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说声音就越小。这些话似乎是不该在小姐面前说的——红袖有些后悔了。庄宛宁点头，随后道：“就这样？”
她笑了一下，似乎并不是很在意这样的话，甚至于觉得可笑。红袖不由得震惊了，她抬起头来睁大眼睛望着大小姐，“大小姐怎么可以这样？”
在她看来，在这院子里能够找大小姐麻烦的，就唯有庄雨凝，这样一来，大小姐至少也该去质问一下的。她不是说会去讨回公道么，那么她怎么什么都不做？
庄宛宁这才静下来。
她望着红袖，“红袖，跪下。”
红袖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依旧跪下来了。庄宛宁见她还是听话的，方才松了一口气。在她看来，红袖与墨竹不同，她是一个性子爽快的姑娘，而且行事不拘小节，说白了就是不太像一个丫鬟。
她记得红袖是酒楼出身，却不知道这之间有什么关联。
“我说过了，我并不是不会反驳他们，”庄宛宁深深吸了一口气，她也很不爽。但是她说：“但是我有更要紧的事情做。”
红袖睁大眼。但她一个字都没有讲。
庄宛宁望着她。她不是那种认为每个丫鬟都一定会无条件服从于她的性子，她如果用人，首先要清楚对方的喜好，这还只是最基本的。在目前她还是挺穷，没有什么资本笼络人的情况下，她至少要让人信服于她。
说白了就是教到她用得顺手为止。
庄宛宁道：“你是为我好，我看得出来。”但她微微一笑，“下去吧，你说的话很对，但我做事有自己的一套。”
她低头看向手里的一封信。这话说得有点狠，但红袖却只是应了声，随后诺诺地下去了。
庄宛宁现在根本没有心情理这些事。
和旁人所见不同，她不是很悠闲地在看着自己被人踩却一句话都不说，正好相反，她正在查和这些人有关的事情。庄宛宁如果不是没事干，或者庄雨凝上门来挑畔她，她都不会主动地开口。
原因只有一个，她正在查凤玉的事。——对一个穿越者而言，没有一件事比自己有可能回去更让人兴奋了。即使是最微小的一点希望，现在她都一定要抓紧。庄宛宁查遍了所有关于凤玉的典籍，而庄羽则前去追查那李家的事情。
她的兄长常年在外，加之在家族之中也颇得美誉。如今和慕容云鹤合作，一心一意的要查那个刺客的来历。
这时候，身旁的墨竹拿起茶壶，为她倒茶。一旦庄宛宁认真地看待府邸里的一切，她看人的目光就会严谨许多。墨竹与红袖不一样，红袖是新来的人，但墨竹却是她少数在这个时代能信任的人之一。
说到底，入世未深，甚至没有属于自己的势力，这和她在现代时候的处境，大相径庭。若说一下子就习惯，那是不可能的。
她倒完茶，轻声道：“小姐请用。”
庄宛宁拿起茶杯。她呷了一口茶，忽然之间看到墨竹欲言又止的模样。这丫鬟皱着眉，抿紧了唇，看起来不动声色，但她却看得出她在思索。庄宛宁道：“你在想红袖的事？”
墨竹惊讶地睁大眼，她的反应已经不如从前那么夸张，只是退后一步，两手紧紧交握，垂下眼睛：“奴婢……只是觉得红袖说的话没错。”
庄宛宁笑，“你不必怕，我不会吃了你。红袖的确说得不算错，但她不是我，如果她都能为我做主的话，那我这个主子当真是半点威信都没有了。”
墨竹望向庄宛宁，她不曾见过小姐这个模样。“那小姐打算……”
“红袖是在酒楼里出身的。那种地方能见到很多不同的人，而且客人那么多，在酒楼里干活的人一定很忙，所以她性子急，这并不难想象，对吧？”在厨房那种热气腾腾人人忙碌的地方长大，红袖的性子会悠闲就怪了，“但是我要磨练一下她，让她知道宅院里的分寸。不然日后惹下大祸，我还要费力救她。最重要的是，我希望她懂事一点。”
墨竹皱眉：“小姐……奴婢听不懂。”
“听不懂无妨，”庄宛宁说得很干脆，同红袖情况一般，她也不指望她能够听懂。“说起来，今夜我要出去一趟。”
屋里的丫鬟都不在跟前伺候了，就只有一个墨竹。墨竹似乎是想起了先前溜出去的小姐，于是默默点了点头。唯有庄宛宁看着手里的信，一言不发。
庄宛宁并不是第一次收到展舒修的信。
她从来不回信给他，但他似乎乐此不疲。这一次送来的信，庄宛宁在心烦意乱之下还是拆了，她忙于凤玉之祸，一时之间没有留意到是谁送来的信，所以才拆得这么爽快。拆完以后，她才看到，那是约她在嗽玉馆相见。
嗽玉馆。与凤央楼一般，是城中有名的食肆，不过凤央楼是酒楼，嗽玉馆却是茶馆。而且，还是明日……庄宛宁开始头痛了。她不想赴约，但她知道如今查的是凤玉，他毕竟是个本地人，不是同她一样的穿越者，或许手中会有更多的线索。
庄宛宁不知道。
沉思许久，她决定明天再想这件事。今夜她要去一趟凤央楼，这可比明日之事要紧急多了。
她从前接到的都是些不计时间的任务，所谓紧张与紧迫，对她来说不算是什么大事，她永远有算好所有事情发生时间的习惯；说白了就是她以前生活节奏很快，即使到古代，梳个头发穿衣打扮都可能要半个时辰的这个时代，她的习惯也没能完全改过来。
她闭着眼，此时已经天色昏暗，一片火烧云席卷大片天空。清远轩因为人少，看起来就清冷了许多，真真是既清且远，没有什么仆人肯来这里了。加上冬天寒冷，红袖又出了屋，屋里就只剩下一个墨竹了。
庄宛宁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想了很久。在旁人看来，也就像是在发呆，更暗合了国公府中的传言。墨竹几次想开口问小姐些什么，但庄宛宁实在是想得太入神，她偶然会像是想起来什么事情一样，立刻坐起身，吓得屋里人一跳，随后她却又坐了回去。
庄宛宁一直想到天色昏暗，才终于下定了决心，今夜先去一趟凤央楼再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