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晓心神不宁的等到傍晚,人没回来,电话也打不通,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他不会是遇见什么危险了吧,想起那次在服务区的停车场那两个不法分子,再想起前天看到新闻,中国教育报的两位记者在某乡镇对营养午餐进行暗访时被人打伤。
扶晓越想越不安,拿了包下楼,直接打车去榆关县。此刻也顾不得心疼钱,只想最快的速度赶过去。
通海距榆关县城一个半小时的车程,途中,扶晓几次拨打季脩筠的电话,依旧是关机状态,心里愈发担忧焦虑。
赶到县城,已是暮色初起。
万幸的是,昨天晚上两人通话时,因季脩筠手机信号不好,用了宾馆的电话。
扶晓拨过去问清楚宾馆位置,直接让出租车停到了宾馆门口。付了车钱,扶晓匆匆走进去问前台服务员。
“昨晚住在您这儿的季脩筠先生,约我过来谈事情,可是电话一直打不通,不知道他退房了没有。”
服务员查了下电脑,说没有。
扶晓又问:“和他同住的那位先生,有没有留下电话?”季脩筠说过是和同事王哲一起出差。
“房间是以季先生的名字登记的,电话留的也是他的。”
扶晓束手无策,只能等。
不过,季脩筠没有退房说明他还在县城。
也可能是她想多了,他只是电话没电,或是手机丢了,或许是工作时不便开机?
扶晓坐在宾馆大厅里,一边等他,一边安慰自己。既然六年后能在芙蓉市见到他,说明他没有生命危险。
不知不觉过了一小时,天色彻底黑透,终于从大门外走进来两个人。
扶晓一眼看到熟悉挺拔的身影,腾一下站起来,叫了声“季脩筠”。
季脩筠停住步子,扭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又惊又喜:“你怎么在这儿?”
“你说今天回来可是一直没回,电话又打不通。我今天看到一个不好的新闻,心里胡思乱想,特别担心你。”
“中午手机摔坏了,想等回去再买。正准备晚上回宾馆打电话给你。”
两人完全无视了旁边的王哲,旁若无人的看着彼此,脉脉含情,目光里仿佛能拔出甜甜的丝来。
王哲羡慕嫉妒,啧啧暗叹,这不才出差三天?季哥这女朋友,怎么跟几年不见似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看来,今晚是人家小情侣住一起了。
王哲很识趣的说:“季哥,我再重新开个房间。”
季脩筠头都没扭,直接说:“好,谢了。”
王哲走到前台去登记。
季脩筠摸着扶晓的头发,柔声问:“吃饭了吗?”
“没有,担心你呢,没心情吃。”
季脩筠忍不住笑,小姑娘最近说话好甜,听她说话就像是喝蜂蜜水似的。
“等我上楼把东西放下,带你去吃饭。”季脩筠牵了扶晓的手,上楼。
这宾馆看着还算干净,就是年数有点长远,连个电梯都没有,房间还在五楼。
上到四楼,扶晓有点喘气,忍不住嘀咕:“你们报社是不是很抠门,差旅费很少?”
季脩筠笑,将她打横一抱,“嫌累我抱你。”
真是好暖心。扶晓忍不住勾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没洗脸呢,外面跑一天。”
扶晓嫣然一笑:“我不嫌弃。”啪叽又亲一口,不过瘾,嘴上也亲了一下。
本来就是三天没见,抓心挠肺的想着,这一亲便有点天雷勾了地火的感觉,季脩筠手一松把她放下来,把小姑娘抵在栏杆上,狠劲的亲。
王哲开好房间上楼,便看见了火爆的一幕。
捂着脸从旁边溜上楼,下定决心回去开始相亲。
这种场面真是太刺激单身狗了。
回了房间,季脩筠草草的洗了手脸,带着扶晓下楼吃饭。小县城里也没什么好地方,找了个还算像样的饭馆,点了四菜一汤。
扶晓拦着他:“吃不完。”
季脩筠笑:“我高兴。”
“你高兴什么?”
“高兴你来。”
季脩筠目光灼灼望着她,一切都在不言中。
扶晓也回望着他,恨不得看一眼都能记一辈子。过了今夜,就再也见不到二十五岁的他了。
两人吃过饭,手牵手回到宾馆,季脩筠从一楼楼梯口便将她抱了起来,一口气抱到五楼。
扶晓搂着他的脖子,目光柔的快要出水。
他对她,是真的好。
可是这么好的男人,过了今夜就有可能属于别人,想想都难过的不行。
到了房间里,扶晓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季脩筠:“送你一个小礼物。”
季脩筠接过来打开一看是戒指,忍不住笑:“你这是要向我求婚么?”
