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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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秘密名单3

宋铁军哈哈大笑,说:“人不应该犯同样的错误,我记得你上一次输给我时,也是这么个走法,被我占了便宜,今天你没有吸取教训,酿成大错,这要么是你不长记性,要么是你的心不在这里,我说得没错吧?”

张凤山当然记得,那是在他打下日本人飞机的庆功晚宴之后,宋铁军兴致很高,提出要和张凤山杀一盘。张凤山故意露出破绽,让他赢了。他记得宋铁军还说过想不到我们的大英雄,棋艺却如此糟糕,成了我手下败将。“书记长,我这人有个毛病,好事都记得清楚,但坏事过后就全忘记了。就拿上次我入狱来说吧,本来是坏事,但对于我来说,这是人生没有经历过的,感到特别新鲜好奇。还有你让我杀人之事,这也是坏事,但后来跟小鬼子干,我下手就再也没有抖动过,所以我还要感谢你当初让我练了胆子。”

宋铁军用充满喜爱的眼神看着他,说:“凤山,你是在顺境中长大,没有经受什么磨炼,我培养你是希望你以后能光大党国的大业。”

张凤山将自己从回忆中拽进现实里,他仔细分析李春锁叛变的可能性,从最坏处着想,即便李春锁叛变,可是他并不知道自己是共产党员,因为当初石勇为了保护他,不让他参加学兵队里的组织活动,在临走之前,当着他的面,写了一份名单,让他在心里背熟,然后将名单烧毁了。因此,张凤山知道他们,而他们并不知道他的身份,自己何以成了名单中的头号人物?

难道是宋铁军使的障眼法?现在学兵队里有共产党的传闻已经上了国民党的大报,但宋铁军愣是没问他只言片语,这是很反常的。

是安全转移还是静观其变?对张凤山来说,是一种痛苦的抉择。张凤山在心中反复琢磨戴长春的话,这是老魏的指示,“勿等,勿等”,是让他抓住时机及时转移吗?可是他为什么要重复?看来并不是这个意思。突然,张凤山脑海里灵光一闪,负负得正,两个“勿等”,就是让他们不要走,而且“等”与“动”同音,似乎也在暗示要他静观其变。

张凤山惊出一身冷汗,心想差点中了宋铁军的奸计,那样才真的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呢。他轻轻关上窗户,然后回到床上继续睡觉。

鸡打鸣的时候,张凤山听见窗户响了一下,迅速起床,打开窗户,只见窗台上放着一个纸团,马上警觉地用目光扫视四周,左前方有一个黑影,从外形上看中等身材,偏瘦。黑影见张凤山发现了自己,并没有立即离开,站立了一小会,然后不徐不疾地离开了。

张凤山感到奇怪,黑影无论从外形还是走路的姿态上和徐语晴一般无二,尤其是第二次,她好像故意让自己发现她。这个徐语晴到底搞什么鬼?张凤山点亮灯,展开纸团,不禁再次大吃一惊,这和第一次扔进来的纸团几乎一模一样。两份同样的名单,为什么要分不同的时间送来?这里面必有玄机。

张凤山熄灭灯,躺在床上思考这个问题。从自己和徐语晴之间的交往来看,虽然已经确定她的身份是特务,但她又和其他的特务明显不同,他曾经以开玩笑地口吻问她可杀过人?她反问他为何有此一问?他说因为她有枪,徐语晴说枪是用来防身的,她只救人不杀人。难道她得知宋铁军的阴谋后,抢先一步赶来示警?张凤山有些后悔,怪自己疑心病太重,虽然组织纪律要求工作上不可感情用事,但毕竟女人和男人不一样,她们是感情的动物,徐语晴一定是爱上自己,为了救自己才冒险前来送信。第一次怕张凤山怀疑自己的身份,快速离开了,也在暗示让他快走,后来见他不走,第二次故意暴露自己,并在原地站立不动,也是在变相警告他不可擅动,她真是用心良苦啊。张凤山清楚地记得那次在小山坡上的谈话,她说宁愿他们俩人都活着,或者要死一起死。张凤山心里涌上一股暖流,虽然现在身处危险之中,但他想只要自己能活下去,总有一天会将徐语晴争取过来,那时他们就是志同道合的战友和革命伴侣。

