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爱(4)
曾唯一一咬牙,便故意化了一下妆,让自己尽量不像自己,更准确的说,不像监控录像里的自己。她把成熟的长卷发烫成了烟花烫,很蓬松的那种,额头上戴上一颗粉红色的草莓发夹,又戴上黑框大眼镜,穿着长款衬衣,紧身铅笔裤配上帆布鞋,一副又宅又少女的青春美少女模样。虽然造型很雷人,但不得不说,美女终究是美女,好的架子和脸蛋,搭配什么都动人。
曾唯一找人查了下关心灵的住所,知道她平时的作息时间,便蹲守在她楼下,等她。
那天晚上,夜空如洗,一颗星星也没有。曾唯一很早就开始蹲守了。
这次关心灵回来得比较晚,将近十一点钟,她才回来。有些奇怪的是,她今晚是一个人单独回来,她的经纪人并没有随从护送。
当曾唯一以一副全新的面孔出现在关心灵面前时,关心灵显然有些错愕,她问:“你找我?”
“方便进你家吗?抑或者找个地方,我们聊聊?”
“我可以拒绝吗?”
曾唯一似乎早就料到了,挑挑眉毛,语气颇拽地说:“如果你想毁容的真相曝光的话,可以。”事实真相她倒是不知道,但她知道这件事,似乎可以镇压她。上次纪齐宣也是这么一句话,把关心灵弄得很弱势。
果然,关心灵立即脸色发白,咬牙切齿地说:“上来吧。”
这就是纪齐宣送给关心灵的房子?房子很大,装潢也很华丽,并不比别墅差。因为位置在中环,房价惊为天价。不得不说,小气的曾唯一有些吃醋了,她并不喜欢自己的男人对别的女人太好。
关心灵似乎并不想招呼她,自己随意坐了下来,脱下外套,开门见山地说:“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曾唯一也直接表明用意:“我希望你能开个发布会,承认监控视频里的女人是你。”
关心灵原本面无表情的脸,顿时凝重起来,而后她又好像发神经一样,冷笑冷哼,“你们夫妻还真是一条心,全算计到我头上了。”
曾唯一愣了愣,纪齐宣……也找过关心灵?是今天吗?
关心灵忽然把头转向曾唯一,一脸不屑地看着她:“我就不明白,你哪点值得他爱?论样貌,是,我整过容,我不配,但比你漂亮的比比皆是。论个性?你这样的女人,自私自利,有什么好?我就不明白,到这个地步了,纪齐宣那个笨男人,怎么还处处为你着想?”
显然,这已经触动了关心灵的愤怒点,她似乎要豁出去了:“是,我不干净,我下贱。我曾经做过鸡,被男人抛弃,好不容易挨过来,有了自己的事业,曾经抛弃过我的男人回头找我勒索我,被我派人狠狠修理一顿,打成了残废。她老婆气疯了,来泼我硫酸。是,我攻于心计,我知道此事若曝光的话,我的底细将会被挖出来,我在娱乐圈也就走到头了。所以我故意挺身而出挡在纪齐宣的面前,反正这个女人泼的就是我,我挡在谁面前都一样,不过就是为了以此引开媒体的注意力而已,让我有充足的时间去安顿后事。”
曾唯一听得瞠目结舌。不过不得不说,关心灵这个计策真是一石二鸟,一来可以隐瞒自己的曾经,二来可以让男人感动让群众感动。
“我做过最蠢的事就是不该挡在纪齐宣面前!我以为他会他感动,万万料不到他会去查个水落石出!现在倒好,拿这事要挟我去帮你,呵呵,光明磊落的纪齐宣,也有这么卑鄙的时候。”
她的气愤,曾唯一理解。她原本犀利的目光一下子柔了许多,她说:“对不起,请帮个忙。你是单身,最多就是个噱头,一晃就过去了。可我不同,我结婚了,我和纪齐宣未来还有很多路要走,我不想就这样跟他止步了,我想你明白,不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的感受是怎样的。”
她的示弱,让关心灵震惊了。从她认识曾唯一起,她就知道她是个飞扬跋扈的女人,一身的傲气和自尊,哪里像现在这副德行?
关心灵苦涩笑了笑:“把柄在你们手里,我哪能不从?”
