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被迫发展健康成长的概念以及自我实现倾向的概念的,因为在某种程度上而言,这个概念是演绎性的,也就是说,如果我们不假设这样的概念,人的许多行为就会丧失意义。在科学的原理上,这和我们发现必然有一个早已存在但迄今没有见过的行星是一样的,因为只有它的存在才能解释其他许多观察资料的意义。
在这里,我们可以肯定地断言,还有一些直接临床的和人格的证据,以及日益增多的测验资料支持这个信念。至少可以举出一种合情合理的、推理的、经验的实例,证明在人的内部存在着一种向一定方向成长的趋势或需要,这个方向一般可以概括为自我实现或心理的健康成长。
或者可以具体地概述为,向自我实现的各个方面和一切次方面成长。也就是说,他有一种内部的压力,指向人格的统一和自发地表现、完全的个别化和同一性,指向探索真理的、成为有创造力的、成长美好的人,等等。
人是如此构造的,他坚持向着越来越完美的存在前进,而这也意味着,他坚持向着大多数人愿意叫做美好的价值前进,向着安详、仁慈、英勇、正直、热爱、无私、善行前进。
但问题的棘手之处在于,提出要求什么和不要求什么的界限。就我自己进行的研究来说,它们大多是在被认为已经取得“成功的”成人身上进行的。我只有很少有关不成功的、掉队的人的资料。
从奥林匹克运动会获奖者那里做出的推论是完全可以承认的,从原则上说,完全能推论出人究竟能跑多快、跳多高、举多重。我们也可以推论出任何新生儿的能力。但是,这些实际的可能性,并没有告诉我们有关统计资料、机率、可能性的任何东西。
此外,我们也注意到,向着完美人性和健康成长的倾向并不是人身上唯一的倾向。正如我们在同样的人身上,也可以发现死的愿望、畏惧、防御和退化的倾向,等等。
尽管这些人在数量上很少,然而我们从直接研究这些高度发展的、最成熟的、心理最健康的个体中,能够学到有关价值的大量知识,我们也可以通过研究普通人的高峰体验,学到关于价值的知识,这时他们暂时地自我实现了。这是因为他们是最完美的人。例如,他们是保留和发展了人类智能的人,特别是保留和发展了规定人的并把人同猿猴分开的那些智能。这符合哈特曼关于同样问题所持的价值论观点,他把好人看做是具备更多的规定“人”的概念特性的人。
从发展的观点来看,这些个体是发展更完善的人,他们没有固着在不成熟、不完善的成长水平上。这种做法,并不比分类学家选择蝴蝶的类型样本,或医生选择身体最健康的年轻人,更多地乞求于神秘、先验或机会。他们也同样寻找“完善、成熟、健美的样品”作为标本。从原则上讲,一种程序、一种传统的做法是可以重复的。
完善人性,不仅可以根据已经确定的“人”的概念下定义,也可以根据人类常模下定义,而且它也可以有一个描述性的、分类的、能够测量的、心理学的定义。
现在,从几个开端性的研究和不计其数的诊疗经验中,我们已经具有了有关充分发展、成长良好的人的特点的某种概念。这些特点不仅是可以进行客观描述的,而且它们在主观上也是奖赏性的、令人愉快的和起强化作用的。
在健康人的样本上,客观上可以描述并测量的特点有:更清晰、更有效地感知现实;更能接受经验;增进了人的整合、完整和统一;增长了自发性、表现性,充分运行,生气勃勃;真正的自我,牢固的同一性,自主,独特性;增长了客观性,超然,超越自我;创造性的重新获得;融合具体和抽象的能力;民主的性格结构;爱的能力,等等。
所有这些特性都需要经过研究进一步证实和阐明。但是,这种研究是可行的,这一点则是勿庸置疑的。
此外,对自我实现和良好成长也有主观上的肯定和强化。这就是生活中的兴趣感、幸福和欣快感、安详感、快乐感、镇静感、责任感、对自己处理突发问题的能力的信任感等。背弃自我、固着、倒退,依靠畏惧而不是依靠成长过生活等的主观标志,就是焦虑、绝望、厌烦、不能享受、固有内疚、内在羞愧、无目的、无聊、缺乏同一性等这样的感觉。
这些主观上的反应也是可以进行研究和阐明的,而且我们具有适于研究这些问题的诊断技术。
