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昕薇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为欧家兄妹准备晚餐。
而她似乎毫不费力就做好了四菜一汤。虽然欧瑞曼一直不动声色地说这些菜不对自己的胃口,但欧星辰的感受完全相反,他心里也由此对这个女孩产生了更多的好奇和兴趣。
晚餐结束之后,梁昕薇把最后一个洗干净的碗放进消毒柜内时,便听见放在围裙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把手机从兜里拿出来,看了一眼上面显示的名字,然后尽量用柔和的声音客气地问道:“请问有什么吩咐吗?”
“室内游泳池的地板脏了,过来清扫一下。”电话那边的人又和之前一样,说完不等她回答就径自挂断了电话。
尽管内心不悦,梁昕薇还是向李管家问清楚了室内游泳池的位置,然后带着清扫工具赶到了工作地点。
打开门,她一眼就看到欧星辰正屈着双腿,双手枕在脑后,惬意地躺在泳池边的躺椅上。
听见声响,他立即侧过头朝这边看过来,抱怨道:“你是属乌龟的吗?真慢!”
原本他以为她会和平时一样反驳自己,没想到她却立刻承认了错误:“对不起。”
此时的她将乌黑柔顺的长发扎成便于工作的花苞头,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白皙的脖子。柳叶眉下是一双如清泉一样干净清澈的眼睛。而此刻那犹如蔷薇花瓣般粉嫩柔软的唇瓣轻轻抿着,带着不容接近的冷漠。
无视那双正打量着自己的眼睛,梁昕薇从自己带来的清扫工具中拿出一把塑料扫帚,开始进行打扫。
欧星辰见她根本当自己不存在似的,于是起身伸展了一下修长的四肢,听似随意地说道:“今天真热啊,不如下去游泳吧。”
说完,他快速脱下身上的T恤,随手扔到一直埋头打扫的女生头上,等待着她接下来的反应。
谁知她只是默默地把头上的衣服拿了下来,折叠整齐后,帮他放在躺椅上。
这样的反应,令他原本计划要捉弄她的雀跃心情霎时消散,只留下一丝莫名的失望与不甘。
犹豫了片刻后,他走上前去,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促狭地笑着问:“你应该还没来过这种私人泳池吧?要下去试试吗?”
梁昕薇抬起头,目光扫过他的六块腹肌,然后淡定地与他对视,答道:“你不是要我打扫卫生吗?等我扫完了,你有其他工作安排,再对我说吧。”
欧星辰本来以为她看见自己赤裸的上身绝对会捂脸尖叫,没想到她却只是轻轻一甩手便挣开了他的手,然后转身就要离开。
然而也许是走得太急,她没看清脚下的路,不小心被躺椅脚绊了一下,纤瘦的身体摇晃了几下,失去重心朝地上摔去。
他立即飞身上前,不假思索地伸出手拉住了她细瘦的手臂……
可是已经晚了,他非但没能拉住她,反而被她带着一同往地面跌去。
“扑通——”
两人一上一下以极其不雅的姿态重叠在一起。
感受到唇瓣上异样的温暖触感,梁昕薇惊讶不已地瞪大了双眼,发现一张俊美的脸庞和自己的脸紧紧地贴在一起,眼睛对眼睛,鼻子对鼻子,嘴巴对嘴巴……
霎时,一种酥麻的感觉从唇瓣一直蔓延到她的心里,再一点点地侵入她的四肢百骸。
她竟然……竟然和欧星辰接吻了!
这个认知让她的脸瞬间变得滚烫,而红晕也随着这股热度由白皙的脸颊蔓延到了耳根。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耳朵清晰地听见了自己那犹如擂鼓一样的心跳声,呼吸间都是来自男生身上如同青草一样淡淡的清香。
“啊——”
充满着难以置信的尖叫声惊醒了如同置身梦中的两人。
梁昕薇这才挣扎着站了起来,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唇后退了几步,接着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不知何时出现在游泳室门口的欧瑞曼快步朝他们走过来,不悦地皱眉问道:“星辰哥,你们刚才……是怎么回事?”
见欧星辰抬起头用暧昧的眼神看着自己,梁昕薇脸上的红晕更深了,她立即抢在他说话之前解释道:“是意外!”
