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是被什么给缠住了,幽绿之光不足以照明四下,我只能欺身靠近伸手去摸他周身,越摸就越发现不对劲。我到这水下都冷得直打颤了,为何他身上却还如此的炙热?不过转念想热总比冷好,如果是又冷又僵......
身周摸了一遍并没发现有什么缠在他身上,这时我的憋气已经快到极限,可仍然没法将他拉起来,甚至是掀都掀不开他身体。
一定是他身下有什么原因!我从他身前探入手,当摸到他肚腹位置时就觉一股无形的猛力从下方在拽我的手,或者准确地说是要把我手吸进去,而且我也感觉到那位置下面是空的。
空的?我蓦然顿悟过来,难怪这水会逆流而上,是因为在这水底有一个坑洞,而且这坑洞有着极强的吸力,从而形成了一个漩涡,当人潜入水下时就被漩涡的力量给吸附住了。我不知道是高估了古羲的能力,还是低估了这个漩涡,总之正是因为他用身体堵住了这漩涡,我潜入水来才没有也被吸住。
有时候明知不可为却还一如既往为之,就是我现在这情形。
他被吸在这漩涡洞口生死不知,即便是没了呼吸我也不可能就此将他扔下。把双手都插进他身前到那漩涡洞口的位置,无着力点抵住脚,只能借着全身的浮力用尽全力去把他往旁掀。其实这时候脑子倒反而清明的很,假如真把他给搬动那么漩涡的力量就会将我给吸在这洞口,他也没有自生能力上到水面;假如不搬动,那么我就拖不起他,他势必得被沉在水底。
无论哪个选择都好像是死路了,我所作的努力也都不过是在白费功夫。
气息越来越不继,胸腔犹如炸开了般疼,我能在水下憋过五分钟已经是超出极限。深知只要吸进一口水,就意味着把这口坚持的气给泄了,那么四肢就会没了力气。
拼着最后的一点力气我奋力将人往前推进,只觉那一瞬间有股强大的力量将我往下用力一拽,随后就代替了古羲堵在了那漩涡洞口。侧过头,幽绿的光晕里,他的头就靠在我肩膀上,身体也侧压住我半边,长睫垂落,彷如睡着了一般。
呵,这是幻象吗?如果是,那就再好不过了。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我更期望自己是在幻象之中,濒临死亡边缘之际。
古羲,终究是我连累了你,这云南不该让你来的。
随着气息的放松,水从口鼻灌入,生死一瞬的极致痛苦以及水压和身下的吸附力量的两相作用,使我的脑子快速因缺氧而昏厥过去。闭上眼的一瞬,我似乎看到古羲那长睫微微扇动了下......
是什么声音?周遭一片漆黑,可那悉悉索索声一直在传来,甚至还听到了沉重的喘息声。我的心脏在急剧收缩,每一秒都感到诡异的恐惧,突觉余光下有幽绿的光在射出来,是我衣领里的玉哨子和玉钥匙!那幽光碧绿在散开,使我眼睛渐渐能看到周遭,循着那声音一步一步走过去,幽黑深处喘息声更大了。
而当我借着那绿光看清前方不远处时,瞳孔逐渐变大,恐惧占据整个心房。
是梅姑!她头发长披,只剩了半截身体,看到我后嘴里发出桀桀笑声并且向我一点一点爬过来。我害怕地想转身就跑,可发现双脚钉在了地面,甚至连身体都被箍住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半截身体从远及近爬到我面前,她抬起头,用手拨开遮面的长发,却露出一张没有五官只有嘴的脸,然后听到她用来自地狱的声音说:下一个就是你......
下一个就是你!
“啊——”我尖叫着惊坐而起,全身的毛细孔都在那恐怖的一幕里,只觉从头到脚整个人都是发麻的。梅姑......梅姑不是已经死了吗?刚才是在做梦?
等一等,做梦?我没死?脑中晃过水底的一幕,漩涡、深洞、吸力、窒息以及,古羲......
我慢动作般地缓缓扭转头,身侧是空的,也不是在水底。难道我当真从未从幻象里出来,这一切都是一个又一个幻象的滋生,所以古羲并没有沉在水底而我也没死?
