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萋萋当下就踏着赤脚要去找他,被燕纱一把拦住:“小姐,二少爷先去宫里头复命了,老夫人让您先洗漱穿戴,去她屋里一起用早膳。”
只要能见到盛嘉彦,孟萋萋哪里有不应的,连忙从床榻上翻身起来。
去到孟老太君的屋子里时,发现今儿早膳布置了满满一桌。大菜就有清蒸鲈鱼、烹火腿煨云菇、烤鹿肉、腌螃蟹。孟萋萋挨个看去,鲈鱼上撒着姜丝葱花,淋了点酱油和麻油,奇香无比。烤鹿肉的颜色晶亮,浓油赤酱看起来就很好吃。
孟老太君笑道:“想着你二哥回来得早,直接去了宫中,想必腹中空空地,才叫小厨房准备了这么一些。恰好你也没用早膳,饿了的话先行吃一些吧。”
“这怎么好呢,我还是等二哥回来一起用吧。”孟萋萋搓了搓手,在桌边坐了下来。
话虽如此,她忍了不到片刻,就被这些菜肴冒出来的香气俘获,食指大动,转眼间已经提着筷子游走桌面了。
盛嘉彦从宫里头回来给老夫人请安时,正好看到孟萋萋嘴里叼着一只螃蟹腿,孟老太君宠溺的一直道:“少吃些!”
她们二人见盛嘉彦回来了,孟老太君连忙招呼:“彦哥儿回来了,风尘仆仆的累坏了吧,快坐下用些早膳再跟祖母好好说说这一路的经过。”
盛嘉彦向孟萋萋扫去一个威胁的眼神,后者丝毫没有被逮到的觉悟,反而摇了摇手中的螃蟹壳:“阿彦!祖母也太宠你了,这些螃蟹昨儿才从冀州快马加鞭送来的,今天全在这桌上了。”
盛嘉彦没有忍住,朝孟老太君走过去的步子一顿,转而向孟萋萋走过来。他一把抽走孟萋萋手里的螃蟹腿:“螃蟹性寒,何况又是腌制的,你这几日能吃这些东西么?”
孟萋萋一怔。盛嘉彦居然记得她的小日子!?这个男人太可怕了吧!
他夺过筷子,替孟萋萋夹了鱼肉:“吃这个。”
孟萋萋一脸委屈,孟老太君笑而不语。盛嘉彦此行回来,周身气势愈发显得不容人轻视,孟萋萋捧着小碟子,吃完鱼肉,她又神筷子去夹鹿肉。盛嘉彦一把按住她的手:“这个也不准吃。”
这样的动作在孟老太君眼里,看到的都是盛嘉彦如何宠溺孟萋萋,可在孟萋萋眼里,就是盛嘉彦别有用意!于是她嘟着包子脸:“阿彦,该不会是你想吃这些,才不给我吃的吧!”
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将盛嘉彦逗笑,后者淡笑问:“你是这么想的?”
孟萋萋以为自己猜中,嘟着的包子脸更鼓,足像个河豚。盛嘉彦没有理会她的抗议,转身拿了丫鬟递上来的湿帕子净手,之后开始给孟萋萋耐心挑鱼刺去鱼皮。放在孟萋萋碗里的,都是一块又一块细白的鱼肉。
一叠鱼肉下肚,孟萋萋总算吃饱了。转眼看到盛嘉彦的碗里反而都是一些鱼骨头。俩人都用完,丫鬟将早膳都撤了,盛嘉彦这才到孟老太君跟前,躬身请安:“祖母,孙儿回来了。”
孟老太君含笑望着他,口气中尽是满意:“听说皇上已经封你为内阁侍读,秋闱还未结束就已经入仕,你更要处处小心谨慎,在朝堂上多结善缘。”
“孙儿都明白。”
孟萋萋在一旁捂着圆滚滚的肚子听见了,问道:“阿彦,你还没考上功名,皇上就给你做官了!?”
内阁侍读,是个正六品的小官。官位虽小,职权很大,皇帝的奏疏从上下发,都要经过内阁检阅,再发至朝廷上下。内阁除了有此职能,多数时候作为皇子伴读的形式存在。
盛嘉彦还未考取功名,仅仅只是一个治理雍州的功劳,就得封内阁侍读,这其中的利益关系孟萋萋想的头疼。到底是皇帝弥补对孟宜珍一事的亏欠,还是他真的觉得盛嘉彦有真学才干?以孟萋萋对谢崇明的了解,就算他觉得孟宜珍的事对孟府有愧疚,他也不会拿朝堂上的职位来补偿,因为他不会做这么冒险的事,将一个自己完全不信任的人放进自己的心腹组织内。那么这么说来,皇帝现在是真的欣赏盛嘉彦的才学咯?