欧瑞曼用冰冷的目光瞪了她一眼,之后就不再理会她,只是看着欧星辰,等待他的答案。
然而欧星辰却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了看因为害羞而始终低垂着脑袋假装整理围裙裙摆的梁昕薇,然后摸着下巴微笑着说:“没错,是意外。”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带着无法掩饰的愉悦,这让欧瑞曼觉得自己宛若被一只有力的手推入了冰窟中,刺骨的寒冷随之从脚底一点点蔓延到了她的胸腔。
“是吗?”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和平时一样冷静,然而声音从喉咙中发出来的时候,却还是微微地颤抖,“刚才奶奶打电话过来,说有事想和你说,让你回个电话给她。”
欧星辰的注意力都放在梁昕薇身上,所以没有发现她此时的异常,他点头应了声“我知道了”,便步履轻快地离开了游泳室。
直到他的脚步声再也听不到了,梁昕薇才抬起头来,长舒了一口气。
可是——
“啪——”
响亮的巴掌声回荡在游泳室里。
火辣辣的疼痛感让梁昕薇不由自主地抬手捂住了脸颊,诧异地看着欧瑞曼。她穿着一身看起来十分名贵的天蓝色丝质连衣裙,泛着栗色光芒的长鬈发被挽到一侧肩膀上。她此刻正用充满愤怒的目光瞪着自己,漂亮的面容因此显得有些扭曲。
“我警告你,离星辰哥远一点!”欧瑞曼用冷冽的声音威胁道,“要不然下一次,我会让你受到远比这个巴掌还痛十倍的惩罚。”
梁昕薇凝视着她眉骨上那道因为她凶狠的表情而显得越发清晰的疤痕,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几个场景——
被摔碎了的碗。
被血染红了的细长眉毛。
害怕地哭泣着的女孩……
许久,她才轻声问道:“你是芷然吗?”
她的问题让欧瑞曼原本冒着怒火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慌:“你说什么?”她努力掩饰自己的慌乱,用冷淡的声音继续说道,“芷然是谁?嗬,你不会在这个时候,说我长得像你以前认识的一个人,趁机拉近关系让我不要把你赶出欧家吧?真是搞笑!”
也许是害怕梁昕薇继续说出什么让自己无法接受的话来,欧瑞曼撂下“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让你在欧家好过”的话后,便迅速转身,快步走出了游泳室。
第二天放学后,梁昕薇再次进入欧宅工作。
夜色渐深,原本明朗的星空被几片厚重的乌云遮住,风从草木上刮过,使得花园中的草木不停摇晃,发出“哗啦啦”的可怕声响。
几片落叶被这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卷入落地窗内,在半空中如蝴蝶一样飞舞了好一阵,才缓缓落在客厅光滑的瓷砖地板上。
梁昕薇快步走过去把窗户关上,接着找来了扫帚,开始清扫被风刮入屋内的落叶。
此时欧家偌大的客厅里,除了正努力工作的梁昕薇,还有坐在沙发上、手捧旅游杂志假装在认真看书,其实眼睛却在不断观察她的一举一动的欧星辰。
修长白皙的手指捏住杂志的一角用力翻动书页,刻意制造出声音之后,他抬头看了看她。
梁昕薇埋头工作,根本没留意他的小动作。将落叶和沙尘扫进簸箕后,她便提着扫帚与簸箕从他身后绕过,头也不回地朝屋外走去。
“站住!”欧星辰有些不悦地喊住她。
梁昕薇停下脚步,转头问道:“少爷,您还有什么事吗?”
她毕恭毕敬的回答让他花了足足五秒的时间来思考——
对啊……他叫住她,到底是要干吗?
问她对昨天发生的意外有什么感想?还是问她在发生了那个意外之后,为什么没有丝毫改变,还是和之前一样漠视他?
开玩笑!
他怎么能让她产生他很在意她的错觉!
所以,他当然不会问她这些问题……
想到这里,他轻轻咳嗽了两声,然后抬手指着脚边的地板,冷傲地说道:“你没有看到这里也脏了吗?快点过来扫干净。”
梁昕薇走过去一看,发现他觉得脏了的地方,干净得连一点灰尘都看不到。
她克制不住地微微蹙起了眉头,正当欧星辰以为她要抗议的时候,她却只是应了声“好”,便仔细地打扫起来。
一阵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难堪的沉默。
梁昕薇抬头看了欧星辰一眼,把东西放到一旁,才将手机从兜里拿了出来。
屏幕上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但她还是快速按下通话键,对着手机礼貌地说:“喂,你好。”
“你好,请问是昕薇吗?”手机那边传来了一个熟悉温和的声音,“我是乾薰。”
“乾薰?”她有些惊讶地问,“你怎么会有我的手机号码?”
