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劫降临的那天，学校里的三号教学楼被劫雷劈中、倒塌，之后显露出来的那个法阵，就是这个样子的！
尤其是阵眼处的那个特殊符号，我虽然不认识，但由于它的造型太有特点了，所以印象非常深刻。
绝对不会有错！
我又看向祭台上的那个法阵，发现其实就是简化、缩小之后的版本！
为什么……学校里的那个法阵，难道不是用来镇压阿修罗王的么？现在玄清子明明是要给楚弥深聚魂，为什么会用同样的阵法？
难道说他其实想要镇压弥深的魂魄？！
这个念头瞬间让我惊出了满身的冷汗，我几乎要忍不住扑过去打断玄清子了！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数不清的细小光团，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与弥深的灵光融合到一起，体积越变越大……
我注意到光团全都来自于下方的茅草屋，像是被玄清子用法术吸引过来的。这样的场景，明显更像是聚魂，而非镇压。我稍稍松了口气，决定再观察一段时间，先不要轻举妄动。这毕竟关乎到弥深的性命，万一做错了选择，害他失去复活的机会，那我绝对原谅不了自己。
须臾之后，光团已经有差不多西瓜大小。玄清子指尖轻点，那光团就变幻成了人形。不过也仅仅只是人形而已，看不出来五官。
“这就是弥深的魂魄吗？”我注意到玄清子已经停止施法了，这才小心翼翼地发问。
玄清子高深一笑：“是，却也不是。”
“什么意思？”我快要被他给绕糊涂了。
玄清子道：“楚弥深的灵光已经没有熄灭的风险了，那我就解释给你听吧。你刚才看到的那些小光点，的确是魂魄不假，但并不是楚弥深的魂魄……你先别着急，听我说完。楚弥深的魂魄，早已经灰飞烟灭，我就算身为鬼仙，也没能力给他凭空再造出三魂七魄来。但是没有魂魄的话，就算造出了肉身，也只是一具毫无灵性的行尸走肉而已……”
“所以，我从每个村民的身上，都抽取了一丁点魂魄，这样既不会给他们造成太大损伤，又能聚沙成塔，变相造出新魂魄。你放心，真正起作用的，其实还是楚弥深的那一点灵光，你不必担心他会变成别人。”
“当然了，这么做也并非完全没有代价，毕竟是逆天而为的法术，他将来必须得不断承受天劫，直到成功渡劫九次，才能真正融合、炼化这些魂魄碎片。当然，到那个时候，他便能成就大罗金仙之体，那可是真正的不朽不灭……”说到后面，玄清子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向往，似乎非常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达到那样的境界。
修仙什么的我可不懂，只在几本小说里模糊地看到过“散仙渡劫”之类的说法，但是并未过多留意。我虽然从小就知道世界上真的有鬼，但是对于神仙什么的，我并不相信。我始终觉得飞升成仙什么的太玄幻了，即便是后来知道了神仙的确存在，也还是觉得普通凡人靠修行成仙的可能性太低太低。
我知道玄清子是魂魄修炼成的鬼仙，但是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弥深也需要走上修仙之路。比起成仙之后的神通，我更担心他在这条路上会遇到危险。
“承受天劫也就算了，还得承受九次？之前才一次就让他魂飞魄散了啊，九次怎么可能！”我又急又担心，几乎要掉眼泪。难道我付出这么多努力，换来的结果就是让他重新遭受一次折磨，也让我再体验一次失去他的刻骨之痛吗？
玄清子安慰道：“之前的情况不一样，他那时候是为了救你，才会正面硬抗落得那种结果的。今后渡劫的时候，他只需要尽量躲闪、拖延，只要能活着熬到时间结束，就算成功了。”
“真能熬过去么？不会一直无休止地持续吗？”我想起那天晚上的恐怖经历，仍然会不自觉地浑身发颤。
天劫二字，注定要成为我此生最惧怕的词语了。我永远都无法忘记，一夜之间失去两个重要之人的那份痛苦。
如果可以，我希望永远都不要再经历那种苦痛，也希望自己在意的人，不需要去经历。
玄清子笑道：“所谓天道，究其根本不过‘平衡’二字。任何破坏平衡的行为，都会受到惩罚。但是天道降下惩罚的同时，也需要顾虑到相应的后果，毕竟惩罚存在的意义是为了维护秩序、而不是更进一步地破坏平衡。我这么说你能理解么？”
