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卫奈何对老妈施了什么魔法，亦或是因为卫奈何的关系，菜馆生意太好，让老妈乐得暂时性失忆，总之那晚之后老妈居然没再嚷嚷着要把卫奈何送交失踪人口管理处。倪猜猜感叹，能震慑住老妈的卫奈何，真是神奇。
每天晚上，她照例九点整和隔壁的程浩陨来上半个小时的“巧遇”。
倪妈妈要卫奈何好好辅导她的功课，结果呢，他说得口沫横飞，她居然在笔记本上记下甜点DIY方案。她还是五点钟准时起床，去邮箱拿完白皮信，再赶在老妈睡醒前偷偷占用厨房烘烤那些自制的甜点。
她冒着生命危险做出来的甜点倒是便宜了卫奈何的嘴巴——今天是焦糖布丁，昨天是法式烤布雷，前天是香橙蛋挞，大前天是李子馅饼，大大前天是倪猜猜牌可丽饼……每天一个花样，他连吃了一个星期，已是应接不暇了。
除了享受美食，卫奈何还有一个重要的功课——点评每种甜点的优点和不足，让她有改进的空间。
今天的功课又来了。
倪猜猜拿着纸笔，一边记录一边追问，“怎么样？跟前几天的甜点相比，在甜味的把握上，是不是好很多？”
小小一勺含在口中，卫奈何细细品味，“老实说味道是不错，不过这种焦糖布丁到处都有得卖，所以没什么特点。反倒是你那天自制的李子馅饼，在外面很难吃到，所以更觉得特别。”
她收起纸笔做下决定，“那么好，我就做李子馅饼给浩陨哥哥，顺便跟他说清楚，我喜欢的人是他，从小到大从未改变。”
“咳！”他差点被布丁噎到。卫奈何下意识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倪猜猜，你确定是程浩陨写的那些信？你是单纯地喜欢白皮信的主人，还是喜欢程浩陨这个人？”他不自觉地抬高了声音，有着自己浑然不觉的理由。
“这有什么分别吗？写信的人和浩陨哥哥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啊！”说完，倪猜猜钻进厨房，关上房门，她开始闭关，还不忘透过窗户跟他喊话。“喂，臭小子，快点替我把风啦！我妈那边一有风吹草动，你就打我手机。”
卫奈何无奈地瞅着她在厨房里忙东忙西，她给喜欢的邻家哥哥做甜点，他这个假冒男朋友站在门口替她把风，这算什么逻辑？
家人吧！也许家人就是这样的。
倪猜猜捧着冒热气的李子馅饼出去了，不消五分钟，她又捧着依旧热腾腾的馅饼回来了。盘子里的东西纹丝不动，卫奈何正好接过来一饱口福。
一边将酸甜可口的馅饼往嘴巴里塞，他一边探她表白的结果，“怎么？他不喜欢你做的李子馅饼？”
“我根本就没把馅饼送给他。”
难道是表白被拒？卫奈何心情大好，吃馅饼的速度也快了几分。“怎么？他房里有其他女生？”
倪猜猜一个劲地摇头，卫奈何一个劲地追问：“难道他告诉你，他是‘同志’？”
“喂，臭小子！你胡说些什么？你才玻璃呢！”他幸灾乐祸的口吻，以为她听不出来吗？
不说拉倒，他还懒得理她呢！而且以她的个性，根本绷不住秘密嘛！
果不其然，倪猜猜只维持了三分钟的沉默是金，自行招供了。
“是浩陨哥哥啦！他说他准备考江州医科大学。”
“那不是很好嘛！”有志向有报复，也不枉他每天头悬梁锥刺骨用功念书到凌晨。啊呜，馅饼全进了他的肚子，好饱。
“我就不好啦！”倪猜猜嘴一瘪，苦歪歪地瞅着他，“江州医科大学在江州市嗳！坐高铁也要半天的工夫，这样一来，我们就要分开啦！我就不可能每天见到浩陨哥哥，除非……”
