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牙，心中依然不甘，但她也不得不离开了。
而她身后的两个仆人，站在那里，一时之间看见口齿伶俐的大小姐，就都傻了。他们都以为她是个傻子，但现在情况已经全然不同了。
这时候，长安先一步开口了。
她跪下来，随后道：“奴婢曾对大小姐不敬，对大小姐先前的待遇不闻不问，是为过错。还请小姐降下惩罚，奴婢无论如何都会接受，只希望小姐能原谅奴婢。”
她是个十三岁的女孩子，比原主年纪要小一些，如今说起话来，却头头是道，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认错。
庄宛宁望着她，她自然知道，不是人人都同陈嬷嬷一样极品，在她的记忆之中，长安的确从来不曾害过她，但却站在一边旁观，而且不开口说话。说白了就是胆小怕事，不敢出头——冷漠，人之常情。往好的方向说，她只是想自保；往糟糕的方向想，她就是对恶事无动于衷。
于是庄宛宁道：“你也下去。”
长安愣了愣，但立刻回应道：“是。”
但下一刻，庄宛宁说的话，令她有点惊诧。“和陈嬷嬷一样，去后院洗衣服吧。”
长安也离开了。这一次庄宛宁的语气，稍微有点宽松，让她觉得不对劲。但她还是没有说什么，跟上陈嬷嬷的脚步，也去了后院。
最后只剩下来一个仆人，如意。这时候墨竹在旁，轻声道：“小姐……”她似乎是想求情，但庄宛宁这次的反应截然不同，她望着如意，“你是谁送来的？”
如意走过来，仿佛受宠若惊，跪下轻声道：“小姐，如意，如意是小姐买下来的。”
买下来。庄宛宁记得这个叫做如意的小姑娘。然后她道：“你可以留下，不必担心。”
如意是个扎着麻花辫的小丫鬟，年纪比墨竹还小，如今听见庄宛宁愿意留下她，居然一瞬间眼睛里有了泪光。她诺诺地道：“多谢小姐留下奴婢，奴婢感激不尽……”
庄宛宁心中有一点点感慨，但她不是个会因为场面话而感动的人。她记得这个小丫鬟。墨竹与她是朋友，一开始就认识，但她被庄雨凝看不顺眼，也是赶去了后院的边边角角里做活，这一次是看到庄雨凝昏迷了才紧赶慢赶的回来。
纵然如此，作为国公府的大小姐，她竟然只有几个仆人，说起来简直让人觉得可笑。
如意离开，去厨房将晚膳拿来。墨竹服侍庄宛宁换了衣裳，她道：“小姐……为何要赶走长安？”她问。
她本来就不太喜欢如意，会站在一边看热闹的，就算不是坏人，也不会是什么好人。但墨竹还是本能的觉得有点胆怯，这是心善之人会有的正常反应。庄宛宁道：“对待这种人，不要太心软。”
她从前见过很多这样的人，你试图理解他们对他们好是没用的，只有最直白的打他一巴掌，才能让她安静下来不闹腾，而如今她将人赶走了……奴仆可以换，为什么要留下一个让自己烦心的奴仆？她又不开善堂。
不过那个长安……她想了想，然后道：“如果她表现不错，或许还能有用。”
墨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在她看来，小姐似乎走了一个极端，如今不那么傻那么天真引人欺负了，越发精明了起来。不过这不是坏事，她想。就在这时候，如意拎着食盒回到了院落里。
庄宛宁看着满桌丰盛的菜色，不禁笑了一笑。
自那以后，庄宛宁的生活就平静了许多。因为她成了二皇妃，每日膳食都无比精心，而庄雨凝被人那样一打，就似乎是卧床不起了。她不喜欢上赶着堵自己的心，况且她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就是选丫鬟。
她说要人服侍，自然也无人敢怠慢于她。今日就有人挑了十个丫鬟来，让她一个个慢慢选。墨竹服侍她穿衣打扮时候，还有些惴惴不安。庄宛宁望着她，“怎么，怕我赶你走？”
如今给她梳妆的是如意，墨竹望着打扮得清清爽爽，光鲜亮丽的小姐，心中不知有多么感慨。她摇摇头，“小姐如今打扮得这么好看，奴婢真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她这话说得婉转。庄宛宁如今穿了一套深紫衣裳，她气质中当真有几分倨傲，还有现代人的潇洒，如今穿着深紫，反而显得高雅。深紫是一种很难穿的颜色，若非皮肤雪白，五官分明之人，都架不住这种颜色——是以在京中，从未流行过。
头上仅仅插着一只钗，其上是小小朵的丁香花，那样好看的首饰，却不过是点缀而已。她垂下眼，长睫随着眼中盈盈秋水晃动，她淡然一笑，“是么。”
她并不是很有心情打扮，而且想到等一下还要面对的那群丫鬟，她就心烦。但她知道，这样打扮可以镇住待会儿来的人，不至于让他们像是以前的陈嬷嬷那样，对主子半点忠心也无。
想着这些，庄宛宁步入了堂中。
她本就生得好看，纵然是面无表情，还是让人惊叹。那带着人来的老嬷嬷，忙凑上来道：“大小姐，这就是老奴找来的丫鬟，都是上好的，水灵灵的年纪，还请大小姐你看一看。”
她说话时候，还有点不安，人人都传这位大小姐是个傻子，即使她说惯了好话，也不知该如何对待她，却也是满脸堆笑，一脸奉承。眼角鱼尾纹都皱了起来。庄宛宁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是走到墙前，然后站在那里，望着这些丫鬟。
她的确不知道该怎么装傻，让一个正常人假装智力有问题，装久了她怕自己也要变傻子了。但是，傻子大家都听说过，但有谁真的见过很多傻子呢？——既然所有人都不清楚傻的意思，那她只要做得与常人稍微有点不同——比如说面瘫，那就能将他们糊弄过去了。
傻子这个词大家都知道，但大家都没见过，那就是，任由她自由发挥了……
庄宛宁所想不算错，何况她也的确懒得做表情来应付这些丫鬟，什么都不做是最省力气的。然后，她抬目望向这一群丫鬟。十个，年纪、身高都差不多，从走姿还有面上表情，就可以看出这些丫鬟确实都被教得很乖巧了。
从前，她见过的人很多，多得不胜数了。庄宛宁心中暗叹：古代果然与现代不同。这些丫鬟，表情大多没有什么大变化，穿着一样的衣裳时候，打眼看去，当真看不出有哪里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