听到她提起那个第一次碰面就让他觉得讨厌的男生的名字,欧星辰顺手重新拿起杂志,假装看书,暗中却竖起了耳朵,偷听他们的对话。
“原来是这样……你去百货店找过我吗……是的,他让我用劳动抵债,所以我现在在他家当兼职女佣。”说到这里,梁昕薇侧头看了欧星辰一眼,随后往落地窗边走去。
察觉到她是在刻意避开自己,欧星辰越发好奇,不动声色地朝她那边移动。
他隐约听见了她说的几个字:“我……十点……家……”
她应该是在和那家伙报告自己每天几点下班回家吧。
他压下心中的不满,继续竖着耳朵倾听。
“回去后再打电话……周末的话,应该……”
难道那家伙正在约她?
“好……”梁昕薇刚开口答应,就听见“砰”的一声响,她被吓了一跳,随即转头看向欧星辰刚才坐的沙发——
咦?人呢?刚才不是还坐在沙发上吗?
她对欧星辰的突然消失感到诧异不已。
正当她满心疑惑时,却听见一个带着痛楚的抽气声从沙发一旁的地上传来。
她这才发现,原来刚刚那阵不小的声响,是欧星辰跌倒在地板上发出来的。
看着他忍痛艰难地站起来,强装镇定地坐回沙发上,然后心虚地用眼睛瞟了瞟地板,再从地上捡起刚才一同掉落的杂志,并抬手将它竖放在自己的面前,借此掩饰尴尬,她忍不住挑了下眉——他把杂志拿倒了。
欧星辰也发现了这个错误,于是又慌忙把杂志掉过头来。
看着他尴尬万分的样子,梁昕薇对电话那边还在等她回答的乾薰说了句“等会儿见”,便挂断了电话走到欧星辰身边,佯装关心地故意问道:“少爷,请问需要我帮您请医生过来瞧一瞧吗?”
“多事!”他把合上的杂志随手扔在沙发上,接着起身俯视着她说道:“你周末要和那个叫乾薰的家伙见面吗?”
她一边暗自奇怪他的听力怎么这么好,一边如实回答:“是的。”
他不由得瞪大眼睛,霸道地沉声命令:“不许去!”
“为什么?”梁昕薇不悦地拧眉,说,“上班以外的时间,我想去和谁见面,似乎不需要经过你的同意吧。”
她说得十分在理,令欧星辰想不出任何理由来反驳,于是他顾左右而言他:“难道你不用学习吗?每天工作到那么晚才回家,你要是周末不抓紧时间补习,怎么保持全年级前五的名次?所以——不许去!”
“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不需要你为我瞎操心。”说完,她转身离开。
“喂,梁昕薇,你这是什么态度?”欧星辰快步追上去拦住她,说,“作为雇主,我关心一下家里的用人,确保你不会因为学习或者生活上的事情影响到工作,这怎么能算是在瞎操心?”
“欧星辰,你真的很莫名其妙——如果你确实替我考虑过,那么昨天就不会故意给我制造麻烦,要我一个人去清扫室内游泳池了。托你的福,我昨天可是工作到晚上十一点才回家呢。”梁昕薇冷冷地说道,“但你确实是我的雇主,所以只要是你的要求,我都只能照做。可是你这个雇主未免管得太宽了吧!说实话,当初要不是因为我弄坏了你的摩托车帽,被要求赔偿六万元,我们就只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罢了。”
她的话让欧星辰骤然发觉,自己竟会因为她觉得他们之间只是债主与欠债者的关系,而感到心脏犹如被一只手用力攥住般难受。
没错,一开始在路上遇见的时候,他确实只将她当成一个挡路的陌生人。
若不是因为她当时耍滑逃跑,他也许很快便会将她彻底忘记。
可是偏偏这么巧,两人再次相遇了,她竟然与自己一样就读于T学院。
而在得到她用十个月的时间还清债务的承诺后,他以为事情会就这样告一段落。
谁知道当他在餐厅洗手间前见到那个叫乾薰的男生对她示好时,他竟然会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搅乱了他原本平静无波的心湖。而昨天那个意外的吻,更像是一块石头扔进了他心中那不再平静的水里,让他再也无法在她面前保持淡定了。
她却跟他说,他们不过是陌生人。
想到这里,他恼怒不已。于是,他恢复了当初刚见面时那冷漠得好像脸上结了冰霜一样的表情,用毫无温度的声音缓缓地说:“好,那以后我们就只是陌生人!”
