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
兰香瞪大了眼睛，完全反应不过来。
她本来以为被红袖发现已经很糟糕了，但如果大小姐出现——那只能说明一件事，她们完完全全中计了。
兰香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她只能僵硬的行礼，口里说道：“奴婢……奴婢见过大小姐。”这是她作为一个丫鬟的本能。
庄宛宁进门来，在一边的椅上坐下。
墨竹和红袖都站到了她身边。兰香一时心虚，扑通就跪了下去，她想要解释，但她也知道，她怎么解释都没用了，要知道庄宛宁就在这里。而这时候，红袖开口了。
“兰香，”她低下头，慢慢地说，“你也只是在帮二小姐做事而已。你今日来这里，也是为了她么？”
她们私底下，还算是相熟的，因为说话的人是她，所以兰香渐渐也冷静了下来。她轻轻点头。
或许她可以试图狡辩，不将二小姐卷进来。然而，不知怎地她就是觉得，形势已经无可挽回了，她即使说谎也无补于事。要知道，她就是二小姐的贴身丫鬟，如果不是庄雨凝指挥她来，那还能是谁？
兰香沉默不语。
庄宛宁满意颌首，她对兰香的识时务感觉很高兴。
她道：“兰香，你不必怕，你只是受人指使而已。我知道，你不是自己想这么做的。”
不论如何，她的态度都很宽容，尤其是此时此刻，担心自己会被大小姐告发，说她是个擅自窥探主子隐私的下人，然后她会被二小姐推出去牺牲，撇干净关系的兰香，这句话是很好的安抚。她终于也大胆了一些。
“大小姐说得没错，”她垂下眼，轻轻说道。
但即使如此，她本来就是个忠于二小姐的下人；不会因为这一点点的宽容，就大喜过望地扑向庄宛宁，要到她手下来。如果是那样，那今日她就不会冒险过来，而是随口编几句话糊弄二小姐就算了。
正好相反，在兰香这么说的同时，她感觉到了一种彻骨的绝望。
就像是一盆冷水，瞬间淋了她一身。
而她唯一能做的，是在大小姐面前，为二小姐多说几句话，好让大小姐不至于太过为难她的主子。因为她知道两人一向不和，她很担心，她又会为庄雨凝带来什么危机。
而二小姐手里剩下的筹码，实在已经不多。——她很担心她。
但恰好相反，对于她自己的命，她似乎已经没有什么盼头了。
兰香垂着眼，静静地跪在那里。
庄宛宁顿了一顿，她审视着兰香。她并没有慌张求饶，也没有疯狂的反驳，更没有抓住她要吐出自己要说的所有真相。
她面无表情，但庄宛宁却又并不觉得那是冷漠。她不太明白她这么想的原因，于是她想了一想，转换了语气。
她问：“兰香，二小姐让你到这里来，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她的语气是询问，因为她不太确定，现在的兰香是什么想法。如果不确定，那她就无从拉拢她了。
大小姐的语气很温和，兰香想，她侧过了脸——实际上在主子问奴婢的时候，这是不被允许的——她说：“三天以前。二小姐说，她探听到了大小姐有些不对劲，所以她想来查一下。”
她的确说出了真相，但她对于庄雨凝的命令，却描述得很模糊。
这是因为兰香本来就不希望她过于呵责庄雨凝，希望能留得她一条命在。所以她这么说了，但对于自己偷偷来书房这件事本身，她却毫不避嫌。
这仅仅只是因为，兰香在乎的是庄雨凝，而不是她自己。
仅此而已。
此时此刻，她甚至是有些绝望的想着：她不知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让大小姐放过庄雨凝。她没有意识到的是，她所想着的事，已经脱离了一个丫鬟应该关心的范围。
那仅仅是因为人情，而非旁物。
但在这时候，她听见大小姐开口了。
大小姐道：“既然如此，兰香，我也不瞒你了。”
这句话通常是谎言的开始，兰香讽刺又沉默地想，她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来。
“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她静静地说。
“我将钥匙给了红袖，特意留下了让人注意到的机会，然后让她将钥匙留在屋里，只为了能让你拿到。不然的话，红袖虽然有时候粗枝大叶，但在这种小事上她还是很谨慎的，她不会将钥匙放在那么当眼的地方。”
听见这些话，兰香猛然睁大了眼睛。
那就是她觉得不对劲的那些细节——而现在它们在大小姐口中，一一得到了解释。
庄宛宁继续她的坦白：“而今晚……事实上，兰香，如果不是为了留下一线的空隙，我通常不会让墨竹在守夜的时候，还要红袖去做事。事实上，现在管着厨房的，也不仅仅是红袖了。”
兰香想，或许是的，这就是整件事最冒险的一点；她一点也不了解这一切，却就这么闯了进来。
虽然都是在庄家，但每个院子显然都是不一样的。但无论如何，错误已经犯下了。
兰香点头，她这时候只觉得有些疲惫，却又有了一种放松下来的感觉。
她抬起头来：“所以，大小姐……你早有预谋？”
她是在问，对于要引她和庄雨凝进来这件事，她是否早就想好了。庄宛宁其实心里并非没有把握，如果她一点说服兰香的把握都没有，那么她就不会对兰香坦白一切了。
因为坦白的前提，是她知道她不会将这些事情说出去。
但正因为她已经说了出来，所以她也正式失去了她的退路。她不再犹豫，反而肯定地笑了，“是的，兰香。”
于是兰香不再说话了。
不知为何，她觉得她看起来很被动，好像无论她说了什么，她都一定会接受；但这种接受，是因为她不在乎。
她很久才道：“既然如此……大小姐，你又打算怎么对付我们？”
庄宛宁睁大了眼：她一瞬间明白过来，兰香之所以看起来会是那个样子，是因为她连自己都快顾不上了，所以她自然也不会想要这么做了。
她点点头，终于明白了此时此刻，她该说的话是什么。
她扬起眉，“其实你没必要这么问，”她的语气却很淡，因为这样反而显得特别有气势，“我知道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和我，都觉得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