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见到赵美珊,她早已褪去了往日的风华,眼角的鱼尾纹也明显增加了好多条,身着囚衣的她虽然精神看起来不错,不过看得出来她的落差和疲累。
应赵美珊的要求,审讯室内关闭了所有的监控器,只留下了司徒珏与赵美珊两人。在看到司徒珏时,赵美珊显得极其平静,不过眸光中有着一股说不出的深邃。司徒珏出于礼貌,首先对着赵美珊打起了招呼。
“您好......阿姨。”犹豫了一下,司徒珏喊出了阿姨两字,毕竟他不是警察,来到这里也是因为陈浩东的关系。
赵美珊淡笑着点点头,算是回答了。她拉开椅子坐下,笔直的身躯彰显出了即使落魄也不失格的风范。
“对不起,让你来跑一趟,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找你来的理由了吧。”赵美珊没有寒暄,直捣主题。
“嗯,知道。但是不明白您为什么会找到我,毕竟我不是司法机关认可的权威人士,我的诊断结果基本可以说是毫无作用的。”司徒珏也不含蓄,一语道破。
赵美珊抬眼看了一下司徒珏,眸光中有了一丝赞许。
“你很聪明,那你干嘛还来?”
“好奇!好奇你找我的目的。”与聪明人对话就是舒服,不用遮遮掩掩,因此司徒珏直接说出了答案。
“还好你好奇,不然我还真不知道用什么理由让你来了。”说到这里,赵美珊苦笑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其实,找你来,是想拜托你一件事。浩东的朋友不多,不.....应该说没有朋友。特别是在那个人走了以后,他就变得更加偏激和冷血了。作为母亲,我亏欠了他很多,除了金钱似乎什么都没给予他了。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拯救他,要你来见我,没有其他的目的,只是希望你能让他悬崖勒马。”
这时的赵美珊整个身躯无力的靠在了椅子上,连她最后仅有的风姿都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为了儿子祈求着别人的普通母亲。
司徒珏没想到赵美珊找他来说这一番话,为什么赵美珊会那样的形容陈浩东呢?难道.....她知道了什么吗?司徒珏惶然的瞪大了眼,忐忑的看向了赵美珊。
“你这样愕然的看着我,说明浩东已经告诉了一些事情的真相,而你以为我根本不知道是吗?知儿莫若母,无论他变成怎样,最了解最爱他的人,永远都会是我这个母亲。我只是没想到,他可以恨我恨到这个地步,不惜.....算了,就当我不知道好了。也请你为我保守着这个秘密,我不想他有任何愧疚,我只要他好好的走未来以后的路,放下仇恨和偏执,忘记过去,健康幸福就好。”
日渐憔悴的脸,没了以往的光环,却让司徒珏感到了莫名的感概。似乎这样的赵美珊比叱咤风云时的她,更加让人敬佩和敬仰,因为现在的她是个接地气的母亲,她的周遭散发出了温暖的光亮,这就是世间无价也替代不了的母爱。
“阿姨......您不怪他吗?”司徒珏忍不住冲口而出。
赵美珊有种欲哭无泪的挣扎,随即缓缓的摇了摇头。
“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每一个孩子出生,都是一张白纸,父母要做的就是把美丽而又绚烂的色彩渲染上去。可因为我这个不尽职的母亲,他不但没有绚烂多彩的颜色,甚至还成为了残缺的空白。他的童年缺爱,不但孤独还自卑。我不但成为不了他的骄傲,相反是他痛苦的来源,所以我不怪他,只心疼他。”
都说人性中最伟大的是母爱,母亲无私奉献不求回报,一生心系孩子。赵美珊虽然失去了与陈浩东之间的母子情,但她从未失去一个做母亲的心,即使在被儿子设计陷害以后,她也无怨无悔。这使司徒珏联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他是不是也在为这样的自己而纠结着急着呢?
“浩东如今这么聪明能干,都是他自己努力成长的结果,或许......还有那个人的功劳,只是当时,我用董事长的身份随着世俗的眼光去歪曲了他们的交往,导致浩东唯一的好朋友也与他分道扬镳,甚至最后还.....没见到最后一面。现在想来,我从未一次用母亲的身份去与儿子交流,所以这样的结果是我活该,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浩东,我不想他越走越偏,直到最后无法回头。因此,我想拜托你,未来的日子不要嫌弃他,排斥他,离开他,可以的话拉他一把,你如今是他唯一的朋友了,就当阿姨求你,好吗?”
司徒珏的手被赵美珊纤细却又有点冰冷的手紧紧的抓住,这还是第一次司徒珏看到赵美珊的失态和无助。此时的她再也不是什么商场上屹立不倒的巨人,而是一个最最普通的母亲,一个深爱儿子担心儿子的母亲。
他忽然想到了徐海的父亲,同样都是父母,却有着不同的结果。徐海虽然走了,留给家人的是无尽的念想,而陈浩东虽然活着,带给家人的则是无穷的担心。而他自己......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看来,他们都不是尽职的儿子,无论走了还是活着,都让父母操碎了心。
于是,司徒珏陈恳的对着赵美珊点点头,即使他不想再与陈浩东有丝毫接触,但他实在无法拒绝一个母亲的拜托,而且还是一个牺牲自己所有,成就儿子的母亲,司徒珏做不到无视。
离开审讯室后,他又一次碰到了秦晓。家教良好的他乖巧的喊了一声秦叔叔,秦晓让他等等,说既然今天遇到了正好就请他吃饭,司徒珏想了想,反正也不愿意那么早回家,于是就答应了。不过,他一直回忆不起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哪个地点见过秦晓了。
而一直监听着司徒珏一切的陈浩东,此时冷峻的脸颊上,有了些许的动容,眼眶中也不免透析出一点点红润。刚才赵美珊所有的话他都听到了,他一直以为赵美珊不知道他所做的一切,在报复了自己母亲那天后,他就去到了徐海的墓前,告诉了徐海他为他所做的一切。
他还记得,当时的风很大,大到吹熄了他为徐海点上的香烛,就连没烧尽的纸钱也漫天飞舞起来。他知道,像徐海那么善良的一个人,是不会同意他这么做的,可他没人可以分享,他只能来告诉他。他也以为,报复了母亲后,他会很快乐,很满足,很有成就感,但却似乎变得更空虚,更加寂寞了。
他抱着徐海的墓碑痛哭着,问为什么一直在他身边的他也不赞成他的做法,也不再与他一起分享他的喜怒哀乐,他一个人很怕,很迷茫,不知道未来的路还要怎么走.......
而今天,陈浩东又哭了,抱着全家福,嘶声裂肺的哭了......但却没有认错,因为他始终认为他没做错,只是陷害的人是他母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