话音落下之后,他转身走上了豪华的旋转楼梯。
欧星辰骤然的冷漠与愤怒让梁昕薇感到一阵莫名其妙。
自认识他到现在,她始终捉摸不透他的脾气,也完全不知道他刚才究竟因为什么而生气。因为作为女佣,她在欧家的行为举止也算循规蹈矩了,如果真要说哪里做得不够好,大概就是她刚才没有听从他的话,甚至数落他管得太宽了吧。
但是因为这么小的事情就发脾气,他是不是太奇怪了啊……
想到这里,她突然蹙起眉头嘟囔道:“咦?我干吗要这么在意那脾气像暴龙一样的家伙啊?这样的我,比他还要奇怪吧。”
说完,她摇了摇头,努力地将不断浮现在脑海中的欧星辰离开时的背影甩出去,随即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确定此时已到了下班时间,便把刚才放在一旁的扫帚和簸箕收拾好,然后走到员工休息室,拿出放在柜子里的背包朝屋外走去。
因为是晚上,光线暗淡,视野受限,让人觉得欧家的花园比白天见到的大了许多。
别墅前的车道将草地分成两部分,两侧的草地上,每隔五米就立着一根白色的欧式灯柱。
橘色的灯光透过房子形状的玻璃罩,似月光般落在碧绿的草地上,恍若海上粼粼的波光。
此时乌云将整个天空都覆盖住了。梁昕薇抬手拂开被风吹到脸上的发丝,正要继续前行,却见一个纤瘦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眼前。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盯着眼前的白色身影,好一会儿才认出那悄无声息出现在她面前的,并不是吓人的鬼魅,而是将海藻般的长鬈发披散在身后,穿着白色及膝睡裙的欧瑞曼。
“我有话要和你说。”欧瑞曼手拿极具欧式风格的烛台,侧身说道,“跟我来。”说完,她转身缓步在前面带路。
梁昕薇犹豫了一阵,见她已经绕过别墅右边的拐角,来不及仔细考虑,只好迈步追了上去。
欧瑞曼一路默不作声,直到将她带到别墅最后面的一处地方才停下脚步。然后,她拿出一串钥匙,打开了被刷成与别墅墙壁同样颜色、如果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的小木门。
梁昕薇好奇地探着脑袋,查看了一下木门内的情况。
借着花园里的灯光,她发现门内是一道通往地下的阶梯,然而里面漆黑一片,她只能看见几级台阶,再往下就是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浓黑。
“害怕吗?”见她的脸色有些难看,欧瑞曼轻笑着说道,“如果觉得害怕,那就算了吧。”
梁昕薇转过头,蹙眉看着她脸上诡异的笑容。
没错,因为某些原因,她确实是很讨厌,甚至是惧怕黑暗的地方。
可是她想要弄明白,欧瑞曼这么神秘兮兮地把自己带到这个隐秘的地方,究竟想干什么?
这么想着,她努力抑制住内心的恐惧,强装镇定地说:“没关系,我不怕。”
欧瑞曼脸上的笑容似乎更深了,在摇曳的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意味不明。
“既然这样,那就走吧。”
借着烛火照亮脚下的台阶,她继续往下走去。
梁昕薇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生怕一不小心踩了空就会摔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去。
这道看似没有终点的阶梯,其实只有十六级,再往里便是一个不到三平方米的狭小空间。
烛光在这时缓缓往上照,最终停在一把布满灰尘的门锁上。
梁昕薇看到欧瑞曼又拿出一把钥匙开门,忍不住好奇地问:“这是哪儿?”
欧瑞曼抬手把门推开。随着陈旧的木门被推开时发出的“吱呀”声,一股被尘封许久的灰尘扑面而来,梁昕薇被呛得不断咳嗽。
而欧瑞曼早有准备,她捂住了口鼻,凑到梁昕薇的耳边低声说:“这是欧家的地下室。”
“地下室……喀喀……你带我来这里……喀喀……干什么?”
