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打定了主意要重新加入十九队,如果黑桃已经被扳倒了,我就一门心思好好执行任务;如果还没,那我就暗地里帮老费做点事情吧。反正换了张脸之后,原来的通缉令也就不需要担心了,我可以大大方方地出现在组织里,绝对没能人发现我就是曾经的沐小妖。
我深吸了一口气,对楚弥深说:“开始吧,我已经受不了身上的腐臭了。”
“会比较疼,你忍着点。”弥深说完就动手剥离我的魂魄,的确是很疼很疼,我甚至开始后悔这个决定了。其实投胎转世也不错啊,从头开始活一回,也不过是十几年的事情而已,何必要受这种罪呢……
不过心里想归想,嘴上喊疼归喊疼,我可没说让楚弥深停手之类的话。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当然要坚持到底。
好在楚弥深之前剥离自己的魂魄那么多次,已经练出技巧来了,尽量把痛苦维持在最小限度的同时,还把时间也压缩到了最短。因此我并没有煎熬太久,魂魄就彻底斩断了跟肉身之间的所有联系。
现在,属于沐灵犀的那副身体,已经彻底变成死尸了。失去了魂魄的支撑以及楚弥深的法力之后,尸身以令人惊骇的速度飞快腐烂,眨眼间浓水流了满地,除了那张脸还跟从前一样以外,身体已经彻底烂透了,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
如此恶心恐怖的画面,把我心底里最后一丝不舍也给彻底抹去了。我在楚弥深的指导之下,毫无留恋地投入到了新的身躯之中。经过了短暂的适应之后,我控制新身体睁开了眼睛,结果却看到楚弥深的脸上阴云笼罩,看着就让我心头发慌。
“弥深,你脸上怎么那么多黑气?”
楚弥深稍稍愣了一下,旋即诧异道:“你竟然能观气了?!看来这副身体还真是不一般呐!”
“观气?是看一个人的气数吗?”我问。
“对,人的命运和健康情况会在脸上或者身体周围表现出来,你可以起理解成气场之类的东西。擅长观气的人,往小了说可以给别人算命,往大了说……可以看出整个国家的国运,预测未来的机遇灾祸,甚至是政权更迭。”楚弥深说完之后,我把手掌放到我的眼睛覆盖了几秒,再拿开的时候,我就看不到所谓的“气”了。
“那么厉害的能力,干嘛要封印起来?”我不解地问。
楚弥深道:“厉害是厉害,但对自身的损耗太大了。古往今来能够窥探天机的人,要么命途坎坷一生悲苦,要么英年早逝或者断子绝孙,总之就没有一个能平安终老的,你说我怎么舍得让你变成那样?”
好吧,我没想到背后的代价居然那么可怕,我现在也不想用那种能力了。我没打算在天桥底下摆摊儿,所以不需要给别人看相算命的能力,又人微言轻接触不到权力核心,当然就更加不需要什么观看国运的逆天之能了。我还是比较向往老公孩子热炕头的生活,不想自找麻烦。
楚弥深毫不嫌弃地把我原来的身体抱起来,微笑着说:“好了,我现在得去把这具尸体埋了,而且医生也快过来查房了,我就不在这儿多呆了。”
等到医生发现我这个昏迷了十九年的植物人终于醒了,肯定会把这个奇迹告诉我现在的爸妈,他们肯定会抛下一切用最快速度来医院见我……我得好好想想怎么跟他们打交道才行。
不,不对,根本就不应该打交道!这具身体以前从未苏醒过,连一天教育都没有受过,我根本就不应该说话!不然植物人刚醒过来就能说一口标准流利的普通话,也太惊悚了吧?
我可不想被当成医学奇迹大肆报道……虽然天生植物人能够醒来,本身就足够上新闻了。
过了好久,我才猛地想起来,还没问过楚弥深为什么黑云盖顶呢!他是要倒大霉了,还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可惜他已经走了,我现在根本没办法问,只能暗恨自己忘性太大,明明是那么想知道的问题,居然一转眼就忘了问。
我正郁闷着,窗外忽然跳进来一只黑猫,灵巧的身体还在半空中就渐渐化成了人形,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到病床上,低着头说:“我知道你带着楚弥深去看过陛下了……谢谢你了却了陛下最后一桩心愿。”
他这么说,显然是已经知道老妖王不幸的消息了。我叹了口气,安慰道:“至少他听见楚弥深叫他外公了,应该没什么遗憾了吧……”其实还是有的,毕竟那时候他想多听几声,可是楚弥深不肯再叫了。只是我不能告诉食梦妖,因为说了只会让他更难过,并没有任何意义。
食梦妖轻轻地点了点头,白玉似的面庞隐藏在阴影里,看不清楚表情。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问:“那个混蛋是死在你手上还是楚弥深手上?”
