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阿萨勒道：“现在计划有变。”
三人坐在一处窄屋中，都已各自包扎好了伤口。和庄宛宁、琥珀的情况不一样，他们在乱势之下逃出了突厥皇宫，和她们分开了。现在琥珀和庄宛宁不知去向，他们好容易才撇开追兵，逃到这里来。
这是一栋破烂且残旧的小屋。墙角的砖头摩损得厉害，阿萨勒坐着的椅子只有三只脚，桌上摆着一个发黄的茶壶，褪色掉漆，几乎看不出茶壶上的图案来。
而他们自己，也好不了多少。
齐洛一只眼睛带了眼罩，而他和展舒修身上多处受伤；不过他们早就习惯了，没人哼声。
如今他们在齐洛所居府邸里，而唯一的选择是——
“对，”齐洛揉了揉眉心，“如果突厥可汗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所做所为，那么，等他们追过来的那一日，也已经不远了。”
本来他们要私下商量，如何才能夺回大权，然而不知为何，絮语公主竟然发现了她们要做的事情，而且带着突厥可汗杀了过来；当时他们除了逃，已经失去了其他的选择。
阿萨勒道：“摄政王从来狡猾，”他表情平静，“他要找到这里，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展舒修点头，他没否认他们的说法。“你原来的计划是……”
当他们离开了皇宫，就再也没有人说汉语，毕竟齐洛在突厥多年，而阿萨勒本来就是突厥人，于是展舒修也就换了语言，用外语和他们交流。
“派进刺客，杀掉可汗。”齐洛道，他的计划是最冒险但也是最省力的；但现在，情况显然不一样了。
展舒修挑眉，“那现在我们就只能硬闯了？”
齐洛点头，“现在可汗已经知道了，所以派刺客失败的可能很大。这么说的话，组织军队闯进去，可能会更容易一点。我们越早出发就越有利——可以攻他们一个意料不及。”
屋中陷入了寂静。
刚才发生的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展舒修虽然知道他的目的，然而他也并不清楚接下来两人会如何计划；而现在，他们要怎么做，才能闯进宫里，救回庄宛宁和琥珀，并杀掉突厥可汗？
“有办法递消息进宫里吗？”想到这里，展舒修忽然灵机一动，他望向另外二人，“或许可以送封信去给她们，说不定她们可以帮上忙也说不定。”
他说的她们，自然是庄宛宁和琥珀。在他看来，这提议很正常，因为她本来就不是那种，只会等着别人来救的姑娘。
“你疯了？”可是齐洛睁大眼，显然十足惊讶，“你觉得她们能帮上什么忙？”
他显然并不以为庄宛宁和琥珀能有什么用，只要她们乖乖地呆在宫中，等待他们的救援就够了；而现在，展舒修的说法颠覆了他的想象，所以他才会这么骂他。
看着齐洛的眼神，展舒修似乎有一点点理解了庄宛宁当初的感想——她也是一直都在被人看不起。
一次看不起也许她熬得住，但两次呢？三次如何？这么说来，他的态度确实是有些惹人嫌了。
展舒修苦笑了一下，他看着齐洛的眼神，像是在看着从前的自己。
“她们有用。”他不和他辩驳，而是提出证据，“至少她们能打，而且战力还不弱；刚才你也看见了，她们如果不能打，早就被禁军抓起来了。”
那样的话，他哪里还会坐在这里，说这些事情？他肯定当场就杀回去，根本不会理他们的所谓计划。
如果她也能逃出来……
展舒修叹了口气，他从来没有这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无力，即使他将那把刀丢给了她，但最后他们还是分开了。现在她怎么样，他完全不知道。
想到这点，他更加内疚。
两人盯着对方，都没有说话——说到底，他们也不是非要针锋相对，但齐洛也是确实不太相信，展舒修说的话是真的，而是信口开河。毕竟，一个女孩子能打，这脱离了大部分男人的认知；
在他们看来，庄宛宁和琥珀，都是需要被人保护的那个，而不是上阵杀敌。
“事实上，”展舒修笑了笑，他往后一靠，慢慢道：“她曾经捅过大姜的大皇子一刀，而且还差点将他捅死。每次和我打的时候，她都不落下风；而在遇见你那只商队之前，我们四个人遇到了狼群，她是唯一一个，没有受伤的人。”
他说完以后，感觉到屋里突然静了不少。
这一长串经历背出来，听上去好像在炫耀，但对展舒修来说，却是切切实实发生过的事情；正因如此，他才无法反驳。
如果她已经强大到这种地步，依然要被人看不起，那么……
“如果这样都能算是弱不禁风，”展舒修耸耸肩，事实上他也很得意，因为她那么能打，那么强。“那你手下大部分士兵，可以直接退役了。”
这话狠毒是没错，但那又怎样？是事实就是事实，他没有说谎。
齐洛明显是被镇住了：“你说的都是真的？”
“自然。”
两人对望一刻，展舒修依然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根本不屑多讲一个字。
齐洛沉默许久，仿佛在思索什么。良久，他才终于妥协：“好，你来写信，我想办法将信送进宫里去。”
“好，”展舒修点头，很快齐洛又问了一句：“她真的那么厉害？”
他的表情很复杂，似乎在回忆什么。
“自然，”展舒修看他一眼，“我为什么要无缘无故贬低自己？”
齐洛这才安静了下来。
当展舒修所写的信送到庄宛宁手里的时候，她是真的很惊讶。她没想到展舒修会将信送进来——而最重要的是，他们都逃出去了。
她坐在桌边，一目十行，很快将信看完。
琥珀关上门：“都写什么了？”她问。
她看了一眼那信。琥珀和一般人不同的是，她学口语学得比较快，但学文字却总学不好。所以她先将信给庄宛宁；送这信的，是个又聋又哑的小婢女，问她她也说不出来什么，所以琥珀只能等她翻译了。
庄宛宁看着那封信很久，都没出声。最终她道：“他们要攻进皇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