“因为这里比较隐蔽啊。”欧瑞曼直起身,从睡裙口袋里拿出一条干净的手帕递了过来。
梁昕薇接过后赶忙擦掉刚才落在脸上的灰尘,直至咳嗽停了下来,才感激地对她说:“谢谢。”
“不用感谢我。”欧瑞曼说,“我带你来这里,是有话想要问你,要是你一直咳嗽,就谈不成了。”
梁昕薇觉得十分奇怪:“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欧瑞曼微微眯起眼睛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才说:“我打算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
“什么机会?”
“我知道你来欧家当女佣,是因为弄坏了星辰哥的摩托车帽,背负了债款,但是你没有钱,所以需要以劳动抵债。”她挑眉微笑着说,“但是我可以给你六万元,让你立刻还给星辰哥,而你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不再出现在这里,也不许再和星辰哥见面。”
听了她的话,梁昕薇一时愣住了。
六万元并不是一个小数目,欧瑞曼为什么要平白无故给自己这么多钱,而目的只是为了让她离开欧家?难道她很害怕自己再继续在欧家待下去吗?可是自己并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威胁。难道说之前的那个猜测,并不是全无道理的?如果眼前的人真是记忆中的那个人……
要弄明白这些问题,只有继续留在欧家,才有机会找到答案。
再说,自己欠下的债务就该自己承担,不管对方的出发点是什么,她都不能平白无故接受这么大的恩惠。
想到这里,她摇头拒绝道:“我和欧星辰签订了协议,必须用十个月的工作来还清债款,这是我能力范围内可以完成的事情,所以我不需要你的六万元,也不能答应你的要求。”
欧瑞曼本以为自己提出的条件很优渥,她会乐得轻松,爽快地接受,却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拒绝了自己,宁愿留在欧家打工。
这个事实让欧瑞曼勃然变色,恼怒地瞪着眼前的女生。
她留在这里,到底想做什么?
当一个听话温顺的用人?
不!她的目的肯定不会这么简单……
也许……
她是想要趁机抢走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所以,绝不能让她的奸计得逞!
而这也正是欧瑞曼会将梁昕薇带到这个黑暗而偏僻的地下室的原因。因为她清楚地记得,梁昕薇有多害怕黑暗。
她突然大笑了起来,并用冰冷得可怕的声音说道:“那你就给我进去吧!”
梁昕薇还来不及弄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后背便被一只手猛地推了一把。她不由自主地往前踉跄了几步,接着又被地上的杂物绊到了,“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她又惊又气地坐起身,抬头望着此刻已经站在门外的欧瑞曼,愤怒地问道:“你干什么?”
“干什么?”欧瑞曼呵呵笑了两声,冷冷地说,“让你好好反省反省啊。”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伸手抓住了门把,迅速把门关上了。
“不要!”梁昕薇尖叫着扑过去,然而任凭她怎么拉扯,都打不开这扇沉重的木门。
紧闭的大门将所有光线隔绝,四周一片漆黑,她觉得自己就像置身于不见天日的深渊一般,恐惧不已。
她只能无助地冲门外叫道:“放我出去!”
“好啊。”还站在门外的欧瑞曼笑着说,“如果你同意离开,我就把你放出来。”
梁昕薇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困惑:“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赶我走?仅仅是因为讨厌我吗?还是有其他原因?”
“你的问题还真多,不过我不会回答你。你只要告诉我,你到底肯不肯走?”
