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许多年前的时候……
晴光万里的天庭中,孟萋萋缩着脑袋站在廊下,旁边祥云朵朵飘过,衬着她身旁的财神爷俊秀的面孔也带着几分不那么可爱的怒气。
“财神爷,消消气,阎王马上到了。”小仙在一旁劝着,孟萋萋听到盛嘉彦的名讳,脑袋更是低了低。
完了完了,闯祸不要紧,要紧的是被盛嘉彦抓个现行。
“来了来了,阎王大人过来了。”身旁几个小仙叽叽喳喳的,孟萋萋心猛地漏了一拍。
她悄悄抬眼,看着祥云尽头有一人踏破霞光缓缓走来。
明媚日光下看眉睫轮廓清隽若画。他头戴高冠,两绺发丝随意垂落颊边,凤眸微敛,端的是面无表情,然下一秒他弯弯嘴角,这一笑,清冷孤高的脸上平白添了几分妖孽。尤其是那双眼,就像那琉璃映了光,流霞溢彩顾盼生辉,真真美如谪仙一般。
盛嘉彦衣裳上的暗纹像是活生生的一般,饶是身处祥瑞之气四溢的天庭中,他周身也好似凝着一团阴冷之气。
靠近孟萋萋的时候,孟萋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颇为谄媚的抬头:“陛下,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财神爷像个向家长告状一般:“阎王大人!孟婆这次实在欺人太甚,这事你必须管管。”
孟萋萋忍不住梗着脖子犟嘴:“怎么是我欺人太甚了,分明是你拜托我帮你看一会天下财源的,这会儿出了事倒知道怪我了!”
“你你你你……”财神爷被气的几乎要仰倒过去,他指着孟萋萋,愤怒的抖了抖袖子,立刻有几粒金元宝滚了出来。
盛嘉彦看了一眼孟萋萋,眸中流露出惩戒似的警告,随即他转向财神,忽然抿唇一笑,清冷卓绝的笑意明晃晃地砸入众人眼中,顷刻间,四面黑暗如潮退而去。
“事情发生经过,我已经在来路上了解了。的确是孟婆所做不周,扰乱世间秩序,实属不该。这责任,我会监督她负责到底的。”
“喂喂喂,谁说要负责……”孟萋萋还未说完,就被盛嘉彦一掌盖在脸上推到了身后,盛嘉彦微微侧身,就挡住了财神愤怒的即将喷火的目光。
“哼,”财神冷哼一声:“有阎王大人这句话,小神就放心了。须知被玉帝怪罪事小,耽误世间秩序扰乱公平,这才是大事。”
他掏了掏袖子,掏出来一颗金锭子,往旁边一丢。又皱着眉头掏了掏,拿出来一块金石头,再次丢到一边。最后才拿出来人间公禄簿,展开逐一看了过去,指着一处:“看看看,就是因为孟婆疏于值守,这个叫范泰初的人已经做了三世的大善人,这一世按照财源簿上所说,本该是个大富大贵之人。谁知道孟婆打了个瞌睡,这本该属于范泰初的钱财,都跑到同村的李睿孑身上了!现在范泰初还过的苦哈哈的日子。”
盛嘉彦回过头,冷冷的目光落在孟萋萋身上,仿佛在用眼神问:当真有此事?
孟萋萋极不甘心,却也只能认栽的点点头。
盛嘉彦好似那一瞬间低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随即他向财神道:“这件事孟婆会速速下凡尽快解决,财神不必过多忧虑了。只是还有一事……”
前半句听得财神很是舒心,毕竟这上到九重天下到幽冥界,能管住这捣蛋大王孟婆的也只有阎王一个人了。但是盛嘉彦后一句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看着盛嘉彦露出算计般的狐狸浅笑,财神有些磕巴:“怎、怎么了?”
“孟婆乃阴间神官,此番上天庭不过是为了替我复命。可惜她生性贪玩,不知怎的摸到了财神殿里去,这才有了后面她‘玩忽职守’的罪名。可孟婆既为阴间神官,何来在天庭玩忽职守一说?”
“这、这这这……我这不是让孟婆帮我吗?当时我情急,就……”
盛嘉彦立刻打断他:“既然如此,便是财神玩忽职守了,而非孟婆。她出于好心答应帮你监看,可惜孟婆并非专门司天下财源之人,有了纰漏也在所难免。现下出事,财神却要全力将罪责推在她身上,此举未免让人寒心。”
财神爷此时此刻说不出话来了,本来因为气急而涨红的脸也渐渐变得单薄苍白。他嗫喏两下嘴唇,最终像是要妥协了一样:“那……罢了罢了,是我大意了!”