孟老太君又交待了许多盛嘉彦为人处世的道理,怕他年纪轻轻不懂周旋,不知什么时候得罪了别人,就会遭来祸事。盛嘉彦皆垂首恭敬地听着,孟萋萋趴在一边的桌子上,晒着外头投射进来的暖阳,不一会就开始打瞌睡。今天她起得早,现在吃饱喝足,被太阳一照,直接打盹起来。
隐约间,孟萋萋感觉到有人抱着她穿过长廊,甚至她都能闻到他怀抱里的凛冽的清香,还听见有人说什么:“……大夫人送来……少爷收下吧。”
盛嘉彦将孟萋萋轻轻地放在榻上,替她盖好小被子,正看着孟萋萋打瞌睡,外间传来一声清脆地响。
孟萋萋被这声惊醒,抬头看去,盛嘉彦已经起身走到外面。隔着水晶珠帘,孟萋萋看见是一个穿着湖绿褙子的丫头打翻了盘子,她伸手去捡碎瓷片,指尖却被刺破,那白白地莹莹指尖挂着一滴血珠,和她脸上的泪珠一样摇摇欲坠。
孟萋萋顿时没有了睡意。
她想起前几日去孟老太君那请安时,大夫人玉氏提出等盛嘉彦回来就往他房里送两个读过书的丫鬟。一是为了**,二是因为盛嘉彦这样的年纪身边也没个女人,到底不妥。孟老太君当时没有给回应,孟萋萋觉得盛嘉彦是不会要的,故而也没当真。
没想到盛嘉彦今日才回来,大伯母就这么迫不及待的送了两个娇滴滴的丫鬟过来!?
孟萋萋没听见盛嘉彦说了什么,只看得那丫鬟表情一怔,随即还要再说些什么,盛嘉彦却转身回到内屋来了。
见孟萋萋已经醒了,瞪着一双黑亮地眼睛看着他,盛嘉彦好笑道:“吵到你了?”
孟萋萋阴阳怪气问:“我看她好像把手弄破了呀。”
盛嘉彦淡淡道:“她打碎了我的石水砚,我让她下去包扎以后不必在院子里伺候了。”
孟萋萋一听,当下乐了两声:“那可是大伯母送来的人,你也敢发落。”
盛嘉彦当真腹黑,大伯母送来的通房丫鬟不好明摆着拒绝,干脆随便找个别的理由发落。石水砚不是什么宝贝稀罕地玩意,但是是宫里头赏赐的一批御赐之一,以这个为理由把丫鬟打发回去,大伯母也说不出什么怨怼的话来。
孟萋萋又问:“那另外一个呢?什么时候找着理由再送出去啊?”
盛嘉彦饶有兴致的看她一眼:“我应该都送走么?”
“……”孟萋萋一时语塞,盛嘉彦看着她的目光灼灼,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有点心虚:“你开心就好咯,反正又不是我的丫鬟。”
为了缓解这样奇妙的气氛,孟萋萋从袖子中摸出来一小块东西递给盛嘉彦。那是当日她让玉匠打造的羊脂白玉貔貅,玉匠配了一条深蓝色的流苏,雕工精湛绝美,貔貅栩栩如生,迎着光看祥云的纹路流传生辉,玉色格外纯粹。
孟萋萋刚拿到这块貔貅玉佩的时候,对着光仔细看了看,随后一顿点评:“刻的是不错,但貔貅的眼睛要比这个还要大!肩上还该长有一对羽翼呢!”
虽然与阎王陛下在地府中养的那一只不太像,但好歹也雕的很漂亮了。于是孟萋萋现在拿出来,作为送给盛嘉彦的贺礼。
盛嘉彦双手张开,立在孟萋萋面前。后者不解,盛嘉彦垂眼看她:“你不帮我系上?”
“得了便宜就卖乖!你真当我是你的丫鬟啊!”孟萋萋故作反抗了一下,然后就美滋滋地替盛嘉彦换上玉佩。他们两个一站一坐,身形贴近,姿态亲密。
恰好白高端着茶进来,看见貔貅玉佩,直嚷嚷:“稀罕物件啊!公主对少爷可真好。我听说貔貅除了辟邪开运,还有化太岁和促姻缘的作用呢!”
盛嘉彦一顿,孟萋萋手上也是一停,俩人具看向白高。白高看着这俩猫头鹰一样的眼睛,竟然如芒在背似地:“我……我说错啥了?”
此地不宜久留,白高当机立断放下热茶:“公主少爷你们聊,我退下了,我去看看燕纱在做什么!”
说罢,他脚底抹油开溜。
白高走后,孟萋萋和盛嘉彦陷入沉默。盛嘉彦坐在孟萋萋一边,半晌淡淡问:“当真有促姻缘的作用?”
孟萋萋哪儿能想到那么多!貔貅在地府就是他的一个坐骑,谁知道还有这样的寓意!?只能讪讪地:“貔貅寓意丰富,我也不知道那么多呀,你要是不喜欢取下来,我让人重新雕一个给你。”
“没有不喜欢,”盛嘉彦直截了当:“促姻缘刚刚好。”
“?!”孟萋萋猛地看向他,后者一脸坦然:“促你跟谁的姻缘啊?!”
盛嘉彦却不肯再说了,孟萋萋心中警铃大作,追着他问:“不会是大伯母送来的那个丫鬟吧!你说话啊,喂,阿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