见她刻意回避自己的问题,梁昕薇也不愿妥协:“我可以答应你,但必须在知道你想尽办法赶我离开的原因之后。”
门外传来了欧瑞曼的冷哼声:“那我只能和你说拜拜了,不过你别担心,明天早上,我会过来帮你开门的。”
说完,她晃了晃手中的钥匙串,转身走上了台阶,最后将别墅墙壁上的小木门也一并关上了。
欧瑞曼离开后,阴暗的地下室变得异常安静。
梁昕薇依旧不死心地敲打着地下室的门,希望有人能够听到声音赶来救她。
可是很快她便发现自己的呼救根本就是多余的。
这里不仅偏僻,而且通往地下室的楼梯两端各有一扇门,这两扇门将这儿隔绝成一个隔音效果极佳的密闭空间,所以不管她怎么呼救,都绝对不会有人听见。
如果她想要出去,那就只能想其他方法。
尽可能保持冷静思考了一阵后,她迅速从身上掏出手机,打算打电话求救。
可当手机屏幕被按亮之后,她才发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室中,手机根本没有任何信号!不一会儿,屏幕便因自动锁上而变黑了。
这令她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恐慌,只能背靠在紧闭的木门上,双腿虚软地跌坐在地。
她慢慢地将身体蜷缩了起来,并用双手紧紧地环抱住自己的膝盖。
即便如此,她依旧无法阻止眼前这可怕的浓黑给她带来的那令人窒息的回忆——
扭曲的汽车、不断流下的鲜血、从油箱里漏出的汽油、漫天的火光……曾经经历的一幕幕清晰地在她眼前闪过。
恍惚间,她看见了爸爸和妈妈临终前朝自己微笑的面容,他们仿佛是在对她说:“昕薇,不要怕。”
没错,她不能怕,也不需要害怕。
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她依旧坚强地活着,所以即使被关在这里,她也能依靠自己的力量逃出去!
这么想着,她立即用手背擦掉眼角与脸上的泪水,借着手机微弱的光搜寻地下室中存放的一些可以帮助她逃离黑暗的工具。
很快,她在一个柜子里找到了几根蜡烛与一盒火柴。
她用火柴点燃两根蜡烛,将它们立在落满了灰尘的旧书桌上后,地下室内终于变得亮堂了许多。
她这才松了口气,将桌子下的一张旧凳子搬了出来,用手拂掉上面的灰尘后,便疲惫地坐下稍作休息。
到了深夜,地下室越发冷了起来。
她只穿着一件短袖T恤,很快便感到一股寒意侵袭而来。她下意识地往周围看了看,希望能找到可以御寒的衣物,不经意间却发现一旁的铁架子上放着一个蓝色的铁皮盒子。
她好奇地起身将盒子拿了下来。那盒子没有用盖子封起来,里面装着几个玩具,而玩具下面压着一张三寸大小的照片。
她小心地抽出那张照片,是一张三个人坐在沙发上的合影——左边是一个五官与欧星辰有些相似的男人,右边是一个小男孩,中间是一位大约五十几岁的老太太,老太太揽着身旁小男孩的肩膀,冲镜头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灰尘模糊了小男孩的面容,为了看清他的长相,她顺手抓起衣摆,把照片擦拭干净。
待她重新把照片放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她的手猛烈地颤抖了起来——
照片上的小男孩正对着她微笑。
那灿如星辰的双目,那温和得好像冬日阳光般的眼神,都是她十分熟悉的……
他就是记忆中那个如同天使一样的男孩!
视线下移,落在照片右下角写着的一行字上——
奶奶、爸爸和我,拍摄于十岁生日当天——欧星辰。
她的心脏失控般狂跳起来,原来自己一直苦苦寻找的人,其实就近在眼前。
夜越来越深了,地下室也越来越寒冷。
梁昕薇只能靠不断地来回走动取暖,她不时拿起刚才在铁皮盒子里找到的照片放在眼前打量。
她迫切地想见到他,然后告诉他,她就是曾经得到过他帮助的那个小女孩。而无论他是否还记得她,她都要亲自对他说声“谢谢”。
可问题是,她现在该怎么出去呢?
当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墙角堆放的杂物时,她发现那里面有几根木棍。
她瞬间便有了主意,于是快步走过去,将木棍从杂物中抽了出来,然后爬到还算结实的桌子上,高高举起木棍,用力敲打着天花板。
“咚!咚!”
天花板上的灰尘簌簌地往下掉,落在她的脸上,令她忍不住咳嗽了起来,但她还是咬着牙,继续敲打天花板。
虽然这个地下室十分偏僻,可是它被建在别墅的下方,那么她只要用木棍敲打天花板,也许别墅里的人就能听见她的求助。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下起了暴雨。
瓢泼大雨拍打着阳台的落地窗,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欧星辰在床上翻了个身,毫无睡意,只好睁开了眼睛。
突然,他发现卧室外面的走廊亮起了灯,有用人快步从门外经过,不一会儿,还传来了刻意压低了嗓子的对话声:“李管家,我刚才在老夫人的房间打扫的时候,听见地下室传来奇怪的声音……”
“什么声音?”