“除非什么？”卫奈何有极其不好的预感，难道她想……
“除非我能跟他考上同一所大学。”
就知道她在打这个算盘，卫奈何直接回她一句，“你在做梦，江州医科大学要是那么容易考，程浩陨也不用学得这么辛苦了。”
倪猜猜多少还有点自知之明，一向对学习不感冒的她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在大半年的时间内冲进重点大学。她打开电脑，直奔江州医科大学的主页面，找来找去，她终于露出了笑容，“找到了！”
卫奈何凑上去扫了一眼——医科大学附属护理专科学校。
“就是这个！这只是一所专科学校，我想考这个应该不太难吧！如果以后浩陨哥哥做了医生，我就做他的助手，当个小护士也不错啊！”
倪猜猜兀自做着美梦，惹得卫奈何真想戳破她满脑子粉红泡泡。“我以为你对做甜点比较擅长，也比较感兴趣。”
是这样没错，可浩陨哥哥即将去的江州医科大学又没有制作甜点专业，她只能忍痛割爱喽！
“总之我决定了，一向都是我罩着你，现在换你——卫奈何帮我补习功课，无论如何我也要考进这所专科学校，谁让我们是一家人呢！”
她握着他的手臂，一句家人填进了卫奈何空置已久的心坎里，让他无从拒绝。
自打那天起，倪猜猜的努力连倪妈妈看着都深感欣慰。她不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认真上课，乖乖请教卫奈何，简直跟变了个人似的。
倪妈妈满以为是卫奈何带给她的动力，眼见着天气越来越冷了，倪妈妈买了全套的毛衫、大衣送到卫奈何的房里。
他正在看大部头的书，好像是医学方面的。
“在看书呢？”
见了倪妈妈，卫奈何慌忙站起身来，“阿姨，找我有事？”
倪妈妈拿起一件件衣服在他身上比比划划，“我是照着你的身高买的，看来还挺合适。你人长得帅，身材又好，穿什么都合适。”
看着那一堆的新衣服，卫奈何不敢接受。“阿姨，又让你破费了。”
“破费什么？以前帮倪猜猜请补习家教，哪个月不花一两千，结果还无法提高她的成绩。自从你给她补习后，我省了补习的钱，还省了那份心。你呀，真是我们猜猜的福星。”
倪妈妈一派心满意足的样子，卫奈何却笑不起来。他心里再清楚不过，倪猜猜的努力是因为有了程浩陨这个动力，他不敢居功。
倪妈妈扫了一眼桌子上的书，暗自做了决定，拉过他的手，倪妈妈是真心感谢他，“卫奈何，我知道你功课好，干脆你跟猜猜一起参加高考吧！不管你考上什么学校，阿姨帮你出学费。”
她手心里的温暖慰藉着卫奈何，“阿姨，我打算申请可以拿到全额奖学金的学校，您就不用为我操心了。倒是倪猜猜，您考虑过她日后的专业方向吗？”
“这……”
没等倪妈妈开口，门从外面推开了，倪猜猜搓着手心嚷嚷着好冷好冷。“咦，你们俩都在这里呢？”她指了指隔壁，指挥起卫奈何来，“喂，小子，浩陨哥哥找你去他们家一趟，好像有题目要问你，你快点过去啊！”
倪妈妈一个板栗赏给她的前额，“卫奈何是你的仆人，还是跟班？你凭什么对他指手画脚的？程浩陨有事麻烦他，自己不会打电话来啊？要你多事。”回过脸来，她开口教训卫奈何，“你啊就是太顺着她了，她让你干嘛，你就干嘛？以后别理她。”
“我不管啦！总之浩陨哥哥有事找你，你快去！你快去啦！”倪猜猜推着卫奈何出去。
走出倪家私房菜馆的门，望着隔壁的店铺，卫奈何悠悠然垂下了眼眸。
对倪猜猜来说，程浩陨永远是排在第一顺位的重要人物，他永远是可有可无的替补。