“不是。”扶晓轻声说:“这是我的回答。”
戒指上面有一行符号,很小,看不清楚。
季脩筠拿到灯下缓缓转了一圈,又缓缓转了一圈,回过头。
他一见钟情的姑娘,双眸亮晶晶的望着他,像是第一次见面时那样。
他把戒指握在手心里,走过去将她包在怀里,没刮胡子的下颌蹭着她的脸蛋,扶晓笑着躲。
“我很喜欢。”最后一个音节落在她的唇上。
“等我有钱了,再打个金的给你。”
一副土豪的语气,逗得季脩筠忍俊不禁:“不用,这就很好。”
扶晓抱着他的腰,在他怀里蹭了蹭,叫他名字:“季脩筠。”
“嗯?”
“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扶晓仰头望着他:“六年后的九月一号,你要到芙蓉市,芙蓉湖边,故云路和湖滨道的路口等我。”
季脩筠不解:“为什么?九月一号是什么特殊日子?”
“九月一号好记,整数。过了六年,我怕你忘。”
“到时候你再提醒我一次。”
扶晓心里有点发酸,没法再提醒他。“我只说一次。你记得,是六年后的九月一号。”
六年后他那么怨恨她,她想要见他肯定很难,所以她才提前给他约定好。不论如何,她要向他解释,那怕他已经结了婚,她也要解释,不能让他误会她一辈子。
“好。”
“你答应我,一定要去。”
“好。”
“拉钩。”
季脩筠莞尔,小孩子的把戏啊,好吧,女朋友说什么就是说什么。伸手勾住她的小手指头,勾住,然后整只手都包起来。
“一定要记得。”
“嗯,记得。”季脩筠低声问:“你晚上是要单独住,还是住这里?”
“当然和你一起睡啊。”
季脩筠顿时心里怦然一下,不由自主的有点意动神摇。
“那我让服务员那一套干净的床单过来。”
扶晓点头:“我去洗个澡,你有没有衣服,先借我一件。”
季脩筠拿着电话,说:“箱子里有,你自己拿。”
扶晓走过去打开小行李箱,里面有T恤衫,半袖衬衣和长裤,还有两条短裤。扶晓看了一眼,就觉得脸上发热,拿了那件T恤衫去了卫生间。
临时来的匆忙,她什么也没带,洗完澡用了季脩筠的毛巾擦身体,心里也是一种很异样的感觉,仿佛和他有了亲密接触一样。
季脩筠换好床单被罩打开了电视机,看当地新闻。
卫生间的门开了,扶晓从里面走出来,T恤衫盖着大腿根部,上面应该是没穿内衣,走动时,波澜起伏。
季脩筠有点不敢多看,放下遥控器说:“我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心里安稳许多,小姑娘已经躺到了被子里,盖住了旖旎。
他坐到另一张床上,擦着头发说:“工作还没结束,我明天一大早就要下乡。”
“你不用管我,吃了早饭,我自己打车回去。”
“你打车过来的?”
扶晓点点头,忽然一揭被子下了床,坐到了他的床边,然后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
屋内一下安静下来,季脩筠心口一跳,握着毛巾的手停下来,“你不看电视了?”
“我想和你说话。”扶晓目不转睛的望着他。
季脩筠被她看的后腰发紧,女孩儿清香柔软的肌肤,动人的眉眼,还有灼灼的眼神,简直是在考验他。
光眼神已经要命,她居然还动手。
软乎乎香喷喷的小手,摸他的脸,摸他的唇,还有青青的硬硬的下颌,跟点了火似的,烧的他口干舌燥。
季脩筠握住她的手,“你再这样,我就,”
扶晓不说话,目光亮得像是小灯泡,闪着不管不顾的光芒,仿佛是一种默许。
季脩筠的心跳犹如擂鼓一般,嗓子很干,理智的控制着自己的视线闪开,以免沦陷,可是目光一垂,却落到她的T恤衫上,宽大的领口下是一段起伏的香雪。
他觉得身上发热,难以自控,啪一下把灯关了,再看真是会忍不住。
可是这一关灯,愈发有点情难自禁,黑暗中他克制着自己的欲念,说:“我去那边。”
扶晓把他按到床上,“别走,我们躺一起说话。”
“你这样很危险你知不知道?”季脩筠忽然像是一只充满了攻击性的大猫,黑暗中,声音低沉略哑,离她的耳朵越来越近。
“怎么危险了?”
