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的张敬轩,若是有人从近处观察就会发现,他那灵动的双目已经有些呆滞,几乎完全靠着下意识来支撑着他跟随着前方不远处的身影前进。
可是此时此刻他的头脑仿佛一分为二,一方面几乎无法运转只是在机械的运动着,另一方面,他的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与目前不那么相干,或者说并不那么紧急的事情。出道转眼之间差不多快到一年时间了,也只是在这短短一年当中,他已经经历过了三场惨败,几乎都是在生死边缘间走过。
第一次就是在清风寨,若非方丈道士从天而降,他们当时必定是个全军覆没的局面,不管是栽在雷震雷等人手中,还是最终被李宇鸣和唐少少等渔翁得利,总之是一败涂地,无法掌控自己的生死。
第二次则是在陷忠谷当中,梅杰夫的强悍外加大火蜥和大地鼠的凶猛,让自己和众多弟兄都无法招架,最终幸赖李宇鸣处心积虑的偷袭,才杀死了梅杰夫。而后李宇鸣虽说出手对付了自己,可是若是他全力以赴的话,自己仍旧是活不到现在。
第三次就是如今的眼下,虽说蓝衣文士并没有全力出手,而叶向齐的出手更只是惊鸿一瞥,却已经带给了张敬轩深深的震撼。蓝衣文士独战唐三公子、叶妄韫、叶英九外加方家人等四大高手,也轻描淡写毫不费力,明显要比当日的梅杰夫尚要高明许多。
自己对上如蓝衣文士或叶向齐这样的绝顶高手,只恐怕用不上十招八招就要落败,可以说几乎连半点机会都没有。这其实更是给张敬轩带来了格外沉重的打击。本以为自己武功能力还算可以,即便遇上了绝顶人物也可以给对方制造点麻烦的。
而今他才清醒的知道,什么叫做绝对的实力碾压,自己实在只是井底之蛙。
如此想来,那唐门的唐大必定也是绝顶的人物,自己还曾想过去挑战唐门,那是不是真的叫做不自量力呢?
浑浑噩噩的张敬轩想到此处,思绪激荡,体内的伤势再也压制不住,口中不由自主的一口鲜血喷涌出来。到了这个时候,他只觉得眼前,好像下起了一场雨,一场红色的雨。
不知不觉中,转眼已是几十里路奔了出来,受伤沉重的他已经处于半无意识的状态,而前方带路的谢源彬此刻已经没有了踪影。
而那也不重要,因为他的眼前几乎除了一片红色,再也看不到其余。
好在是他的脚下只有这一条路,山路蜿蜒崎岖,而他凭着奇迹一般的本能居然仍旧是疾行如飞并没有倒下。眼睛看不到,那么身躯、脚趾,都可以当做眼睛来继续奋进。
那条路越登越高,越来越高,这是哪一座山峰呢?不过又有什么分别呢?
如果说张敬轩还有什么念头的话,那唯一的念头一定是不能叫身后的追兵抓住。哪怕是最后自己爆体而亡,也不会让人擒获。飞奔着的张敬轩,慢慢的觉得,身体的一部分、一部分,都渐渐不再属于自己。三魂七魄,都慢慢的从自己身上被抽离。
直到最后一刻,他猛然感觉到,脚下已经没有了路,整个人腾空而起,继而向下无尽的坠落。
他先是一惊,继而又是一喜,闭上了双眼,面容变得沉静无比。
在飞出去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有如飞鸟,终于无拘无束,也在那一瞬间,他失去了知觉。
或许,他太累了,只是睡着了。
当叶英九和魁广和尚追到这北高峰的悬崖边的时候,张敬轩飞落下悬崖的身影早已经湮没在重重云雾当中。就连叶英九都在心中暗叹,受了如此重的伤,这个小子是如何强撑着奔到这里的。
自己那一下虽说并没有全力出手,可是叶妄韫的那一击自己看的可是清楚,即便是比自己还要强的高手挨了叶家那一记绝学“断剑折指”,也必定是个不死也重伤难愈的下场。
而今,他终于穷途末路,坠入这深不可测的悬崖之下。重伤之余,必定是个凶多吉少的结果。
叶英九探询的看向魁广和尚,却见那双艳目也正瞧向自己。
二人目光对接,都看到彼此眼中藏着的戒备。
“大师,你说要不要下去查探一个究竟呢?也许这山崖之下有水潭,那小子掉下去也未必摔死。再或者半路上有大树,他挂在树枝上也未可知。还有一种可能,下方刚好有个茅草堆,他掉到草堆里,只是摔断腿侥幸生还……”
魁广大师突然发现自己和叶英九在崖边离得还是有些近,就不着痕迹的又移开了一点距离,把目光投射到山崖之下。
山间风声呼号,悬崖峭壁虽不说壁立千仞,可也陡峭异常。而最为关键的是,自己可不想与这位透着古怪的叶家高手一起爬那悬崖。
“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我等既然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就听天命好了,若是张施主命不该亡,那我等下去也未见得就有什么好处。当然了,若是叶先生想下去,我也绝不阻拦。”
“哦,既然如此,那我二人还是回去复命了吧。那小子最后身体已经绵软,掉下这万丈深渊,我看很可能尸骨无存,我等就没必要下去走这一遭了。更何况,我还担心叶妄韫他的伤情,还是回转了去看看吧。”
说罢,叶英九带头转身而回。
魁广和尚没想到他说走就走如此干脆,不由得又多少有点犹豫。不过既然刚刚话已出口,一下子又不好改口,便也只好跟着叶英九一道回去。
二人虽说眼睁睁的看着张敬轩坠入悬崖,毕竟是空手而归,两大高手出马却连一个重伤的小子尚没有抓住,也算是面上无光。
三人刚刚脚程极快,大概只是一盏茶的工夫就奔袭了二十余里,现在回程两人仍是一路无话,只是加快了脚步,很快又回到了栖霞山上。
战斗已经结束,甚至于在李鸿基等转回来之前就已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