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美人无恨:宸妃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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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心悦君兮君不知

萧骊珠也勾起唇角一笑:“曲宝林若知道沈采女这样为她着想,想必大感欣慰。”

沈婉儿淡淡一笑:“妾身也不曾做得什么。丽妃娘娘才是个慈悲心肠,宫里谁人不知?”

萧骊珠难得点个头:“这是自然。丽妃娘娘岂可与我等嫔御同日而语?”

王妙容也知道萧骊珠是有意捧着她,将她跳脱出嫔御之辈,但心头还是免不了轻轻一动。入主立政殿,本就是她的夙愿。她也自认为,自己就该是名正言顺的一国之母,因此也难得自矜一回:微微一笑,似是一听既过,其实却是默认了。

萧骊珠便知此话没有白说,也微笑着端起茶来。

敏感如沈婉儿,自是察觉出王妙容同萧骊珠之间有些若隐若现的牵连。便也不想惹人厌烦,略坐一坐,便尽快告退了。

想起中秋夜宴上,丽妃亦曾极力夸赞过萧骊珠的琵琶,原来也不是无的放矢。

沈婉儿不由得笑自己,后知后觉了。

再到弘徽殿,却吃个闭门羹。

华妃卢芳仪的贴身宫人清芳出来外间见过沈婉儿,说是华妃正在内间小憩,也不敢劳她再等,将一早备好的赏赐交付春华捧着,便恭送沈婉儿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春华仔细瞧了瞧沈婉儿的神色,虽没瞧出不悦,但还是笑着解劝两句:“采女无须挂怀。华妃娘娘本就是出了名儿的冷性子。都说,就是陛下面前,也不苟言笑呢。”

沈婉儿微微一笑。

回到凝云阁,打开华妃赏赐一瞧,原来是一支花卉纹金簪。

春华笑道:“三位娘娘都是出手不凡。”

沈婉儿笑着吩咐春华收拾起来。

不一会儿,尹墨香来到,春华自发上前接过包袱,笑道:“姐姐且歇一歇,我去替姐姐张罗。”

尹墨香便也不多推辞:“那就有劳妹妹了。”

待春华走去,尹墨香方笑一声:“姐姐得了一个明白人。”

沈婉儿点一点头。目今瞧来,春华真是无可挑剔,只还须日久见人心而已。

尹墨香便趁此机会从袖子里掏出两个纸团来。沈婉儿接在手中,一一展开,铺在案上。但见左一张写着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右一张写着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沈婉儿瞧着这两张字,心头颇为一动。都道字如其人。一个女子竟写得出如此气势,苏冷月是真有几分气性的。

尹墨香小声地念上一遍,却是不知来历。

“姐姐,这是……”

沈婉儿解道:“左边这几句原是《诗经*邶风*柏舟》里的。说的是一个女子坚贞不移,虽有父兄相迫,也不愿改变自己的心意。右边这几句则是《越人歌》里的。据传是一个摇船的少女对渡河的楚国王子暗生情愫,便唱了这首歌。”

尹墨香便有不解了:“这样说来,都是女子抒发情怀,可不是差不多么?”

沈婉儿笑道:“原来是差不多,只怕到了惠妃娘娘笔下,便是差得很多了。”不禁也轻轻地吟诵出声,“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单就这几句而言,也只是说我的心意不是像石头一样,说转便转,也不是像席子一样,说卷便卷。”微微一叹,“这是说一旦下定了决心,便不可改变了。可是下的究竟是什么决心,也就只有惠妃娘娘自己知道了。”

尹墨香张着嘴呆了一呆,便有些明白过来了:“所以,惠妃娘娘又另写了几句《越人歌》。”一下子便很肯定了,“必是因为陛下来了,惠妃娘娘怕被陛下瞧见《诗经》里的那几句。”

沈婉儿点点头。尹墨香是真聪明,一点就通了。

尹墨香捧起《越人歌》的那几句又看上几遍,轻轻一笑道:“这几句还真是应景:心说君兮君不知。陛下可不就是名正言顺的‘君’么?”

沈婉儿道:“都撕了吧。”

尹墨香点点头。一双素手哗啦哗啦忙了几道,将两张纸撕得粉碎,一起扔在篓中。

高有忠第二日傍晚便回到宫中。

第一件事自是向皇帝谢恩。皇帝瞧他气色不错,显见得这一个孙儿颇令他老怀安慰,自己心中也十分高兴。高有忠瞧皇帝脸上笑着,也不想此时提起白先九的事。

唉,本来只以为是内廷中,哪个心怀嫉妒的小女子鲁莽行事,想用投药的下三滥手段给沈婉儿、杜吟雪一顿好看,谁又能料想这药竟是大有来头,一路牵扯到先帝与隐太子、巢刺王之争去了。

更叫人意想不到的是,那曾经将先帝从鬼门关带回来的神秘高人,竟然就是江南神绣白先九——还是沈婉儿的外祖。

自打知道这件事,高有忠这两日也是在心中反反复复思量了不知多少遍。越想便越觉得,此事怕是大有文章。

然而目今来看,所有的一切也不过就是推测罢了。

无凭无据,也不可贸贸然就惊动圣驾。

从内殿出来,迎头正碰见办差回来的马福。

高有忠忙上前一步,深深拜谢道:“宅所仆从,一应事等,都有劳马常侍了。”

马福连忙侧个身子让过,连连摆手道:“老公公言重,言重。”笑呵呵地道,“这都是陛下的恩赐,马福何敢居功?”

高有忠呵呵一笑,还是一拜道:“然则,马常侍没有功劳,亦有苦劳。”

马福的笑容变得深些,依旧连连摆手:“老公公多礼了。”又问道,“不知老公公可有不得意之处?”

高有忠忙笑道:“好极了好极了。”想想,又笑道,“只恐小儿禀性浮薄,当不起这等快意。不瞒马常侍,我总觉得仆从多了些。想我不过一介老奴,错蒙陛下仁爱而已。本就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只索一些粗疏日子,也就够我那孙儿了。”

马福笑道:“老公公此言差矣。再怎么说,老公公也是陛下身边的人,又是堂堂正正的正五品。一座郊外野宅,如何当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