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是一怔，随即齐齐转身看向巫翠萍的尸首。此时巫翠萍的面色已呈现出青白色，白中还略略透着点儿灰，真正像一个死人了。
众人不免心中一紧。
刘环虽对沈婉儿的提议不满，但也不得不承认，唯一没有搜过的就只有巫翠萍了。如果能抓到行凶之人，这对死者一点儿小小的不敬，总比让她死不瞑目的好。
司琴便吩咐一个老成、胆大些的宫人上前搜查。
宫人才刚摸到巫翠萍的一只袖子，便微微一挑眉头。手往袖口一伸，便摸出一支小小的细管。众人不约而同地睁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宫人交到司琴手中。
那细管其实就是一节小手指粗细的嫩竹，一头被捣通了，塞着一个很小的塞子。
司琴拔掉塞子，就见里面湿漉漉的，还剩下几滴残水。不禁回头，悄悄瞥了蔡金桂一眼：真被她说中了，行凶之人就是用的毒水。
有宽大的衣袖作为掩护，用这细管下毒倒真便宜得很。
此人也真够狡猾的。活人身上不容易栽赃，她就索性丢掉死人身上了。
蔡金桂道：“自打巫姑娘出事，我不曾离开此屋半步，也不曾靠近巫姑娘半步。这细管，绝无可能是我放到巫姑娘身上的。刘姑娘，”她神色坦然地望向刘环，“如今可能还我一个清白了？”
刘环咬了咬嘴唇，脸上还是有一抹别扭的恼怒。但那恼怒之中，也多了一层羞愤。蔡金桂没有机会靠近刘环，她是再清楚不过了。得知表妹身亡的第一刻，她就跳起来要与蔡金桂拼命，后来被马芸儿等人抱开，也是死死地盯住蔡金桂，没有一点点的放松。
事实上，蔡金桂自己也没有动过分毫。直到司琴等人赶到，她就像一根木桩一样，牢牢地钉在了原地。
蔡金桂比她刘环更不让自己动。
司琴瞧瞧这些良家子，也不由得在嘴角勾出一抹隐秘的笑。这件事的走向竟是这般出人意料。原来身处最劣势的蔡金桂竟步步为营，洗去自身嫌疑不算，还将整个局势翻了一个个儿。
现下，反倒是这几个良家子惹人怀疑了。她们才是有机会接触到巫翠萍尸首的人。
事实证明，蔡金桂不走，实在是明智之举。
也真是难为她了。在那等混乱不堪的时刻里，还能这般审时度势、思虑周道。
屋子里又一次陷入了沉寂。
虽然谁也没出声，但包括马芸儿等人自己也很明白，真正的凶手就在她们几个中间了。
司琴当然不能放任她们就这样无止境地安静下去。
“诸位姑娘，”她说，“惠妃娘娘还等奴婢回去回话呢！有何高见，便只管赐教吧。”
良家子们背上一寒。这话背后的意思还不明了：不能把自己洗清了，以后有话也说不着了。
马芸儿是第一个出声的：“我可没有碰过巫姑娘。出事之前，出事之后都没有。”
不等司琴开口，苗若兰第一个皱起眉头：“你说没有就没有了？忙乱了那许久，谁瞧见了？”
眼下可是生死关头，谁还有那个闲心说漂亮话。
就连一向胆小怕事、只做应声虫的陈玉也话多起来：“抱住刘姑娘的时候，也只有苗姑娘、王姑娘和我，却是不见马姑娘你呢！”
马芸儿登时两道眉毛立起：“你少胡说。我一直从后面扯着刘姑娘的胳膊。不信你们问王姑娘，她一直跟着我，最能与我作证了。”
马芸儿说得笃定，然而等了一阵子，该回应她的声音竟没有响起来。
她诧异地转头，就见王素心微低着个头，一副为难的模样。心里顿时有些不舒服了，将下唇一咬，问道：“你怎的不说话？”
王素心欲言又止地抬头，又低了回去。
马芸儿心里的不舒服更浓了，声音也不觉高起来：“你倒是说啊！”
苗若兰怎肯放过这机会，立马尖厉地道：“到底是王姑娘有话说，还是你让王姑娘有话说？”
马芸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苗若兰：“该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
“好了！”司琴打断两个人的斗嘴，对王素心道，“王姑娘，马姑娘说你能为她做证，你能还是不能？”
王素心咬了咬嘴唇，面露怯意地望向马芸儿：“马姑娘，不是我不肯帮你，只是这一回人命关天……那时，我同苗姑娘、陈姑娘，一起拼足了劲儿才抱住刘姑娘，真不曾留意到你。”
马芸儿惊得脸色都变了。这等于是在说，苗若兰、陈玉、王素心以及刘环是可以相互证明的，但唯独只有她一个……
马芸儿惊中生怒，一声厉喝：“王素心！”要不是被司琴带来的宫人看守住，她一早就冲过去了。
王素心顿时畏缩地低下头，躲过半边身子。
苗若兰不甘示弱地道：“众目睽睽之下，你还想逼着王姑娘替你说违心话不成？”
马芸儿满脑袋的腾腾怒火，一听此话又像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话是难听，可也让她清醒过来。
此时此刻，她可不能闹起来。越是闹，越是显得心虚。
她大睁着眼睛，任凭胸口砰砰直跳，狠狠地喘上两口气。
得让她们闹。
“王姑娘倒是没说违心话，”马芸儿双目一翻，恼恨地瞪上苗若兰，“苗姑娘却是趁机说了不少真心话吧？如今情势未明，司琴姑娘还在查究，苗姑娘就恨不得直接盖棺定论了。平素里，你我虽有不对付之处，可也不须这般回报于我。”
“你……”苗若兰吃这反戈一击，脸色也是白中透红，红中发白。
马芸儿也不会放过这大好的抢白机会：“就算那时，你们都去忙着抱住刘姑娘，没有一个人瞧见我在后头，不过之后，刘姑娘回去守着巫姑娘，你们也都是跟着一起靠近的吧？”
说着，两只眼睛里闪出一道精明的光亮。
“王素心，你是不曾留意到我，我倒是留意到你了。”她冷冷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