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深无声地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唐乐乐已经走了上来,笑嘻嘻地趴在我肩膀上,小声问:“你男朋友?”
“……嗯。”我迟疑了一瞬,因为没办法告诉她这其实是我老公,所以只能点头。不过我明显发现某人的嘴唇抿得更紧了,明显是在为我刚才的迟疑而不高兴。可是现在唐乐乐在场,我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等会儿再解释了。
唐乐乐似乎已经不记得当初在鬼界的遭遇了,笑呵呵地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唐乐乐,是灵犀的好朋友。”
楚弥深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冷冷地说:“楚弥深。沐灵犀的……老公。”最后两个字被他刻意停顿之后加重了音量,气氛明显凝固。我知道,这家伙是跟我别扭着呢。
唉,看样子这家伙真的很介意男朋友和老公之间的差别啊。早知道这样,刚才我就应该解释的。
唐乐乐神经大条,完全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变化,夸张地惊叫道:“哇塞,灵犀你可以啊,这么快就订婚啦?”
“是结婚。”楚弥深一字一顿地强调。
唐乐乐立刻摆出委屈的表情,埋怨道:“灵犀你太不够意思了,谈恋爱不告诉我就算了,结婚都不说一声么?好歹让我看看你穿婚纱的样子啊!”
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不能告诉唐乐乐,其实我跟楚弥深结的是冥婚,并不存在什么婚纱、酒席之类的玩意吧?拜托,这家店里好多客人呢,唐乐乐咋咋呼呼的已经很引人注目了,我要是再把那些话说出来,绝对被当成疯子啊!
我盯着楚弥深不说话,用眼神告诉他:你弄出来的麻烦,你想办法打圆场。
楚弥深盯着桌面,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完全不理我。
我一口闷气憋在心口,真想立刻扑过去咬他。奈何路人甲乙丙丁太多,我只能僵笑着小声回答:“你别听他乱说,我们……我们只是打算结婚而已,还没领证呢,婚礼也还早着呢。”
“哦。”唐乐乐大大咧咧地在我旁边的空位坐下,说:“这还差不多,你要是敢偷偷结婚不告诉我,我绝对饶不了你!”
“不会不会,到时候一定给你发请帖。”我只能顺着往下说,同时在心里默默补充:如果有婚礼的话。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楚弥深在看我,目光中似乎带着深意,我懒得探究,直接瞪了他一眼,继续跟唐乐乐聊天,把某人晾在一边。谁叫他让我刚才下不来台的,活该!
唐乐乐喋喋不休地问我各种问题,比如我跟楚弥深是什么时候、怎么认识的,打算啥时候办婚礼,在哪里办,中式还是西式等等等等……我只能挑能说的简单回答一下,实在说不了的就只能含糊带过,或者撒个小谎。偏偏唐乐乐最关心的就是婚礼,而我最没法回答的,也是这个问题。
气氛越聊越尴尬,我只好主动转移话题:“对了,乐乐,你也是来这边玩儿的么?”
唐乐乐夸张地叹了口气,说:“我哪有你那么好命啊,我是来出差的。”她瞟了一眼楚弥深,含糊地说:“就是电台里的任务,你知道的吧?”
我怔了怔,点头说:“知道。”估计跟当初的我和陈茹一样,是来这边探访凶宅的,但愿她别像我那次一样,碰到那么邪性的房子吧。
回想着关于“镜屋”的种种可怕经历,我担心地问:“你这段时间一直在做这个?没碰到什么麻烦吧?”
“麻烦谈不上,就是吓着了几次,回去睡一觉也就好了。”唐乐乐露出没心没肺的笑容,“实在不行,就想想稿费,也就什么都不怕了。”
我更不放心了:“这种活儿你以后还是少接吧,万一哪次碰上个真的,还不一定会有什么后果呢。钱再怎么重要,也比不过自己的命啊!”