突然想笑,而我也真的弯起嘴角笑了,并且笑出了声。说不出来这笑是因为喜悦并没有当真走到绝境,还是因为这许许多多的幻象就像是黄粱一梦般在作弄人。只是笑到最后,眼眶湿润了,嘴里也发苦,到底我还要经历多少次从幻象中清醒又再跌入幻象的轮回?
这滋味或许不像水底下被水灌入口鼻面临生死那般难受,但也不好受,心很凉也很累。
沉顿了一会终究还是收拾心情,仍然身在这环境,再难过也得扛过去。四肢有些发软,手欲撑着站起来,但碰到一金属物,一摸发现还是那只手电筒。
叹了口气,看来我仍然是在那个空旷的空间里,又回到了发现手电筒的这一刻,一切都从零开始。倒是幻象中有一点不是错觉,衣领里的这两块玉还真就散着幽绿的光。
我把手电筒打开开关,早有心理准备前方就是那墨族人的尸体。果不其然,就在我身前两米之远处,可当我起身到一半时整个身体突然僵住了。不太敢置信地把光聚集到那具身体上,星光T恤、黑色休闲长裤、军靴......这不是古羲的衣服吗?
光落在了头上,即使是侧转向那边,可那线条与轮廓也再熟悉不过,世上哪里再找一个像这人一般俊逸又酷而且好看的脸?可是我全身都在颤抖起来,怎么回事,明明是幻象,为什么墨族人的尸体变成了他的?是我又遁入了另一个幻象吗?
一口咬在自己的手背上,破皮的一瞬我把血吸进口里,任由血腥之气弥漫整个感官。也不去看深可见骨的咬痕,一步一步朝着那走去。
不过两米,我感觉像走了一个世纪,甚至整个人都是麻木的。
脑中一遍遍在质问:为什么不是幻象?
刚刚是我错了,不该去悲伤什么被幻象像噩梦一般作弄,幻象哪里不好?它可以一切都是虚假的,无论是怎样的情形也好过现在古羲躺在这里。
我蹲下身,伸出的手就僵在半空中,迟迟都不敢去触碰他。真希望这又是黄粱一梦,梦醒来又回到起点,真的,我不怕起点,大不了就是从头来过而已。可我怕现在,怕他代替了墨族人的尸体躺在这里。
泪模糊了视线,滚过脸颊,滴落在地。
指尖颤动着抚上了他的脸,冰凉的温度让我彻底心死。巨大的悲恸倾注入身体,再也抑制不住悲声扑倒在他身上,这个人我那么爱,都没有将爱说出口。
我趴在他胸口,万念俱灰地看着他,视线里他的轮廓和脸都是模糊的。想要凑近他耳边,却突的顿住了身,掌压的位置刚好是他左胸,而那里微弱的跳动在震颤着我的脉搏。
“古羲?”
自没有人应我,可是我真的清晰感觉到他的心脏还在跳动,他没有死!立即用手背擦去眼泪,再小心地伸指到他鼻下去探,随后又去探他的颈动脉,再落至腕间,刚刚升起希望的心一寸一寸再变凉,没有呼吸,没有脉搏。
可是为什么他的心脏还会跳动?
不,心脏还跳就代表人还没死,我必须救活他。
庆幸曾经在学校学过心脏复苏急救,所以毫不迟疑地起身一脚跨过他身体双膝跪于两旁,手心贴着手背在他心口用力按两下,就俯身对着他唇输入一口新鲜空气。
尽管他双唇冰凉,一次接着一次重复做着,我坚信只要心脏还跳动以他的生命力就不会死。可常常信念就是被用来打破的,不知道我这般人工复苏了几百上千次,他依旧如冰块般毫无动静,呼吸和脉搏始终都没有。
一个乏力我跌在他身上,没了刚才初见他时的悲恸欲绝,只剩满心的悲伤无处安放。我凑在他耳边一个字一个字地执拗而道:“古羲,你不会死的。”
与他亲近的都唤他阿羲,就我总是古羲古羲着叫,是因为本身就觉得他的名字很好听,我是两个字,他也是两个字,清冷间自有韵味。
自古有伏羲,我是这么理解他名字的涵义。
就如他第一次见我时也是向我这么介绍说:伏羲的羲。
伏羲,三皇之一,五帝之首。
古羲,你既然借了这么一个威名,就不该这般死去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