盛嘉彦缓缓一笑,眸色极淡:“不必,该负的责任,孟婆不会推脱。但她是个老实的人,平时脑袋一热仗着心中义气总是答应一些自己根本完成不了的任务,如果下次还有此事发生,希望财神多多阻拦才是。”
财神笑的尴尬,拱手:“一定一定。”
盛嘉彦不多再废话,拉着一脸茫然的孟萋萋转身就走。
他的指尖极凉,握着孟萋萋手腕的时候,引得她起了细细的鸡皮疙瘩。
他们走后,几名跟在财神身边的小仙默默道:“阎王大人气势夺人,吓死小仙了。”
……
“陛下,我们这是去哪儿啊?!”孟萋萋被盛嘉彦拖拽着走,眼见着离回幽冥的路越来越远,终于忍不住问道。
不会是真的想让她下凡吧?天哪!她在地府活了几千年,还从未亲自去过人间呢!
想想心里居然有点小激动,没有了盛嘉彦这个大魔头的监视,她在人间岂不是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果不其然,盛嘉彦带着孟萋萋在天庭下凡登记处登记了姓名,孟萋萋一边幻想着到了人间的快乐日子,一边在天书上按了自愿下凡的指印。
幸福日子就要来了!等等……
“陛下!”孟萋萋惊恐的看着盛嘉彦紧随其后按了个指印:“您这是?”
盛嘉彦唇角牵起了一个不容易察觉的弧度:“怎么?我下凡办公事,刚好同你一道罢了。”
说着,不等孟萋萋反应,他猛地一推,孟萋萋瞬间从云层上跌落。
下坠的过程中孟萋萋一直在沉思。
公事?他一个阎王,需要去人间办什么公事啊!啊!?
……
三月的好天气,草长莺飞,万物复苏。
林间随处可听见鸟儿的欢快轻啼,不远处还有瀑布的水声叮咚。
真是人间仙境啊。
“咕……”孟萋萋插着腰欣赏大好山河的时候,肚子很不适宜的传来这一声空想。下一刻她愁眉苦脸的捂着空空如也的肚子,凑近闭着眼打坐调息的盛嘉彦:“陛下……我……我好饿啊。”
自从他们从云端降落在这个不知名的山头上,已经等了整整三天了,盛嘉彦哪儿都不去,就在山上空坐着,闲来就打打坐,他倒是随性,到哪儿都怡然自得的很!
这可苦了孟萋萋,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辟谷的人。哪怕是在阴曹地府,她每天都要去黄泉酒楼搓一顿呢!
盛嘉彦不理她,俊美的眉眼闭着,活脱脱一个在世的尊神。
孟萋萋犹自不死心:“我们总不能每天这样喝露水吧?这样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帮助范泰初富甲天下呢?我们这都从天庭上下来了,是不是得四处去找找,兴许就能碰上了?”
“不必,”高冷美艳,哦不,是高贵冷艳的阎王大人冷冷清清的吐了几个字:“全看机缘。”
机缘!?别告诉我你原地坐着就有机缘,范泰初就能自己找上门来了!
孟萋萋深深吐了口气:“好吧,反正您来人间是办公事的,我可要早点完成我的任务回地府。那我们就在这里别过了,陛下!地府再见吧!”
孟萋萋说罢,就要踏着欢快的步子离开,身后却传来盛嘉彦一声:“站住。”
她就很没出息的立住了。
各位看官,实在不是她害怕盛嘉彦,也不是屈服淫威,实在是……实在是她尊重上司的美好品德让她如此听话的。
就在这时,天上忽然落下来一人,砰的一声砸在了孟萋萋的脚边。吓得她原地蹦起,叫的如同杀鸡。
盛嘉彦这时终于肯挪动他金贵的双腿,来到那人身边,伸出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
他摇摇头。
孟萋萋骇然:“死了!?”
“没死。”
没死你摇什么头!?
盛嘉彦淡看她一眼,仿佛看穿孟萋萋的腹诽,解释道:“我原以为还要再等几天,没想到机缘来得如此快。”
孟萋萋愣了一下:“你是说……这是范泰初?!”
盛嘉彦不置可否。
孟萋萋小心翼翼的将范泰初翻了过来,他长得十分普通,看起来就是一个粗糙汉子。孟萋萋仰头看了看他掉下来的方向,只能看见一个高高的悬崖。
这……该不是因为穷所以选择了死吧?
范泰初果然是穷的很,穿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的,身上还有不少从悬崖上掉下来时刮伤的血痕。此时他昏迷不醒,盛嘉彦轻而易举的一只手拎着范泰初的领子,往瀑布旁边走去。
孟萋萋目瞪口呆的看着,这范泰初少说也有半个鼎的重量了。阎王大人你这样随便滥用神力真的好吗?四周要是有路过的凡人看见了,那还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