用脚趾想想也该知道,他问的是那个绮焰。我说:“弥深砍了他的脑袋,我把他脑袋烧成灰了。”
“直接砍头啊……太便宜他了。”食梦妖咬牙切齿地说:“真应该把他给凌迟了!陛下对他那么好,他怎么能做出那种事呢!真是个畜生!”
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他。
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食梦妖立刻变回猫形态,小声说了句:“楚弥深这些天透支得太厉害了,必须得闭关一段时间才行。我会一直守着你的,你有需要就尽管叫我。”说完以后又从窗户跳出去,不知道去哪儿了。
我暗暗想着,难怪刚才楚弥深走得那么急,连个像样的道别都没有,我以为他处理完尸体马上就会回来,才没道别的,但是现在看来……分明是他已经支撑不住了啊!他在妖界表现得那样强势,回来以后又为了给我寻找合适的尸身四处奔走,根本没有休息的机会,现在终于一切都搞定了,撑着他的那口气也就散了,他的身体也就跟着垮了。
“吱呀……”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拉开,好几个人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熟练地做着各自的工作。我赶紧压下所有的思绪,直直地盯着天花板发呆,除了偶尔眨动一下眼睛以外,不做任何其他的动作。
其实我现在立马跳下床冲出去跑几圈都行,但是我的身份毕竟是刚刚苏醒的植物人,不能做出那样的行为。我得尽量装得逼真一点,让大家都相信我是刚刚才醒过来的,而不是身体里换了个人。
终于有个护士发现了与往日的不同,小声惊叫道:“你们快看!她睁眼睛了!”
“神经反射而已,都昏迷十多年了,怎么可能会醒。”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女大夫如此说。
另外一个大夫纠正道:“已经十九年啦,马上就二十了。”
“那就更不可能醒了。”中年医生嘟囔着,忽然发现我的目光居然一直跟随着她。虽然有点迟缓,但的确是跟着的!她瞬间愣住了,旋即不停地跟我说话,又在我面前打手势,在病床边上晃来晃去,试图测验我的各种能力。
我除了用眼睛追寻她以外,再没有别的反应。她跟我说的那些话,虽然我全都能听懂,但还是故意装木头。
检查刚做完,就有一对中年夫妇从外面闯进来,其中那个女人拉着我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夕瑶你总算是醒了,妈盼这一天盼的好苦哇……”
她的丈夫是个看起来非常儒雅的男人,此刻小声劝道:“瑶瑶才刚醒,你可别吓着得了孩子。再说了,孩子醒过来是好事儿,你哭什么呢?”
女人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用手帕抹眼泪,嘴里还不住地念叨着:“对对对,不哭,不能哭……”
我安静地看着他们,眼睛一瞬不瞬,看起来不带丝毫的感情,实际上我却在暗暗分析这两个人。
如果没有出意外的话,这俩人应该就是这副身体的爸妈了,夕瑶应该就是我的名字。这对夫妇虽然并非我沐灵犀的亲生父母,但是他们给我的第一印象非常和善,再加上我毕竟是抢占了人家女儿的身体,所以我还是决定以后要好好孝顺他们……就当是多认了一对干爹干妈吧。
随后的几天里,这对夫妇几乎寸步不离地照顾我,一有空闲就拉着我的手说话,讲他们这些年是怎么望穿双眼地盼着我醒来的,以及他们每年的春节和生日都给我准备了什么样的礼物,再比如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去寺庙里还愿……他们两个都信佛,而且从我出生以后一直坚持吃斋,逢初一十五就去庙里进香,心愿始终只有一个,那就是我能醒过来。
我默默地听着他们说了很多很多,心里的滋味也很复杂,为了不把心里的情绪表现出来,我只能尽量装睡。毕竟眼睛作为心灵之窗,太容易泄露内心的真实想法和情绪了,而我现在压根就不应该有太多的思维。
也幸好宝宝的魂魄是跟我相连的,我借尸还魂他自然也跟我一起住进了新的身体里,而且我们照样能像从前一样心意相通……要不是有他陪我说话解闷,成天光是这样一动不动地躺着,我都得憋疯了。
但是日子不能一直这样过下去,我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应该让自己逐渐“康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