他疾步去见了程浩陨，这天也不知怎么回事，程浩陨似有问不完的习题，这里写写，那里讲讲，不知不觉竟忙到十点多。
他着急赶回店铺帮倪妈妈算帐，进了店门，倪妈妈却说天太冷，没什么生意，让他早点回房吧！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三楼的卧室漆黑一片，他摸黑走进去，正要开灯。屋里却亮起烛光——
“当当当当！”她推出六寸大小的生日蛋糕，小小的蛋糕上画着奇怪的色块，一看就是出自她之手。
“又让我尝味道？怎么？你的浩陨哥哥快过生日了吗？”他的舌头快被她练成美食家了，她愿意为了人家去当护士，为什么还要拉着他为程浩陨尝甜点？卫奈何忽然来了脾气，别过脸不去看蛋糕，“我不想吃。”
“一定要吃。”她恶声恶气地指使他，“老妈破例让我进厨房，我足足忙了两个多小时，好不容易才做出来，你怎么可以不吃？”
她推着他站到生日蛋糕前，卫奈何脾气上来了，扭头坐在床边闷声道：“我说了，我不想吃。”他不想再做程浩陨的替代品。
一直以来，她让他帮忙做功课，他就帮她写好题，还故意做错两道，让老师相信作业确实出自她之手；她让他九点让出房间，他每晚八点五十跑去楼下帮老妈写菜单；雨天她让他送伞，他一定飞奔着赶到她的学校；她让他帮忙打扫卫生，最后总是落他一人在干活。
欺负他，成了她的习惯，突然发起脾气来的卫奈何吓了她一跳。
“好吧好吧！”倪猜猜举手投降了，“你不想吃就算了，不过这个你要收下哦！”她拿出红色的礼品袋塞到他怀里，大声呼叫，“生日快乐！卫奈何十八岁生日快乐！”
生日？
倪猜猜献宝似的炫耀，“我看过你的身份证，你忘了？你住院那天我看了你的身份证，就记住你的生日喽！我很厉害吧？”
卫奈何打开红色的礼品袋，里面有双羊毛手套。倪猜猜一把抢过来，亲自为他戴上手套，大小真合适，她乐不可支。“我就说很适合你嘛！这可是用我自己赚的钱买的哦！你都不知道，我双手泡在水里，帮老妈剥栗子，足足削了一大盆，老妈才肯给我五十块辛苦费，我就是用这钱给你买的生日礼物。所以你一定要很仔细、很仔细地戴哦！”
卫奈何端详着手上的羊毛手套，久久挪不开目光。
戴着手套他拿起餐刀，“我要吃生日蛋糕！让我吹蜡烛！”
赖皮！倪猜猜气嘟嘟地将蛋糕藏在身后，“刚刚是谁拉长脸说不吃蛋糕的？”
“刚刚是刚刚，现在我饿了。”刚刚以为你拿我的舌头当程浩陨的试验品，现在知道你是特意为我而做，怎么可以浪费生日蛋糕，还有你的心意？
他跟她抢蛋糕，倪猜猜托着蛋糕的手背在身后。两个人在狭小的卧室里追啊跑啊，倪猜猜脚下一个踉跄，眼见着就要栽倒，幸好卫奈何眼明手快扶住了她。她倒是没摔伤，可惜蛋糕成了一团奶油混合体。
“这下没得吃了。”倪猜猜有点可惜地撅起了小嘴，“虽然我很会做甜点，可这是我第一次做的蛋糕呢！”
“谁说不可以吃了？”卫奈何拉着倪猜猜盘腿坐在地上，递给她一把叉子，他用叉子刮了一大勺奶油混合体塞进嘴巴，“哇，卖相这么丑，想不到味道还真不错呢！”
奶泡打得刚刚好，含着蛋糕，感觉着它在嘴里慢慢地融化，倪猜猜自恋起来，“我真的很有做甜点的天赋哦！”
在四散的奶香气中，卫奈何旧事重提，“你真的想当护士？那针头戳进人的血管里，然后看着红色的液体从管子里流出来？”
倪猜猜努力隐忍着作呕的冲动，硬着头皮撑下去，“那么多人都能干，我应该也可以吧？”蛋糕里藏了什么？压碎的红豆看起来像……像管子里的血？咦！还是别吃红豆了。