唐乐乐笑容有点发苦,小声说了句:“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
我暗暗叹气,看样子她是不会做出任何改变了。想想也是,她那个爹,根本都没把她当人,还能好好照顾她、给她生活费?她也是没有办法,才会一次次冒险的。从前的我,不也跟她一样么?没有任何依靠,万事都只能靠自己。在我最窘困的那段时间里,就算有人给出相同的警告,恐怕我也是不会听的。
潜在风险,总是比不过眼前实实在在的困境。我也穷过、困难过,我明白。
唐乐乐天性乐观,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问我目前的近况,又笑嘻嘻地警告楚弥深不许欺负我。楚弥深根本不搭理她,不过她也不太在意,只是拉着我说个不停。
“……我才看出来,你这不是烟熏妆啊,怎么黑眼圈这么重?”唐乐乐忽然凑近了我,仔细端详着说:“眼睛里也好多红血丝,你是不是失眠了啊?哎呀,脸色好像也不怎么样,太憔悴了,啥事儿让你累成这样啊?是不是他对你不好?”问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已经撸起袖子随时准备出手教训人了。
我尴尬地闹了个大红脸,因为我的确连续好几天都没睡好,但原因是万万不能在这种场合说出来的。我只能僵笑着说:“没有,你误会了,其实……其实是我们家里新买了条狗,还没怎么熟悉环境呢所以天天折腾,估计过阵子就好了吧。”
苍天呐大地呀,我真的尽力了,想不出来更好的理由了!
唐乐乐追问:“什么品种的啊,这么能闹?”
“呃……泰迪。”我随口编了一个。
唐乐乐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那怪不得呢,毕竟是大名鼎鼎的……”她忽然看了一眼楚弥深,收住了话头。
我还沉浸在方才的尴尬之中,没有反应过来,表情有点呆,唐乐乐误以为我是没琢磨明白,就凑过来超小声地说了三个字……
“泰日天。”
我怔了怔,才想起来某个网上流行的段子,顿时觉得无语。
“咔嚓。”楚弥深手中的玻璃杯忽然碎了,在桌子上淌了一大摊。某人面黑如炭,站起来问我:“走不走?”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生气,难道就因为我跟唐乐乐聊天太久了么?我知道他排斥唐乐乐的理由,可是我已经把姿态摆得很明显了,我是把乐乐当朋友的,那他这样是不是太不给我面子了?
我也有点生气,说:“我跟乐乐也有阵子没见面了,想多聊会儿。”毕竟是不想跟楚弥深彻底闹翻的,所以后半句“你要走就自己走”被我憋回去了,没有说出口。
唐乐乐再怎么神经大条,也看出来不对劲了,讪笑着起身道:“那个……我还有工作,就不当电灯泡了哈,你们慢慢坐,我先走了哈。”说完也没给我挽留的机会,直接一溜小跑没影了。
楚弥深又坐回椅子上,不走了。我气得质问:“你就这么不待见乐乐么?你知不知道她替我挡了多少事儿?”
“我只知道她害过你。”楚弥深顿了顿,加重语气强调道:“两次。”
“那又不是她的本意……”
楚弥深打断我:“你自己想想,第一次的事儿要是真发生在你身上,会是什么后果?你还替她说话,要是你真的出了事,谁会同情你可怜你?你想过吗?”
我无言以对,因为沐曼妮遭受了多少舆论攻击,我都是知道的。她还是有粉丝帮忙还击、有经纪公司帮忙控制舆论的,换做普通的女孩子,只会比她更惨、更痛苦。
人言如刀,我其实知道的。我不是不怕,不是不恨,但我怕的恨的都是躲在幕后操控这一切的人,而不是作为傀儡的唐乐乐。当初通过梦境亲身体验她过去经历的时候,我就感受到了那种无法控制的滔天仇恨,我知道那些恨意就是无形的武器,唐乐乐充其量只是将它们制造出来而已,操控它们伤人的并不是她啊!
我只能问:“难道有人用刀杀人之后,要把做刀的人也判死刑么?不能,对吧?那我为什么要责怪唐乐乐?”
楚弥深没有回答,霸道地拉着我往外走,不管我怎么挣扎都不肯停下,直接强硬地把我塞回车里。我有点被他的粗暴态度伤到了,心里非常难过,因为觉得他的行为已经超出霸道的范畴,变成蛮不讲理了啊!
说不过我,就要靠力量压制么?
就在我憋屈又生气的时候,他竟然在脱我的裙子!我今天穿的是连衣裙,拉链在背后上,很轻易地就被他给一拉到底。他这是要干什么?直接用那种事征服我么?!
我气坏了,又抓又咬,试图摆脱他的禁锢。然而他却只是伸手调整了一下什么,然后冷冷地说:“你自己看看后背。”
我听他语气好像不是要做那种事情的样子,忍不住转头看向后视镜,瞬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那里竟然印着一个无比明显的黑手印!
我对唐乐乐的手型很有印象,因为她的手指特别修长,特别好看。我们俩身高差不多,手掌长度也几乎相同,但她的手指就是比我的长出一大截,我还曾经羡慕地说她那双手天生就应该是弹钢琴的……
而现在印在我后背上的那个手印,大小、特征全都跟她的手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