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听说过槐树招鬼的说法，住宅前是最忌讳种槐树的，因为容易发生各种灵异事件。眼前的这棵老槐树，估计两个人都未必能抱得过来，树龄怎么也得有好几百年了……不闹鬼才怪。
小黄见我一直盯着老槐树看，只好硬着头皮解释道：“这棵古树是受保护的，不能砍，所以被它挡住的这幢楼价格比本小区的其它几幢楼便宜了不少，租金……也、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那么便宜的。”他可真是不擅长撒谎骗人，几乎要把心虚两个字写到脸上去了。
我和陈茹当然不可能揭穿他，于是就装出为了便宜不介意采光问题的样子，要求进房间里面看看。小黄只好硬着头皮领我们进去。
“真……真不好意思，钥匙不知道放哪儿了，我明明记得带了的……”小黄满头大汗，也不知道是急出来的还是吓出来的。
陈茹笑着安慰道：“没关系的，你慢慢找。”
我趁着这会儿工夫，在心里问：“宝宝，刚才那棵老槐树上，住着多少鬼？”虽然知道问了以后肯定会害怕，但我还是觉得明明白白地知道比较好。
出乎我意料的是，宝宝竟然说：“一个都没有呀。”
“什么？！”我有点不敢相信，难道书上写的内容是假的？
感应到我的震惊，宝宝又说：“其实我也想不通，照理说应该会有才对。这里的阴气是整个小区最浓的，可是这儿附近连一只鬼都没有。娘亲你要是不信，可以自己开天眼看看呀。”宝宝的语气里透着些许失落，因为没有鬼魂就意味着他没有东西可以吃。
我抬手摸向眉心，又忽然僵住，飞快地放了回去，在心里说：“娘亲相信你。”
我觉得自己还是别看比较好，不然会更害怕。
忘了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阴阳眼似乎失去了作用，变得跟普通人一样，看不见鬼魂。之前发生的事情太多，我没有留意过这个问题，现在被宝宝提起来，才开始觉得奇怪。
没等我想明白，就听到小黄说：“找到了！”旋即他从包里摸出钥匙，哗啦哗啦开门，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忽然又意识到另外一个忽略掉了的问题……这幢楼里太安静了，连一丁点声音都没有，就像根本没人住似的。
“你们进去看看吧。”小黄把门拉开，自己去不肯进取，甚至刻意地背对屋里，不敢往里看。
我瞥了一眼他惨白的面容，提着心往里看去……
满屋都是镜子！
不是那种巨大的穿衣镜，而是那种只能拿来照脸的小镜子，最大的也只有人脸那么大，最小的估计只占半个巴掌左右。所有的镜子，全都整整齐齐地挂着，布满了屋子里的每一面墙！
更诡异的是，所有的镜面上都裹着红纱布，风吹进去，所有红布无声舞动，像是满屋子的……眼睛。
我解释不清这种感觉缘何而起，但就是觉得，每一块红布底下，都藏着一只眼睛。
一只充满怨毒的眼睛！
我僵在门口，根本不敢迈步走进去，强烈的恐惧自心底腾起，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让我快走！快走！
陈茹也跟我一样，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但她比我更快反应过来，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哆嗦着说：“那个……小沐，我就不进去了，你去里面检查一下电器都能用不。”她也真是够敬业的，都已经被吓成这样了，还不忘继续假扮租客。
我没接话，而是在心里问：“宝宝，里面的东西你有把握打赢吗？”
没有回应。
我瞬间从头凉到脚，赶紧追问：“宝宝，能听见吗？宝宝，快点回答娘亲呀！”
还是没有声音，我也顾不得陈茹和小黄的想法，立刻闭上眼睛用心神去查看腹中的情况，一看之下更是大惊不已……
我的肚子里，竟然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宝宝去哪儿了？！
陈茹还在催我，并且暗含威胁：“你还愣着干什么呀，快点儿进去检查呀。明天就要开始上班了，咱们今天必须得把房子租下来！”她在暗示我，不进去拍照工作机会就黄了。可我现在哪还有心思想什么工作，要是宝宝没了，我赚再多钱又有什么用！
“我不干了！”我索性直接把手提袋塞还给她，扭头就往外走。
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听见屋子里传来小孩子惊恐的尖叫声：“娘亲救我！”
