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初起,柳絮飞扬。11岁的赫儿坐在窗前,阳光明媚,照在她微笑的脸上。长长的清风吹动着她的头发,她回头对妈妈说:“你告诉过我,我们是从南边来的,所以我喜欢南风!”
赫儿最大的愿望就在浩荡的南风里恣意奔跑,可她不能,她常看着镜子里紫红的嘴唇,看着自己的指尖也泛着紫色,就会轻轻地叹息。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已经如影随形地跟着她11年。医生说,过了16岁,就可以做手术了。她每天起得很早,慢慢地走过那条并不长的路,去上学。课间操的时候,她站在走廊里,看着那些同学站着整齐的队伍,如鸟儿般欢快地做操。心也似欲飞欲舞,如校园杨树上那些在阳光下欣喜的叶子。
现在她已经极少去问妈妈,自己的爸爸到底在哪里。早已不再相信妈妈的谎言,她也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激动,不去愤怒,她要让心平静,她要活到16岁。她知道爸爸在远方活着,她现在已经不去恨他,她的愿望越来越简单,从最初的全家团圆,到只要爸爸能来看她一次,到现在只要活着,成长的过程中,她用平静去呵护自己残缺的心。
有一次,一个同学问她:“赫儿,怎么从不见你爸爸来接你?”赫儿微笑:“我爸爸在很远的地方工作,他说等条件好了就接我和妈妈过去!”她就这样告诉着同学,也告诉着自己。
闲暇的时候,赫儿便看书,家里的藏书她几乎看遍了。有时候,心烦得厉害,赫儿便上网,在QQ里,她扔下无数只漂流瓶,都写着同样的一句话:“谁能告诉赫儿,她的爸爸是谁?”可是一天一天,收获的只是一些美好的祝愿。其实,她所要的也只是这些祝愿,她天真地想着,收集到了足够的祝福,奇迹就会出现。
在赫儿的心底,还是有着一个答案的。八岁那一年,家里来了一个陌生的叔叔,和妈妈很开心地说着话,还给她带了礼物。在她的心底,面对这个叔叔,有着一种很奇怪的亲切感,她就想,这可能就是自己的爸爸吧!那一天,她一直盯着那个叔叔看,很少说话。叔叔走后,在巨大的失落感中,她问妈妈:“他是我的爸爸吗?”妈妈断然否定,然后拥她入怀,再一次告诉她,爸爸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有一天上课的时候,赫儿便觉得很难受,胸闷得像要炸开,连呼吸都困难起来。在医院里,看着她苏醒过来,她冲着妈妈笑,说:“没事了!担心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了!”可是,这一次之后,她便经常犯心脏病,有好几次都徘徊在生死边缘。妈妈决定,要带她回南边看病。赫儿便问妈妈:“是去咱们来的地方吗?”妈妈点头,赫儿便笑,终于可以回到自己的出生地了,可以回到故乡。她知道那个叔叔就在那里,可以和他在同一片天空下就好,即使妈妈说那并不是爸爸。
在火车上,赫儿装作无意地问妈妈:“那个叔叔会来医院看我吗?”妈妈说,和叔叔虽然同一个省,却不是同一个城市,不想麻烦他了。赫儿听了,便转头去看窗外飘摇远去的风景,不让妈妈看到失望的眼神。
躺在病房里,虽然有医生的全力治疗,赫儿依然每天都会发病,且一次比一次重。她深紫的嘴唇,像盛开的牵牛花,全是呼唤的形状。可是呼唤着谁,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
一个上午,盛夏的阳光如花绽放。赫儿经过了夜里的挣扎,再次平静下来,她看着憔悴的妈妈,说:“那个叔叔真的不是爸爸吗?我只问这一次了!”妈妈抱着她瘦小的身躯,说:“他不是,他真的不是!可是他也很喜欢你,他说他会来看你!”赫儿努力地微笑:“妈妈,没事的,有你在我就很幸福了!你要让那个叔叔快些来啊,我很想他!”
她要来妈妈的手机,登上QQ,打开漂流瓶的界面,又扔了几个瓶子。然后闭上眼睛休息了会儿,对妈妈说:“叔叔来的时候,你要叫我,我要告诉他,我真的很想他!”她只睡了一小会儿,便醒来,妈妈坐在身边,一脸的疼爱。她拉着妈妈的手:“妈妈,我很幸福,你也要幸福。我舍不得你,也舍不得爸爸!”
赫儿睡了,脸上带着微笑。她不去等了,因为她觉得很幸福,所以她安静地睡下了。只有那几个漂流瓶还在天涯海角地流浪,瓶子里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如果遇见赫儿的爸爸,请告诉他我来过,告诉他我很想他,告诉他我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