……
离开关心灵的家,当曾唯一抬头看见毫无星星的夜空,不美,她却哭了。关心灵告诉她,纪齐宣找她,跟她说了这么一句话。
——无论我怎么难过,她始终是我的唯一。
视频风波,因为关心灵的发布会渐渐平息。因为视频没有时间,也没有什么好细究的蛛丝马迹,她解释这段视频是她和朱孝明约会时的一段监控而已,毕竟两人已经分手,不要拿此事再说事。
朱孝明那边一直沉默,似乎默认了这一点,这件事开始慢慢平息下来。
曾唯一在等七天后纪齐宣的到来。
在这七天里,她努力去学习做一顿烛光晚餐,完全是按照纪齐宣的口味去弄。和纪齐宣相处那么久,她发现,她仅仅只知道他不爱吃甜食,不能吃重辣。至于特别喜欢什么,她居然脑子一片空白。是她没有注意过他,更或者说她从来就没有想过注意他。可是纪齐宣呢?她问过菲佣,菲佣告诉她,自她来到这个家,纪齐宣就给每日的饮食列了个表,上面写着几百种食物,甜的辣的酸的咸的,种类太多,人看了会脑袋疼,可偏偏纪齐宣把这些全记全了,还全写给菲佣,让她变换的做。他总是那么不动声色地去宠她。若不是这次做烛光晚餐,她也许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知道这个闷闷的男人对她的无微不至。
她也想为他做点什么,她第一次很努力地去学习烹饪,尽管做得不好,她也没有像以前一样放弃。切菜手指切破了,她也不叫,含在嘴里继续。用曾乾的话说,“妈咪,你这么努力练刀功,是不是想去谋杀剁尸?”
“再吵把你小JJ切了。”
曾乾于是无比憋屈地灰溜溜滚回了自己的房内。
……
从纪齐宣离开的第一天晚上,曾唯一会在晚上十点或者十点半,给纪齐宣发条短信,不多不少,只有两个字,是他曾经给她的两个字,她现在学会了。
晚安。wan,an——我爱你,爱你。
纪齐宣会回给她,晚安。
她想,等纪齐宣回来了,她还要一家三口去迪士尼乐园玩,那个时候,她会搀着他的胳膊,用心与他走过美国小街,拍上一张真实无比的相亲相爱照片;她还要去出海,依旧是那艘游轮,但是她会陪他钓鱼,会陪他喝香槟,还有与他温存。她很喜欢纪齐宣的笑容,脸颊处的两个酒窝,不深不浅,却那么恬静。
终于到了第七天,纪齐宣是晚上的飞机,预计凌晨左右到香港。
纪齐宣刚出出口,就见曾唯一依靠着车,站在门口,对他傻笑。纪齐宣抿嘴微笑走过去。曾唯一本来想来个熊抱热吻的,可她的手才刚刚撑开,就被纪齐宣握得结结实实。
他把她的手捧着,低头细细看着,目光灼灼。曾唯一纳闷,他这是怎么了?
他把她的手放进自己的风衣外兜里,也不知摸到了什么,又把手拿了出来,另一只手又抬起曾唯一的手。原来,他手上有一枚戒指,他正在为她戴戒指。
曾唯一吃了一惊,这才发现,纪齐宣的无名指上已经戴上了与她手上一对的戒指,一样的款式,不同的大小,但足以证明,他们是一对。
他们结婚注册那么久,婚礼没有办,连婚戒也没有。如今,他补回了婚戒,就差一个婚礼。
Ben扁着嘴把目光往别处看,相当不满眼前这两位在他这位单身汉面前秀恩爱。
“Ben,你和司机乘出租车回去。”
车留着自驾回家,或者搞什么车震门?Ben又不满了,几乎是含泪瞄向司机,果不其然,司机的嘴比他还要扁。
迫于纪齐宣的压力,在机场门口,有两位先生正在风中凌乱……
曾唯一坐在副驾驶位上,手不断地摩挲自己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她这一生只喜欢过一枚戒指,可是无缘戴上。她以为自己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爱不释手地去喜欢一枚戒指。未料,如今的自己,竟然能看这枚戒指看得痴了。
纪齐宣的手忽然覆盖在她手背之上,那枚同样款式只是大小不同的戒指映入她的眼帘。这是属于她和他的……她微微一笑,反手握住他的手:“亲爱的,我准备了烛光晚餐在家,回家我们浪漫浪漫?”
纪齐宣朝她微笑。可还不到一会儿,他们眼前一顿刺亮。两人几乎同时正眼看去,顿时呆若木鸡。在同一个车道,正前方却有一辆快速逆行行驶的车辆!时间完全来不及……
“砰”金属沉闷的撞击声在那个夜晚分外哄鸣。
曾唯一觉得自己脑袋疼。她刚睁开眼睛,便有人飞扑到她身上,哭喊着:“妈咪,你终于醒了。”
曾唯一愣怔了一会儿,略有不明白地坐起来,看向周围。这是医院,而且似乎又是上次纪齐宣生病住的医院。她怎么会躺在医院,而且她头怎么那么疼?她稍一动胳膊,就感觉手臂有撕裂般的疼痛,她忍不住吃痛咬牙。
“一一,你手脱臼了,别乱动。”从门口走进来的是纪老头。他看起来略显狼狈,身上穿着睡衣,头发蓬松。曾乾也差不多,同样穿着睡衣。
她最后的意识,是2点左右接机,然后和纪齐宣开车回家,再然后一辆逆行行驶的车朝他们飞奔,纪齐宣借着最后一点时间及时拐弯,可最终还是来不及。
一想到这里,曾唯一立马意识到什么,倏然瞪大眼,惊恐害怕地问曾乾:“曾乾,你爹地呢?”