“好像是有什么东西不停敲击的声音,所以我刚才和保安过去看了一下,发现有人被锁在了地下室里。”
“是谁?”
“好像是新来的那个女孩梁昕薇,不过我们也不确定……”
听到这里,欧星辰立即掀开被子坐起身,连拖鞋都忘了穿,便快步走到卧室门口,打开门恼怒地训斥道:“你们为什么不立刻打开门把人救出来再来向李管家汇报!”
“少,少爷……”用人因他的突然出现而吓了一跳,随即颤抖着声音解释:“我们确实是想要开门救人,但是地下室的门常年锁着,而钥匙却找不到了,所以才会来找李管家,看是否有备用钥匙。”
“李管家,你去找一下有没有备用钥匙,有的话就带过来。”欧星辰边说边着急地快步跑下楼梯。
管家见状,立即朝已经冲到门口的他大声喊道:“少爷,外面正下着大雨……”
此时,听到动静的欧瑞曼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欧星辰完全不管屋外的狂风暴雨,就这么赤脚跑出了别墅,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梁昕薇,你本事还真大,竟然能够在地下室里发出求救信号,甚至还让素来冷静的星辰哥变得这么冲动……
她将手攥成拳头,狠狠地捶在楼梯的栏杆上。
待李管家去寻找地下室的钥匙时,她才回过神来,赶忙走下楼梯,在玄关处拿了一把雨伞,追上了欧星辰。
当欧星辰赶到地下室的时候,已经有两个保安站在那里,等待刚才去找钥匙的用人回来。
见到他出现,两个保安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才奇怪地问:“少爷,您怎么来了?”
“里面的人怎么样了?”没有听见地下室内有任何动静,他既有些讶异,又隐隐感到一丝担忧。
“我们刚来的时候,她还一直在呼救,听到我们的声音后,她好像绊了一跤摔倒了,然后直到现在都没有再说话。”
“既然这样,你们还傻愣愣地站在这里干什么?快点开门救人啊!”他愤怒地冲他们吼道。
话音刚落,他便听到门内传来了虚弱的声音:“欧星辰……”
那声音虽小,然而他一下子便分辨出来,那是梁昕薇的声音!
他用手拍了拍门,紧张地问道:“喂!梁昕薇!你还好吗?”
可是,她并没有回答。
这可怕的死寂让他慌乱无措起来,他用力敲打着地下室的门,希望能得到回应。
“星辰哥!”欧瑞曼连忙按住他的肩膀,“你这样也无济于事。放心吧,只要李管家把钥匙拿过来,我们就可以把人救出来了。”
“那如果李管家找不到钥匙呢?”欧星辰皱眉说道,然后低头看了一眼门上陈旧的锁,随即将欧瑞曼推到一边,说了句“让开点”,便后退了一步,狠狠地撞了过去。
两个保安见到这样的情形,立即也一起上前帮忙。
一下,两下……
肩膀撞击到门上的时候,传来碎裂般的疼痛。
可是欧星辰恍如感觉不到丝毫疼痛般,每一次撞击都是那么毫不犹豫,因为此刻他心里只担忧着梁昕薇的安危。
“轰!”
在保安的配合下,他终于撞开了地下室的门。
随着木门打开,数不清的灰尘与一阵蜡烛烧过后的气味扑面而来。
欧星辰用一只手捂住嘴巴和鼻子,另一只手挥开灰尘,快步走进了地下室。
待视线适应昏暗的光线之后,他才看见了昏倒在地的梁昕薇。
他慌忙蹲下身,将她扶起,靠坐在自己怀里,并晃了晃她的肩膀喊道:“梁昕薇,醒一醒!”
浓密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着,许久,梁昕薇才费劲地睁开了双眼,艰难地冲他微笑,轻声问道:“你是来救我的吗?”
说完,她蜷缩起瘦弱的身子,喃喃道:“好冷……”
听见她这么说,欧星辰立即将手掌放在她的额头上,感受到了一阵滚烫的温度。
他立刻将她抱了起来,对站在门外的保安们说道:“快叫医生!”随即抱着她快步走上阶梯,将高烧中的梁昕薇带回了别墅。
望着那个离去的背影,欧瑞曼只觉得一股可怕的寒气从脚底一直往上蔓延,直至将她的心脏冻结。
而当她不经意间看到梁昕薇手中死死攥着的那张照片时,呼吸差点因此停滞了。
她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