在那些能够从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中进行真正选择的情境中,自我实现的人的自由选择,恰恰是能够作为自然的价值体系进行描述性研究的东西。这和观察者的希望绝对没有关系,也就是说,它是“科学的”。不是说“他应该选择这个或者那个”,而只是说“被允许自由选择的健康人选择了这个或者那个”。这就好象是问:“最好的人的价值观是什么?”而不是问:“他们的价值观应该是什么?”,或者“他们应该成为什么样的人?”很显然,这种看法与亚里士多德的信念——正是对好人来说有价值的和适意的那些东西,才是真正宝贵的和令人愉快的东西。
而且,这些发现可以推广到大多数人身上去,因为在我以及其他人看来,大多数人都倾向于自我实现。这一点在治疗、特别是在揭露性的治疗经验中看得特别明显,而且,至少从原则上说,大多数人都是有能力自我实现的。
在这里也可以看到这种断言的证实,即所有人都倾向于自我实现,除非现存的各种各样的宗教都不能被理解为人类渴望的表现。因为我们描述的自我实现者的特性,在许多方面与宗教强烈主张的理想是类似的。
例如,超越自我,真、善、美的融合,助人、智慧,正直和自然,超越自私和个人的动机,脱离“低级”欲望而趋向“高级”愿望,增进友谊和慈爱,善于区别目的(宁静、安详、平和)和手段(金钱、权力、地位),减少敌意、残忍和破坏(尽管果断、正当义愤、自我肯定等很可能因之而上升)。
从所有自由选择实验中,从动力动机理论的发展中,从心理治疗的调查中,得出一个具有革命性的结论——我们最深蕴的需要本身不是危险的、邪恶的或不好的。如此一来,就打开了解决人的内部这些分裂的前景,也就是说,有了解决光明的和黑暗的、传统的和浪漫的、科学的和诗意之间的东西,以及理性和冲动、工作和娱乐、言语和前言语、成熟和幼稚、男性和女性、成长和倒退之间的分裂的前景。
同我们人性哲学上这种变化并行的主要社会情况,是一种迅速增长的倾向:把文化看作是满足、阻挠或控制需要的工具。现在,我们可以抛弃这样一些几乎是普遍性的错误了,也就是认为个人的和社会的兴趣是相互排斥和对立的,或者认为文明是控制、警戒人的本能冲动的主要机制。所有这些陈腐的原理都被这种新的可能性消除了,即健康的文化将促进普遍的自我实现的肃清。
在体验时的主观快乐以及趋向这种体验的冲动,或希望和对这种体验“基本需要”之间密切的相关关系(这种体验对于他从长远来说是好的)并不是人人都有的,只有在健康人身上才会发现,只有这种人才既向往对自己有益的东西,又向往对其他人有益的东西,而且能全心全意地享受它,并且感到满意。
从享受的角度看,这样的人的德行本身就是他自己的报偿,他们自发地倾向做公正的事,因为这些事是他们愿意做的、他们需要做的、他们赞成的,以及做这些事是他们的享受,并且愿意继续享受下去。
人得了心理疾病,正是由于这个统一体或整个相关的网络,就瓦解成分离和冲突的了。这时,他愿意做的事,可能是对他自身不好的事;仿佛他做的这件事,他能不享有它;仿佛他享受它,而同时又可以不赞成它。
于是,享受本身可能是有毒的,或可能迅速消失的。他开始享受的东西,可能后来就不再享受它。他的冲动、欲望以及享受,这时就变得对生活几乎没有指导意义了。随后,他必定要怀疑和担心冲动和享受会把他引入歧途。这样,他就陷入了冲突、分裂、犹豫不决的状况。简而言之,他就陷入了内部冲突状态。
从哲学理论的历史上来分析,许多二难推理和矛盾都被这个发现解决了。享乐主义的理论,对健康人起作用,但对病人却没有起作用。真、善、美扮演某种相关的角色,不过,只有在健康人身上,它们的联系才是强固的。
只有在为数很少的人那里,自我实现才是相对完成的“事态”。但在大多数人那里,自我实现只是希望、向往和追求。然而,还没有达到的“某物”,在诊断上显示为指向健康、整合、成长的驱力。投射测验也能探测到做为潜能的这种倾向,但不是作为外显行为,正如X光能够探测到有外部表现之前的早期病变的情形一样。
对于我们来说,这就意味着某人是什么和他能成为什么,对心理学家也是同时存在的。因而,就解决了存在和形成之间的二难推理。潜能不仅仅是“将要是”或者“可能是”;而且它们现在就存在着。尽管自我实现的价值还没有现实化,但它们作为目标却是真实存在的。人既具有他正在是的那种人的特质,同时又潜伏着他向往成为的那样的人的特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