我瞬间疯了一样跑回门口，只见镜子上的红布不知何时全都消失了，满墙的眼珠子怒瞪着我，而我的宝宝就躺在地上，眼窝里汩汩冒血，生死不知。
“宝宝！”我扑过去抱他，却只抓起了一把沙子。我怔怔地看着沙子从指缝间滑落，有点无法理解这番变化。
“砰！”房门忽然关上，屋内的光线也突然暗了下来，只有镜子里的眼睛发出幽幽绿光，似萤虫，似鬼火。
糟了，是陷阱！
我慌忙起身，不敢再看墙上的镜子，扭身疯狂地转动门锁，试图拉开唯一的逃生之门。
黑色的铁门忽然渗出了什么东西，冰凉滑腻，气味刺鼻。我吓得缩回手，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玩意是血！
我顾不上恶心，只想着要赶紧逃出去，飞快地扫了一圈才更绝望，这屋子竟然没有窗户！
该死！我进来之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啪嗒。”点灯忽然自己亮了起来，周遭一切恢复如常，没有诡异的绿色眼睛，没有沙子，门上也没有血。我的手上也同样没有。
难道刚才都是我的幻觉？
我提心吊胆地走向大门，它却突然自己开了，吓得我连连后退。
门外站着个人。平跟凉鞋，素色过膝长裙，锁骨精致，脖颈纤长，瓜子脸薄嘴唇翘鼻梁桃花眼……是我自己？！
这怎么可能！门外的那个人，跟我一模一样！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笑着说：“你这双眼睛真好看，我很喜欢……”
我脑子里瞬间轰的一声，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从眼眶中缓缓流出，温热的，滑腻腻的……
“放心，我会好好对待这双眼睛的。”她缓缓地走进来，水汪汪的桃花眼中闪烁着灵动的光芒，顾盼生辉。
可是她每靠近一步，我眼前的景象就暗淡一分，像是电影开幕前灯光渐熄的瞬间。
她说她喜欢我的眼睛，会好好对待它们……
“不！不要过来！”我捂住自己的眼睛飞快地后退，大声叫道：“这双眼睛是我的！我不给！不给！！”
掌心处传来的空洞感，让我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被掏空了。
“嘻嘻，我已经拿到了。”
“滚开！”我捂着眼眶后退，很快就撞到墙上，碰掉了无数镜子，飞溅的玻璃碎片割伤了我的脚面、小腿，但我根本感觉不到疼。
“我的收藏……”女鬼凄声尖叫，旋即恶狠狠地说：“你竟敢破坏我的收藏，那就去死吧！”
千钧一发之际，我突然听见宝宝大叫：“不许伤害我娘亲！”话音未落，他已从我腹中飞了出去，与那女鬼缠斗在一起。我紧张地盯着他们，浑然忘记了担心眼睛的事儿。
女鬼已经现出了原形，竟然浑身上下都长满了眼睛，看得我直起鸡皮疙瘩。宝宝明显落于下风，连连败退，几乎要被女鬼压着打了。我看着着急，却不知道该怎么帮他，又不敢贸然上前害他分心吃亏。
忽然，一股暖流从心底流过，竟然奇异地安抚了我的情绪。还未等我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看到一颗比米粒还要小的金光从我心口处飞出来，直奔宝宝激射而去！
我开口想叫，又在最后一刻意识到，那个光点绝对是想要去帮助宝宝的。虽然无法解释，但我就是知道，因为……我从它身上感应到了某种熟悉至极的气息。
光电飞快地没入宝宝的身体，给他注入了无穷的力量，宝宝小手一挥，就把女鬼打得散了形，欢快地吞噬她的精魄……
我软倒在地，小心翼翼地去摸自己的眼睛。还好，还在。我彻底没了力气，有种随时都能昏死过去的感觉，但为了不影响宝宝进食，我还是咬牙强撑着。
那一小点金光又飞了回来，只是颜色比方才黯淡了许多，仿佛耗尽了能量。它在我的嘴唇上略微停留了一秒，就马上飞回了我的心口。暖意再次划过心底，但是比刚才弱了很多，如果不是我刻意感应，几乎无法察觉。
我闭上眼睛，心里一阵酸痛。
宝宝终于吃完了精魄，不解地问：“娘亲，为什么我刚才……好像感觉到了爹爹的力量呢？”
我的眼泪终于滑了下来，抬手按住心口，轻声道：“因为……他还在啊。他一直跟着咱们，守护着咱们呢……”我哭得说不下去了。
宝宝惊喜地问：“真的吗？爹爹真的没有死？那他在哪儿呢？为什么不出来见我？”
我抱住他，把他的小手按在自己心口，泣道：“在这儿呢。”
“这儿？”宝宝眨了眨眼睛，旋即似乎明白了什么，凑上来亲了亲我的脸，小声说：“娘亲你不要难过，爹爹永远都在咱们心里。而且你还有我呢，我已经可以保护你了！”
“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