张凤山怀疑手中的名单是宋铁军炮制出来的,目的是“引蛇出洞”、“以逸待劳”,现在已经错失了安全转移的机会,只有坚守不出一条路了。如果天亮以后,宋铁军带人围捕,自己只有带领同志们血战到底,突出重围。

天刚蒙蒙亮,张凤山悄悄巡视了下驻地周围,跟平常没什么两样,这更加让他不放心,经历过昨晚的事件之后,张凤山敏锐地感觉到危险正向自己悄悄逼近。

张凤山回到房间,宋铁军打来电话让他过去继续切磋棋艺,这摆明是“鸿门宴”,张凤山知道此去有可能回不来,但要是不去,宋铁军更会怀疑自己,很可能在自己和同志们转移的必经之路上布下了天罗地网。他权衡再三,决定去趟一趟这龙潭虎穴,临走之前叮嘱江靖宇自己不在的时候代行队长的职责,注意保持警戒,防止鬼子派遣的间谍破坏。

在去临时县党部的路上,张凤山思考着应对之策,他想只有先发制人,才能赢得主动权。所以,在见着宋铁军时,将昨晚收到的名单呈到他的手上,说:“我正准备过来向您汇报,没想到您的电话抢先一步到了。”

宋铁军丝毫不感到惊讶,只是淡淡地问到:“你是什么时候收到这份名单的?”

张凤山对他的镇定大惑不解,心想这里面一定有名堂,如果说是凌晨的时候,等于出卖了徐语晴,这不失为一条借刀杀人的妙计,但这样做就是恩将仇报。他怕自己拖延会引起宋铁军的怀疑,便脱口而出:“鸡叫头遍的时候。”

宋铁军不置可否,接着问道:“可看清是什么人送的?”

张凤山说:“天太黑,没发现人。”

宋铁军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从桌上拿起一张纸,递给张凤山:“我这里也有一份名单,跟你的一模一样。”

张凤山故作惊讶地问道:“书记长,您这份名单是哪里得来的?”

宋铁军说:“这你就不要问了,我们下棋,今天你可要用点心下,这样,我让你两颗子,你要是还赢不了,以后就不要跟我下了,因为你的棋艺太臭了,免得传出去我丢不起这个人。”

正在两人对弈的时候,外面人声鼎沸,宋铁军跳“马”吃了张凤山一个“卒”,说:“好戏来了。”

这时,刘成龙和周进带着一班人进来了,看见张凤山正在下棋,周进说:“给我抓起来!”

宋铁军突然大喝了一声:“放肆!打狗还看主人面,这里容不得你们撒野。”

随着宋铁军话音刚落,马彪带着一班人从里屋出来,和周进等人针锋相对。

张凤山没想到周进要抓他,连忙说:“周兄弟,咱们都是自己人,为什么和我过不去?”

周进冷笑道:“什么自己人?你是共产党,我和你不共戴天。”

张凤山哈哈大笑,然后问道:“你有什么凭据吗?”

周进说:“张凤山,看来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实话对你说吧,当年从船上下来的人中,只有我俩的嫌疑最大,但我是复兴社的人,南京方面已经甄别过了,而你就是那个延安来的特派员。”

张凤山心里暗惊,复兴社是国民党军事调查统计局的前身,专司监视、绑架、破坏、暗杀等活动,手上沾满了共产党员的鲜血,抗战以后,戴笠获得老头子的信任,军统局的势力进一步扩大,到处设立集中营、秘密监狱和看守所,是蒋介石排除异己的一张王牌。没想到周进是隐藏在身边的一条毒蛇,现在他露出狰狞的面孔,妄图将自己置于死地。张凤山见所有人的目光盯着自己,镇定自若地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周兄弟摇身一变,成了党国的精英,可喜可贺!但凤山斗胆问一句,你手上有共产党人的鲜血吗?”