曾乾突然哇哇大哭起来。
曾唯一立马跳下床,问略显沉重的纪老头:“纪齐宣他……他出什么事了,爹地,你告诉我?”她问得迫切,泪水也跟着流了出来。
“还在手术室里。他伤的比你重很多很多。”
曾唯一当即懵了,几乎想立即跑过去,奈何这次事故,她旧伤复发,脚踝又韧带拉伤了,走不了路。但她却强忍下来,想继续走。站在旁边的护士立即把轮椅推过来,囔囔:“要保养脚啊,要不然会落下后遗症的……你……”护士本想再唠叨什么,可看见曾唯一脸上满满的泪水,顿时给咽了回去。
曾唯一几乎是冲刺到达手术室门口,但见一位男子头上包着纱布,低头闷声不吭地坐在长椅上,他前面站着一位交警,手上端着记事本,正在记录什么。
“我们测试出你体内酒精浓度过高,酒后驾车,小子,你的驾照要扣押。”交警有板有眼地一字一道。
坐在长椅上的受伤男子也爽快,从口袋里掏出驾驶证递给交警。交警接过,让那男子签字,目光转向正朝他们怒视的曾唯一。交警走过去,上下打量曾唯一:“果然,你伤得轻。”
“什么?”交警的话,让曾唯一感到一丝疑惑,难不成她该伤得重吗?
“一般迎面有车相撞,司机都会出于本能把方向盘往右转,以减少对自己的冲力。但是事故现场,您先生的车是往左转,保护的是副驾驶位上的人,也就是你。”
曾唯一忽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很想哭,想扑到纪齐宣怀里,放声大哭。
交警继续说:“很难想象,有驾驶车龄的人在遇到危险往右转这俨然是一种长久的习惯。可是您先生在那么危机时刻,几乎是瞬间的事儿,他居然毫不犹豫把车头左转,那几乎是一种本能,一种出于保护您的本能。可见,您先生很爱你,对你的爱已经出于本能了。”
曾唯一原本蓄满在自己眼眶里的泪水瞬间决堤,她无法用言语表达,只能无声哭泣。
在他们身后的一老一小,老的哭了,小的也是快哭了的表情。
手术室的灯终于暗了。车推了出来,脸色发白的纪齐宣静躺在上面,看起来那么虚弱。曾唯一忐忑地站起来,抓住主治医师的手臂忙问:“我老公有没有事?你告诉我。”
“他的脑部受到严重的撞击,有脑震荡,再加上失血过多,可能要有一段时间才能醒来。脚骨折,锁骨、胸肋骨也断了,可能要留院勘察几个星期再定论。”
失血过多?脚骨折,锁骨肋骨都断了……曾唯一只感觉天塌下来,她软趴趴地跌坐地上,眼神空洞。
纪齐宣,我何德何能让你出于本能去保护我?
她要了间两人室病房。也许是纪齐宣脑震荡太严重了,她等了两天,他都没有醒。
第三天的早上,阳光明媚,她坐在他床边,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她用戴了戒指的手与他的手相触,她说:“亲爱的,你醒来以后,我每天都会说一句,我爱你。”
他依旧毫无表情地静躺。曾唯一苦涩一笑,把头埋在自己的臂弯下。
纪齐宣的手轻轻包住了她毫无力气的手,轻微的,但曾唯一却结实地感觉到了,她倏然睁开眼望去。
纪齐宣朝她微微一笑,脸上有不深不浅却恬静的酒窝。他努力地说着三个字:“我爱你。”
他那么努力,不过就是想爱她,用本能去爱一个自己想爱的女人而已。他知道,宠和爱是不同的事,宠可以没有交流,而爱不行。他要学会说那三个字,即便他是那么含蓄的男人。
她第一次发现,相爱是那么一件幸福的事情。以前她以为世间有无缘无故的爱,就会有理所当然的宠,结果她错了。
还好,他的坚持,他的爱意,让她明白,深情,来之不易,挥之不去,她怎能辜负这样好的人?
她含泪对纪齐宣说:“谢谢。”
——谢谢你,让我懂得,如果爱,请深爱。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