!
那玩意貌似应该算是蛊虫一类的吧?可我明明记得,那家伙说自己是梦魔啊……
弥深冷冷地说:“胆敢觊觎我的女人……必须得死!”
“我也是被控制身不由己的啊……”梦魔凄厉地尖叫,然而求饶的话还没有说完,本体就已经被弥深用冰焰彻底挤碎,变成一滩恶心的汁液洒落在地。
周遭景象瞬间如烟消散,我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其实一直都蜷缩在被窝里,身上的衣服也好好地穿着。果然一切都是梦。
我稍稍有点庆幸,毕竟自己的身体并没有真的暴露在别的异性面前,应该不至于让弥深吃醋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后我才发现自己满身都是冷汗,口腔里更是充满了血腥气……刚才我是真的把自己嘴唇咬破了。我想抬手擦一下,才发现梦里怎么都召唤不出来的红莲业火,此刻也在掌心里……不,应该说它一直都在。我的召唤其实成功了,只是它入不了我的梦境,亦或者可以说是被梦魔操控的缘故。
弥深用指尖轻轻拂过我的唇瓣,用法力修复了伤口,心有余悸地说:“我真怕再晚回来一会儿,你就真的咬舌头了……”
我挤进他的怀里,默默地感受着他身上散发出的寒气,悬了一整夜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这种气息才对,恰到好处的微凉,却不是透心彻骨的冰寒。因为我现在的这副身体,是最普通不过的肉体凡胎,弥深怕我经受不住太多的鬼气,所以与我相处的时候都会刻意压制身上的气息。
这才是真正的他,可以与整个世界为敌,哪怕天帝站在眼前也能横眉冷对,但是却会把所有的温情与细腻全都留给我……只给我一个人。他可以对任何人冷酷无情,但是在我面前,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最体贴的丈夫。
或许没有人能够想象到、能够相信堂堂鬼王竟然会有如此截然相反的两面,但是我知道、我相信。原因无它,只一个“爱”字就足够诠释了。
弥深花了很长时间,一寸一寸检查我的身体,确认再没有别的伤口了之后才放心下来,努力安抚我的情绪。等到他觉得我彻底放松了,才开始说自己的发现。
“沐曼妮在她母亲脑袋里放了一只蛊虫,而且故意每天催动那只虫子,让它吞噬她母亲的脑子……我估计那只蛊虫至少存在一个月了,她母亲的大脑被啃食得非常严重,失去记忆的同时也失去了部分语言功能,以及所有的行动能力。”弥深轻声叙述着,同时仔细留意我的表情,生怕刺激到我。毕竟,那个人是我的养母。
我有点接受不了这样的消息:“她……彻底瘫痪了吗?”
“嗯。”弥深点点头,将我拥进怀里不停地抚摸我的后背,安慰道:“她都已经不认你了,你没有必要为她难过的。”
“我知道,你继续说吧。”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稳,实际上心情却并不平静。
弥深知道我在强撑,依然抱着我不放,等我真的稍微平静了一些之后,才继续说后面的内容。
“沐曼妮对外宣称母亲是突然中风了才会变成这样的,连年都没过,天天呆在医院里衣不解带地照顾着,给自己博了个大孝女的名声。然后她又用了不少手段炒作、博取同情,现在她变得比以前更红了。”
我点点头,发现超市里到处都是她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她更红了。只是我没想到,她居然冷血到连自己亲生母亲也能算计、利用的程度。她完全没有人性,连一丁点儿都没有!
我真想现在就宰了她!
“她这么做,是因为母亲发现了她的秘密,还试图曝光出去,对吧?”我回想着那天在医院里的交谈,很后悔当时没有劝养母放弃曝光的打算。要是养母不去危害沐曼妮的利益,也不会被害成这样吧?
弥深看穿我的想法,立刻说:“你别这么想,那个女人根本就是冷血动物,就算你当时劝了并且成功了,只要那女人发现她知道了自己的秘密,就肯定会动手灭口的!”