我想了一会儿，点点头，问道：“那如果弥深在天劫快要降临的时候，故意跑到人堆里，天道会不会为了避免造成大量的无辜者伤亡，就取消或者减轻惩罚了呢？”
“当然不能，否则这个世界早就大罗金仙满天飞了！而且我劝你最好别让楚弥深那么做，因为天劫过程中造成的无辜者死伤，全都会转化为业力，记到渡劫之人头上去。这对他只有坏处没有好处，累积得多了，后面的天劫就会越来越难以渡过，甚至有可能会被直接秒杀！”玄清子警告道。
我赶紧点头：“那我一定让他找没人的地方渡劫……呃，真的不能完全不渡劫么？”我还是不希望他受那样的苦。
玄清子摊了摊手：“除非你现在放弃，把刚才凝聚起来的魂魄全都打散，任由楚弥深的那点灵光慢慢消耗，直至彻底熄灭。”
“那不就是让他等死？不行不行！唉，渡劫就渡劫吧……”我叹了口气，告诉自己不能太贪心，任何事情都是要有代价的，总不能所有便宜都让我一个人占了。
危机中求生，也好过彻底失去生的希望啊。
玄清子观察着我的脸色，轻笑着问道：“想好了？确定不后悔？”
“嗯，我相信弥深的能力。当年他能靠自己的能力，打败比他强大无数倍的哥哥，当上鬼王，现在就肯定也能渡劫九次不死。”我语气坚定，心想着就算他失败了，大不了我陪着他一起灰飞烟灭好了，怎么都不可能比现在更糟，有什么好怕的？
没有退路，没有选择，那就只能闭着眼睛一路向前了。
“那好，我现在给他塑造肉身。把冥玉给我吧。”玄清子说。
我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冥玉交到他手上，自己退后几步，准备见证奇迹。玄清子又一挥手，祭台上竟然直接出现了一副白骨！
见我惊讶，他主动解释道：“这是我特意想办法弄来的骸骨，想让楚弥深复活，必须得有这个。冥玉虽然可以让白骨生肉，却不能凭空造出一副骨骼出来，所以……”
“我明白，你不必再说了。快点开始吧，我等不及想见弥深了。”我勉强一笑，催促玄清子尽快开始。其实我是害怕知道这幅骸骨的具体来历，如果让我知道有什么人因这场仪式而死，恐怕我会内疚一辈子的。但我又做不到放弃让弥深复活的机会，所以只能自私地当一次鸵鸟了。
不听，我就可以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白骨，就仅仅只是白骨而已。
玄清子咬破指尖，往冥玉上挤了一滴血，又在骸骨上挤了一滴。这次他没有念诵任何咒语，只是和我一样安静地等待着。
骸骨眨眼间就变得莹润如玉，又飞快地在上面生出了一层筋膜，紧接着是血管、神经、脉络，紧接着一层肌肉覆盖住了所有一切，最后是皮肤……这一切说来漫长，实际上只在短短几分钟内就完成了，快到让我觉得每次眨眼后看到的画面都不太一样。
但是……
我盯着逐渐显现出来的那张脸，瞪大眼睛，只觉得呼吸都不再顺畅。
那张脸，不是楚弥深的。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我看向玄清子，声音颤抖地发问，说不清楚究竟是愤怒还是震惊。
玄清子冷冷一笑：“我已经受够被困在这里的滋味了！我是因为他，才会被诅咒永世束缚的，这份自由原本就是他欠我的！”
我看着他扭曲的脸，一瞬间只觉得无比陌生，又一次清醒地认识的，他不是忘尘。
那个永远替我着想，还傻傻地害怕会给我造成负担的忘尘，早就不存在了。
再也不可能回来。
我用力地抠着掌心肉，强迫自己不许掉眼泪，颤声道：“你需要肉身是吧？那就用我的！别跟弥深抢！拜托快点让他复活！”
“不可能的。”玄清子说：“一块冥玉，最多只能进行一次复生仪式，我和楚弥深之间，只能有一个人活！”
我哭着问：“让他活，然后我把我的身体给你好不好？我不介意去轮回……”
“轮回？你想的美。”玄清子嗤笑，“在三途村，轮回就是个梦！哦不，我们已经连做梦都不会梦到这么荒唐的情节了，绝大多数人的选择都是……哄骗另一个人进来，代替自己接受诅咒，然后自己被天道惩罚，灰飞烟灭。”
他一步步将我逼向祭台边缘，冷声道：“那种宁可灰飞烟灭，都不愿意在这里多呆一秒的滋味，你真能明白吗？你能明白这一千年来我受的折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