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道士这时候打断他俩的话。
“你们俩半斤八两,就别争了,总之是都不怎么滴。张敬轩实战经验不够,失手被擒也就罢了,你孙伤楼也算是身经百战曾百胜了,怎么就如此大意,如此天真,最后落一个任人宰割的地步呢?”
孙伤楼黯然不语,面上略带激愤之色。
“英雄难过美人关,你小子看来是自诩为英雄了啊。这雷凤儿确实是天生尤物,而且与狸红那样的货色不同,自有一份冰清玉洁、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优雅气质,比之那些庸脂俗粉不知高了多少倍。可是这‘女人心’的毒也是结结实实的刺到了你的心上啊。”
方丈摇了摇头,接着道:
“身中两种大毒的你,本来还是不至于任人宰割的,可是那些毒都及不上人毒、声毒和心毒。雷凤儿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瓦解了你的斗志,就让你乖乖的缴械投降了。
心丧若死的你,想过你的父亲么?想过李宇鸣等清风寨的众家弟兄么?想过外公让你照顾的小兄弟张敬轩吗?你心甘情愿的被毒所擒获,迷失在雷凤儿的蛊惑中。
我看啊,与人心比起来,那些其他的所谓奇毒,都是小儿科。一两颗狠毒的心,就能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又有什么样的毒,能这么厉害?
当然了,也是因为你先后中了‘无常’和‘女儿心’的毒,让你很难自控,外加人家一早的布局,才让你轻易就被雷凤儿玩弄。”
一席话说完,孙伤楼面若死灰,只觉这方丈道士句句都说的是道理,之前自己为情所困,自甘下贱的自暴自弃,现在想来实在是不该。
当时那样的放弃了自己,也就等于放弃了所有,放弃了朋友和兄弟,甚至放弃了父亲。自己都不相信,当时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他斜斜的看了一眼身侧之人,那握着他的剑逼着他的雷凤儿。
一眼看去,只觉身边这个女人,面带紧张和愠怒,却偏要挤出一份自以为优雅从容的笑。
此刻的孙伤楼突然一阵迷惑,眼前的女子好生陌生,好生奇怪。自己就是为了这样的一个女子而奋不顾身,舍生忘死?
当时的自己,看来真的是中了毒!
方丈道士嘴上是丝毫不懂得留情,“孙家的小子啊,红粉骷髅,你不懂这个也就罢了,可是随便三两句迷汤下肚就被迷的魂飞魄散,你也算是个中极品了。把性命交给对方还整个无怨无悔的姿态,你不怕人家肚子里笑掉大牙吗?”
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孙伤楼。只因为雷家和雷凤儿一直以来都按部就班的布置好了一切,他又是与雷凤儿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长大,自然不会见疑。
更何况,雷凤儿本身也是假作真时真亦假。或者说,连她自己内心深处都不知道对孙伤楼到底是怎样一种感情。
说没有感情肯定是不对的,只不过这种感情敌不过父亲失势父子二人都变成逃犯的打击。
如果孙伤楼能够一心一意加入霆震帮助雷家做事也许还会有另外一种结局,可惜雷凤儿清楚的知道孙伤楼的为人和处事原则。
知道那样几乎是没有可能的。故此,她只好让自己挥慧剑斩情丝。
她也曾暗地里哭过了几场,但是真正破局之时,便丝毫不会再心慈手软。
在这一点上看来,唯有这雷凤儿在雷家下一辈中才是真正做大事的材料。
雷凤儿本就是七巧玲珑心,待人接物滴水不漏,见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无论走到哪儿都让人喜欢。
加上从小就接触孙伤楼,故此才能把一个不世出的英雄戏耍的团团转,甚至死在她的手中都觉是幸事,死而无憾。
可是张敬轩就对她没那么多好气可言,刚刚不时的说话讥讽于她。而这破门而入的奇怪道士,更是身上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气息。
在他的面前,雷凤儿只觉得自己很难保持平日里那种沉着镇定。孙伤楼一双慧眼都看不透的自己,在这奇怪道士面前却仿佛透明的一般,随便的扫自己一眼,就让她觉得无处遁形。
当她的美色、她的狡黠、她的言语都无功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又仿佛回到了四五岁的时候,在外面被几个官宦家的胖小子欺负,如此的伤心,如此的无助。
只是这一次,再没有孙伤楼跳出来帮她打跑坏人了。
孙伤楼黯然无语,今晚栽的跟头也在于他过分自信了,总觉得自己武功无敌,机警无双,可是仍旧是被人所算,更是可能连累了兄弟朋友都一并丧命。
最为可笑的是,在临死之前还觉得自己亏欠凶手良多。
雷凤儿自知是蛊惑不了这奇怪道士的,一转头哀声道:“孙郎,这道士如此辱我,你也不说句话吗?你不是答应我要生生世世的保护我的吗?千古艰难惟一死,孙郎,你先走一步,我只有步你的后尘,我们来世再续前缘。只希望下辈子我为男儿身,你做女娇娘,我会让你看看我是怎么保护你的。”
雷凤儿眼见孙伤楼看她的眼神发生了变化,有一丝游移,有一份疑问,最让她难以接受的是隐隐还带有一点厌恶。
眼见这种眼神,雷凤儿一咬牙,竟将手中逼住孙伤楼身体的长剑刺向了他的心房。
不属于我的,那就谁都别想得到。
这一刻,她全然忘记了雷家,忘记了怪道士,忘记了所有的所有。
她的眼中只有眼前的孙伤楼。她一定要让他在此刻死去。一定要让他的心中和眼中还残留着她的身影,一定要在他转而憎恶她、遗忘她之前死去。不惜一切代价,不顾一切后果。
唯有在这一刻,她才真正的发现,她那连自己都无法触碰的心底,住着他的身影。
她不知道那是不是就叫做“爱”,因为她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