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把生活过成最美的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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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恰同学少年

小牛从上床迅速地蹿下来,门一声响,她溜去外面上厕所了。外面正是北风呼呼,珠江源头的第一城——曲靖的天气已经开始有些凛冽的寒意了。她吸着冷气回到宿舍,像只喜鹊那样高叫着:“起床了,起床了!”

白色的蚊帐里面有了些翻身和呢喃的声音,接着,又陷入了寂静中。有的人醒了,有的人还在梦中。周末的早晨,我们这群平日里叽叽喳喳的女孩子们喜欢赖床,以一副谁也别叫醒我的姿态想睡到自然醒。

可小牛同学总喜欢做个周扒皮,把她手里的簸箕拍得山响,这不,她冻僵的手在冷不丁之间已经伸到我的被窝里来了,我一声尖叫,她又从我的蚊帐窜到阿华的蚊帐里,“吧唧”一声清脆的响声,紧接着阿华大叫“非礼”,还说“变态女色魔”。寝室里一片笑声,大家都纷纷起床了。

小牛一边擦着她永远锃亮的皮鞋,一边开始宣讲昨晚刚看过的电影。话题永远都是陈旧的话题,不外乎书、电影和男生,而争论永远是都是新鲜的争论。那时武侠小说正大行其道,令狐冲成了我青春里的偶像,而在我们的班级里怎么也找不到一个像令狐冲一样侠骨柔情的男同学。所以,四年来,我们寝室的女生基本处于失恋状态。即使偶有萌芽,也被班主任郭老师亲手掐断。

要知道我们这群学生的年龄都在十五岁左右,正值上高中的年纪。不幸的是,我们都失去了上大学的权利,在初中就以最优异的成绩考上了中专,成为当时人们心中的准吃“铁饭碗”的人。而郭老师就成了我们的监护人,她永远像个严厉的妈妈,不准你这样,不准你那样,最不准你还没成熟就开始发芽。

女生大楼的下面是高筑的铁丝网,禁止一切异性的侵入。我们寝室里的八个女同学,貌似都还没长开的样子,在课余时间里,不是相约看电影,就是泡在图书馆,而每天晚上,照例是卧谈会。

卧谈会的主讲永远是小牛,她个子矮,身子壮实,喜欢吃肉,喜欢读书,常年剪着短发,在我们尚还不需要谈论女人味的时候,小牛的造型就是好学生的典范。她姓牛,所以大家都叫她小牛。每个人都有一个大家喜欢称呼的昵称,那是我们的代号。小牛写得一手漂亮的钢笔字,潇洒自如,劲道有力,与她阳刚的性格暗合。还写得一手好文章,她与我和芳并列被同学们戏称为“三大才女”。

有趣的是这三个有点小才的姑娘都在同一寝室,这给我们增添了许多共同的话题。一本书常常从这个人的手上传到那个人的手上,然后再为书中主人公的命运遗憾担心。一部电影又成为我们久久的谈资,从施瓦辛格到汤姆·克鲁斯,从周润发到刘德华。小牛甚至带领我们去看通宵的电影,常常在黎明时归至校门,装作出去买早餐的好学生。

有一次甚至被几个小青年追逐,大逃亡似的跑了很久,好在有惊无险。如今想来,那算是我学生时代里最惊险刺激的往事,大多时候我们都太四平八稳地当了好学生。听话乖巧,考试成绩优秀,不做违纪的事,天天向上,处处维护自身和集体的形象。

我是明亮的,小牛是阳刚的,而芳是温婉的,另外的女同学们,或是热衷于绘画的芬,醉心于唱歌的阿华,或是球技一流的温。我们的小世界里,温暖明媚,时时彰显的文艺范儿让我有种脱俗的幻觉。四年的时光匆匆,既无深刻的恋情出现,也没有惊心的记忆,所以,分别时,忧伤也只是淡淡的忧伤。

各奔东西后的生活大可以忽略了,但我要提的是,身怀六甲的小牛在某天突然离世了,接到这个消息时,天空惊雷滚滚,一如我心。一场莫虚有的头疼,缠住小牛的身体。一个鲜活的生命没了,还带着一个尚未来得及出世的孩子。我没去送她,我害怕看到那个失去妻子失去孩子的伤心人。他高大阳光,干净整洁,是小牛心中理想的白马王子。我只记得小牛拉着我的手,甜蜜地说,他很好,很好!然后露出一种少有的羞涩,在她脸上,我唯一见过那一次。而另一个女同学芬则在电话里对我说,小牛的老公太优秀了,居然洗碗也顺便把灶台擦得干干净净。

这一切,分明还是昨天的事,如今却变成了阴阳两世。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的热闹世界,现世尚且安稳,不知小牛的世界一切可安好?我想一定是小牛收到了我想念她的信息,就在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小牛去了天上,她生了个漂亮的女儿,长着一对白色的翅膀,我抬头看天时,正看见她带着女儿学习飞翔,她们都冲着我笑,一切甜蜜美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