周进在军校里参加了复兴社,还没有出过任务,抗战爆发以后,一度和上面失去了联系,现在战争进入了相持阶段,军统局开始恢复在各地的特务组织,恰恰这时,学兵队杀了他的大伯周松如,他向当立法委员的堂哥周宏告了一状,表示要为周家报仇雪恨,周宏考虑到他身单力薄,便在上面活动了一下,周进堂而皇之成了文城军统站的第一任负责人。“我今天来就要拿你第一个开刀,然后将学兵队里的共党分子一举歼灭。”

张凤山脑子里飞快地转动着,很快想到了一个人,便露出一股无所畏惧的神态,说:“周进,我知道你喜欢语晴,但你可以和我光明正大的竞争,如果你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陷害我,语晴知道了也会为你的行为所不耻。”

周进就怕他扯上这件事,气急败坏地说:“张凤山,这事和语晴无关。”

“既然无关,你干嘛动这么大肝火啊?还有,你早知道我是延安来的特派员,为什么当时不亮明身份,让书记长将我处死?在学兵队的时候,你也有机会随时杀掉我,为什么那时不动手?其实你心里的小九九大家都明白,你是因为语晴喜欢我而争风吃醋。可是你就算杀了我,语晴难道就会喜欢上你吗?我看未必。”张凤山见周进上当,便愈往这上面发挥。

周进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紫,成了猪肝色,他恼羞成怒,拔出手枪,对准张凤山,说:“我现在就毙了你。”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人们面面相觑,空气仿佛变得凝固起来,这时,徐语晴冲了进来,挡在张凤山面前,对周进说:“姓周的,你这是公报私仇,要开枪,除非你先打死我。”

刘成龙喝道:“丫头,不得无礼!”

周进没料到徐语晴会突然出现,连忙问道:“你怎么来了?”

徐语晴说:“书记长头痛病犯了,我来给他送药。”

周进心痛地柔声说:“你让我给捎过来不就行了,何苦要走许多山路呢?再说路上不安全,你是怎么过日本人的哨卡的?”

徐语晴没好气地说:“你又没对我说今天要到龙湾来,我是医生,有日本人发的特别通行证,他们自然不敢拦我了。”

宋铁军一直没有说话,他像一位痴迷的老票友一样正津津有味地看着他们表演,在心里品咂着,就像欣赏真假美猴王打斗一样,最终会见分晓,没想到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徐语晴破坏了一切,把一场精彩的武戏变成了三角恋的狗血情戏,此时再不出面,只怕局面将变得不可收拾,便说:“刘司令、周站长,你们抓人我不反对,但如果你们认定张凤山是共党,总得拿出令人信服的证据来吧?”

周进说:“让我把他抓起来一审,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宋铁军以为他有什么铁证,原来他也是靠用刑来逼供,心想在这方面我比你内行,便说:“张队长这样细皮嫩肉的,禁不住折腾,你想屈打成招吗?”