黑暗中,看不见他的脸色,只听见呼吸声骤然加重,在他胸口的手被他紧紧握住。
“怎么危险你不知道?”
扶晓没说话,手在他心口画着圈。
季脩筠吸了口气,握着她的小爪子,咬牙:“你再这样,我就”
“你就怎样……”
季脩筠低头吻着她,两人的呼吸都很乱,稀里糊涂的T恤衫被扯下来,情况有点不可收拾。
扶晓有点豁出去的意思,虽然没经验却很配合主动。
季脩筠觉得自己的理智就要完全被烧尽的时候,忽然发现这个破宾馆并没有配备计生用品。在很要命的关头他停了下来,稳了下情绪,深呼吸,“不行,没那个……”
扶晓羞窘的松开他,小声小气的嗯了一声,“那……以后吧。”
季脩筠哑声说:“我去那张床上睡。”
“一起吧。”
“你存心想要折磨我?嗯?”
扶晓莞尔,其实,想做“坏事”的心已经没了,只是很想和他单纯的盖被聊天。
季脩筠跳到另外一张床上,半晌冷静不下来,大半夜的去冲凉水澡。
扶晓也没睡着,一分一秒的不舍得睡,他这么好,她怎么舍得放手。
她闭上眼睛,眼前模糊一片,湿湿的睫毛黏在一起。
半夜醒过来时,黑暗中有他的呼吸,沉稳的让人心安的呼吸。
黎明前,最后一颗星星隐入云海。
扶晓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悄然起身,换好衣服,洗了脸,镜子里的她,眼睛有点红,没休息好。
季脩筠定了表铃,睁开眼,看见扶晓站在窗前,淡绿色的T恤衫,牛仔裤的流苏垂在白皙如玉的腿上,是一种异样的诱惑。
扶晓走到跟前,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你睡得好吗?”刚刚睡醒的季脩筠,眸光朦胧却透着一股热力,“不好。”
“怎么不好了?”
季脩筠笑:“你说呢?”
扶晓抱着他,心里又酸又涩,“我吃过饭就回去了。你记得昨天答应我的事吗?”
“记得。”
“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一定要去,知道吗?”
季脩筠不解:“为什么要六年后的九月一号?”
“到时候再告诉你为什么,快起来吧。”扶晓说着,顺手揭开他的被子。
季脩筠正支着帐篷,猝不及防被揭开被子,窘的立刻坐了起来。
扶晓噗的一笑,转过身去。
卫生间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停了会儿季脩筠神清气爽的出来,带她去宾馆的餐厅吃早点。
吃完了送她下楼找出租车,清晨的小城,街上人车都很少,路边的垂柳和芙蓉花像是生在烟雾中,有一股岁月悠闲的味道。
季脩筠牵着她。
扶晓握着他修长有力的手指,看着晨光在他的头发上肩头上飞过,每一寸光阴都是时间的礼物,不可逆还,不可再见。
她真想和他细水长流,直至永久。
在路口拦了一辆车,和司机谈好价钱,季脩筠打开车门。
扶晓恋恋不舍的望着他,忽然间,紧紧抱住他,然后踮起脚尖吻他。
这样的当街热吻,不可避免的引来无数目光。
季脩筠虽然很喜欢这样的热情如火,但也有点窘,把她塞进车里,摸摸头:“我过两天就回去了,乖。”
扶晓眼睛涩涩热热,嗓子哽的不能说话,关上车门,对他挥了挥手。
出租车离开了街口,扶晓看着后视镜里那个高高瘦瘦的身影,渐渐远去,泪水蜂拥而出。
这是她最后一次,看见二十五岁的他。
对她一见钟情,对她关心呵护,在她最落魄无助的时候,爱上她的季脩筠,从此消失在时光中。
再重逢,他三十一岁,不知道是否已婚,是否有了心爱的人,是否会听她的解释,是否还记得今时今日的种种。
她对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热爱,可是他对她的爱情也许早就被六年的时光消磨殆尽。
司机是个五十多岁大叔,看见小姑娘哭得稀里哗啦,连忙安慰:“哎呦,就分开两天,别哭别哭。”
扶晓摸着脖子里的半月形吊坠,哭得一塌糊涂。
这样的分开,不是两天,也不是六年,也许是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