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走过人生的月缺花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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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跟上我的右脚

夏天的时候,在一个很晴朗的午后,我第一次遇见了迟小意。当时她正倚在一棵树上休息,在这野外的山脚,一条河蜿蜒流向远方,迟小意的目光随着河流渐远,她的额上一层细密的汗珠。我问她要去哪里,她指着远方的河说,要去那边看看。我竟是不放心,便跟在身边,她只有一条腿,却没有拄拐杖,一下一下蹦得极快,偶尔路上有些小坎坷,也不能阻挡她的跳跃。

到了远处的河边,她闭上眼睛,似乎在感受着什么。良久,她才睁眼说,就是这里了。我问她这是什么地方,她说凭感觉来的,很神秘的样子。看了一会儿,她又往回走。路上,我问她的腿,她告诉我,七岁那年,车祸,便失去了右腿。回忆往事,她很是云淡风清:“一开始的时候,我就拒绝拄拐杖,也拒绝安假肢,可是那时站着都不稳,很难把握平衡。我起初是天天练站,一天比一天站得时间长。我现在,比你们都能站。然后我就练走,其实也不能叫走了,只能说是蹦跳。那时觉得特别累,从屋里走到房门都累得不行,可是你看现在,我能走出这么远,还能走回去,厉害吧?”

这个20岁出头的女孩子,骨子里就有着一种好强的斗志,或者可以说是坚强。迟小意不安义肢,因为她觉得还是现在这个样子更真实更自然,另外,她也从不觉得自己的右腿失去了,这只是暂时离开,在某个地方等她去寻找。“我能感应到我的右脚正在不停地移动,我就凭着这种感觉一直在寻找。”她很认真地说。她就这样蹦跳着从小学到读完大学,到参加工作。在这过程中,她唯一觉得困难的就是上下车和上下楼,好在后来经过努力锻炼也都不成问题了。现在,她有电梯都不乘坐,除非楼层太高。

迟小意在一家会计师事务所工作,虽然工作挺繁忙的,可是她的业余爱好极多极广泛。而且每年之中,她都要休上两三个月的假,出去四处走,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去寻找她的右腿。有一次,她去旅游,在一个山谷里遇见了蛇群。那是她生命中最危急的时刻,比之当年的车祸还要可怕。她不停地蹦,最后摔倒,头都跌破了,蛇群接近,那一刻,她彻底绝望。可是,仿佛奇迹般那些蛇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却纷纷退去,就像有人在踢它们。她说,那是我的右脚来了,帮我赶走了蛇。

不久后,我在报纸上看到迟小意的一幅国画竟获了省内的大奖,那是一幅童趣盎然的作品,画中一群小孩在玩顶牛游戏,就是抱起另一只脚,单腿蹦跳,用膝互相顶撞。每个孩子的动作神情都不相同,有一种很温暖纯净的意境。我不知道迟小意画这幅画的心境,可是从画作的格调来看,应该是很平和自然,虽然画顶牛的游戏也可能是她自己独腿的写照,可透出的情绪却是温暖而积极的。另外,我还在一些报刊上看到她发表的随笔,都很明净积极。

在网上看迟小意的博客,叫“跟上我的右脚”,她说:“我从不认为自己是残疾人,也从不觉得自己失去了右腿,因为我能感觉到我的右脚正带着那条腿在向前飞奔,正在经过一片又一片的美好,所以,我只能加快蹦跳的速度,让自己的左脚紧紧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