其实宋铁军对张凤山的考验远远超出了一般人的想像,远的不说,就在昨晚,当徐语晴把名单交到宋铁军手上时,宋铁军大喜过望,慰勉她一番,旋即想出了一条毒计:引蛇出洞。他让徐语晴将名单誊写一份,暗中送给张凤山,他自己则带着常备大队和保安团将学兵队团团围住,只等名单中的人自投罗网,哪知等到天亮,学兵队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宋铁军只好撤兵,他不甘心失败,在出龙湾的两条必经之路上布下重兵埋伏,遇见名单上的人格杀勿论。同时,他怀疑徐语晴信没有送到,便打电话约张凤山过来下棋,当张凤山把名单交到他手上时,他没有理由再怀疑了。而且在张凤山来之前,宋铁军和徐语晴有过一段谈话,他问她怎么看待张凤山是共产党这件事?她说不相信张凤山是共产党,如果他是,这么长时间怎么逃得过书记长的火眼金晴?今天早上的情形就能说明一切。宋铁军说延安共党特派员的事一直是他的心魔,周进已经撇清了,自然就是张凤山莫属了。虽说青田大佐的劝降信中提到他曾在日本学习的事,但就怕他中途离开日本前往延安,参加了共党,因为张凤山自己也承认没有卒业证书,所以他到底在日本呆了多长时间没法证明。徐语晴在得知周进是军统后,第一时间向宋铁军汇报,宋铁军让她多和周进接触,争取从他那里获得情报,昨天晚上,周进和她约会,酒喝高了,她送他回到住处,无意中发现了这份名单,在心中默记下来,借口晚上值班匆匆离开了,回到医院,她根据记忆将名单复原出来,准备了两份,连夜赶到龙湾,先是到学兵队向张凤山报信,那时她的心情是无比喜悦的,因为张凤山和她是同一阵营的,她还为能够挽救众多同志的生命感到无比自豪。哪知张凤山毫不领情,又让她心灰意冷,怀疑这是周进嫁祸于人,目的是除掉张凤山,让她断绝对他的念头。她知道第二天周进就要采取行动,心想既然张凤山是宋铁军的人,干脆就把这份情报送给宋铁军,进一步取得他对自己的信任,同时,让宋铁军来当这个挡箭牌,让他们俩窝里斗。她没想到宋铁军会想出“引蛇出洞”的毒计,看来他对张凤山还是不放心,这不免又让徐语晴怀疑张凤山是自己人,所以她利用自己的身体语言向他发出了警告。后来见张凤山没有中计,她的心释然了,现在见宋铁军提出他担心的理由,也更让她坚信张凤山是自己人,所以自己必须全力以赴地保护他,于是说周进就那么可靠吗?他就读的军校离延安最近,很可能就是共党分子提前潜伏进来。当年总部徐处长身边的机要秘书泄密,否则共党中央就被我们一锅端了,现在也不用这么麻烦了。宋铁军自然不会忘记这件让中统蒙羞的事,也正是因为这事,徐处长在老头子那里失宠了,连累他们这些虾兵蟹将跟着倒霉。就拿周进来说吧,以前只是个中队长,嘴上的毛都没长齐,现在居然和他平起平坐,不免让他对仕途充满了失望。

刘成龙见形成了僵局,便对宋铁军说:“书记长,咱们借过一处说话。”

两人来到隔壁房间,刘成龙递给宋铁军一份名单,就是徐语晴在周进住处看到的,说:“书记长,这是学兵队里共党分子的名单。”

宋铁军装作认真看了一遍,问道:“刘司令是哪里得来的?”

刘成龙说:“是周站长提供的。”

宋铁军呵呵一笑,说:“我明白了,果然是他炮制的,刚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说张凤山是共党分子,可又不能拿出真凭实据,比如他是如何加入共党的,上线是谁?下线又是谁?而且当年他本可以揭发,为什么拖到今日?另外,这份名单不可信,周站长在学兵队呆过,他既然知道这么多人是共党分子,为什么早不揭发?我认为今天的事情不排除语晴所说的公报私仇,还有就是争风吃醋。”

刘成龙说:“争风吃醋我刚才亲眼目睹了,公报私仇是从何说起呢?”

宋铁军说:“周站长是周松如的亲侄,周宏的堂弟。”

刘成龙露出惊疑的表情,问道:“此事当真?”

宋铁军说:“千真万确!”

刘成龙将信将疑地说:“怪不得他手持廖主席的介绍信到我的176师报到,原来他在政界有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