我想说也许不至于,可是沐曼妮的种种罪行在我脑中飞速闪过,让我不得不承认,弥深才是对的。沐曼妮就是个冷血的魔鬼,就算养母不打算揭露她,她为了自保也会这样做的。以她的性格,绝对不会做出别的选择。
弥深犹豫了片刻,又说:“除了这些以外,我还有别的发现,你要有心理准备……是跟唐乐乐有关的。”他知道我一直把唐乐乐当成最好的朋友,哪怕知道她是人蛊也不愿意跟她绝交,所以格外担心我会承受不住。
事实上,我真的有点接受不了如此密集的打击,但还是咬牙强撑着说:“你讲吧,我有心理准备。”
“她诅咒了你,所以那只梦魔才有机会潜入到你的梦境里……其实刚才那个根本不是真正的梦魔,只是个拙劣的复制品罢了,或许应该叫做梦蛊才更合适。”楚弥深又说:“当然了,唐乐乐并不是在清醒状态下诅咒你的,控制她的人是个看起来特别老的老头子,跟你描述的那个有点像。”
我彻底惊住,没想到沐曼妮背后的那个人,竟然也能控制唐乐乐。我以为能够有那份能力的,就只有把唐乐乐炼制成人蛊的那个混蛋了,却没想到又冒出了一个。
神秘老人、沐曼妮、唐乐乐……他们三个居然会串联在一起,真是不可思议!
“你知道那个老头儿的身份了吗?他跟唐乐乐的父亲是什么关系?”我可真不愿意用“父亲”这两个字去代指那个人渣,他根本就不配!
楚弥深一字一顿地说:“那个老头子就是唐乐乐她爸,唐莽。”
“不可能!”我失声叫道:“那老头儿看起来至少九十多岁了,唐乐乐跟我一样大,怎么可能呢!”是她爷爷还差不多!
弥深道:“炼蛊是一件非常损伤福报的事情,尤其像唐莽那样以人为蛊,更是为天地所不容,折损寿元早衰早亡也是正常现象……只不过他一直用邪法吊着命而已,不然早就应该死了。他虽然看上去很老,但实际上……今年才四十二岁。”
我知道弥深绝不可能骗我,所以就算再难相信,我也还是慢慢地消化并且接受了这些讯息。
“唐莽为什么要帮沐曼妮?”我问。
弥深解释道:“这个我暂时还不清楚,那个老家伙邪性得很,居然连我的行踪都能发现,故意出手缠住我,还当着我的面命令唐乐乐对你下咒,比我分心……我就是被他纠缠浪费了时间,才会回来晚的……”说起这些的时候,他依然心有余悸,懊恼自己太过大意,也恨自己害我差点遭受侮辱。
我搂住弥深的腰,反复强调他已经回来得非常及时了,我其实一点儿伤害都没有受到,也没怎么害怕。但同时,我心里忍不住遗憾,被唐莽发现过一次之后,再想要调查他肯定会困难无数倍……说不定我永远都没法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会跟沐曼妮勾结在一起了。
天色已经蒙蒙亮,我身心俱疲地陷入了梦乡。
养母用力扯住我的袖子,嘴里不停地发出“啊啊啊”的音节,口水从她的嘴角滑落,拉出一条亮晶晶的细丝。我不觉得恶心,只有同情。她固执地重复着单音,似乎想要表达某种意思,可惜却已经无法说话了。
她开始着急,浑浊的双眼中涌出血泪,看起来那么痛苦,那么悲愤。我忍不住问道:“你还想揭露沐曼妮?”
她像个僵硬的木偶,艰难地将下巴压低了一点儿。
我叹息着说:“你都已经这样了还不肯死心么?难道你还不明白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再折腾下去,只怕你连命都彻底没了。”
她固执地扯着我,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姿态。
我很想帮助她,替她了却最后的心愿,然而说出口的话却是:“我没有证据,就算发到网上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养母的血泪淌得满脸都是,红彤彤的,看着很吓人。她忽然能说话了,用生硬的语调说:“灵犀,妈妈错了,妈妈不应该那么偏心……你才是好孩子,是妈妈最应该心疼的孩子!”
巨大的情绪潮水般席卷而来,我几乎恸哭失声,又一瞬间清醒,发现这又是一场梦。
弥深就睡在旁边,疲倦的他睡得很沉,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压住了我的睡衣袖子。我无声地叹了口气,旋即又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我居然梦见了养母说那样的话……我心里到底是有多渴望获得她的承认啊,又到底是有多不甘,连做梦都会梦到她向我道歉。
呵呵,真可笑,不是么?我把嘴角扬得更高,心中却一片苦涩。
也许,我永远都不可能有机会听到她道歉了,也永远都没法让她明白,到底谁才是真心在意她,也值得她在意的人。
真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