红豆落了卫奈何的口中，他含着蛋糕咕哝着，“护士还要跟着外科医生上手术台，用纱布将伤口流出来的血一点点吸掉。有时候还要处理创面，黄色的脓液顺着纱布滴在护士的手边，有时候还会滴在护士服上。”
蛋糕里黄色的东西是什么？哦，好像是她放的水果粒，想到那些红红黄黄混合的场景，她决定只吃乳白色的奶油好了——这家伙，成心想多吃几口蛋糕吗？
他将黄色的水果粒一气塞进了嘴里，继续自言自语，“想想看那些护士还真是不容易嗳！遇到那些车祸伤者，什么脑袋撞了一个坑，四肢分离、血肉模糊的病人，她们还得帮病患擦身、上药。还有直肠癌的患者，到了晚期，便便就顺着屁股流，护士们要……”
“呕！”倪猜猜正式放下叉子，宣告不再碰那些蛋糕。她站起身，往楼顶的小房间去，凶巴巴地瞪着卫奈何，“你一个人吃吧！吃死你！”
他不死心地追在她身后喊：“光是听我描述，你就不敢吃蛋糕了，你还想当护士吗？”
“不要你管啦！”
倪猜猜扭头上了楼顶的房间，甩上房门，她将自己抛在小床上。头枕着手臂，她在心里闷哼：老妈说卫奈何在看医学书，以他的成绩想要考一所医学院也不是什么难事。如果他和浩陨哥哥都去当医生了，除了护士，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要做什么，才能不和她在乎的人分开？
舔了舔嘴角残留的奶油，甜蜜融进了倪猜猜的心底。
在她楼下的房间，卫奈何安然入睡，戴着羊毛手套的手交叠放在胸口，那位置……暖融融的。
冬去春来，很快便到了六月高考季。
考完了最后一门，倪猜猜长长地吁了口气。伸个懒腰，她大呼一声，“解放喽！”
卫奈何拿2B铅笔敲她的脑门，“你都不管你考得怎么样吗？”
“已经考完了，现在算考分又不能改变什么？当然要大玩特玩。”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考得烂透了，估计本科线是不用想了。拉着卫奈何的手臂，她更关心他这个没进过校门的小子考得怎么样。“你呢？能进一本线哦？”
“我已经申请了几所大学，你就不用担心了。”
“对哦！我怎么忘了，你几个月前就参加了几所名校的自主招生考试，只要达到一本线，你不仅能进到好学校，还能拿到全额奖学金。”天才跟笨蛋，大概形容得就是他们俩之间的差距吧！
不去想了，不去想了，她要好好玩个暑假。倪猜猜拉着卫奈何往外跑，“我们去找浩陨哥哥吧！”
他又想拿食指戳她的脑袋了，“你脑袋里难道就只有程浩陨吗？”
“我都为了浩陨哥哥准备报考护理学校了，脑袋里还能装得下旁的吗？”她理直气壮地跟他犟嘴。
高考完很快就要填报志愿，以她的臭脾气估计会把江州医科大学护理专科学院作为第一，也是唯一的专业。卫奈何决定的事不可以再拖下去了，他当下握住倪猜猜的手，“好啊，我陪你去见程浩陨，现在！马上！”
“什么？干嘛这么着急？喂，你跑太快了，我跟不上啦！”她追在他的身后，一路飞奔。
晚饭过后，夕阳西下，卫奈何躺在中间，程浩陨和倪猜猜一边一个，三个人光着脚丫子平躺在街心花园的草坪上。
晃啊晃啊，卫奈何率先开口，“我以后会当医生。”
“跟我梦想一样。”从小被单亲妈妈养大的程浩陨梦想就是成为独当一面的医生，让老妈过上幸福的晚年生活。
卫奈何戳戳身边的倪猜猜，“她想当护士。”
“什么？当护士？”程浩陨撑起脸瞅向倪猜猜，“你的梦想居然是当护士？小时候打疫苗，你都不敢看针头，你居然还想当护士？”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