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谁家的子弟?老夫怎的从未见过?”
“这少年郎,倒是好运气啊!真是羡煞旁人!”
“不知死活的东西!连老子的绣球也敢抢!娘的,老子定要让你好看!”
厅内瞬间议论纷纷,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刘如意的身上。
刘如意呆呆的抓着手中绣球,心中却是苦笑不已,“难道这就叫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亦或是官场失意,情场得意?”
这时,刘汉仪也反应了过来,他快步走到刘如意身边,用力的拍了拍刘如意的肩膀,伸出大拇指,感叹道:“兄弟,为兄当真是看走了眼!还以为兄弟你个雏儿,没想到你竟然是此中老手!哥哥佩服,佩服啊!”
“大哥,这,这不过是个误会……”
刘如意刚想解释,刘汉仪却一把拉住了刘如意的胳膊,坏笑道:“为兄懂得,为兄懂得!咱们现在还是赶紧去见‘春大家’才是!为兄这次倒是沾着兄弟你的光了!哈哈!”
说罢,他便径直拉着刘如意,直奔高台之下。
此时,喧闹的人群之中,自然而然的让开了一条道路,片刻功夫,刘如意二人便已经来到了高台之下的空地上。
刚刚刘如意站在人群最后面,众人并未能看清刘如意的相貌,此时,待刘如意走得近了,众人不禁都是眼前一亮!
巡按御史宋学朱,更是击掌而叹,“这后生,好生俊俏!当真是个翩翩少年郎!”
这时,从高台一侧的楼梯处。走下一个伶俐的小丫鬟,她手中拿着一张小纸条,轻轻的递到了刘如意手中,“公子,这是我家姑娘的题目,公子可即兴赋诗一首!若是公子可过得此关,我家姑娘必会扫榻相迎!”
刘如意木然的接过纸条,轻轻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只写着一个清秀的小字,“秋!”
刘如意刚想说些什么,却见那丫鬟已然踏上楼梯,走回高台,刘如意心中不由暗骂:“这他娘的叫什么事?老子怎么会作诗?这不是欺负人么?”
“大哥,要不然小弟将这绣球给你?你不是说,你仰慕春大家很久了么?兄弟把机会让给哥哥你了!”刘如意小声对着身边的刘汉仪道。
“嗯?”刘汉仪微微一愣,瞬间跳出几步之外,和刘如意拉开了距离,他嘿嘿一笑,道:“兄弟,别的事情都好说,这件事,哥哥可是帮不上你!嘿嘿,兄弟你自求多福吧,哥哥可是等着看你抱得美人归了!”
“……”刘如意心中不禁暗暗鄙视了他一番,但却也无可奈何!
事已至此,木已成舟,生米都快做成熟饭了,刘如意也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了。
而这时,人群中也开始躁动起来,其中一个大嗓门的豪绅高声道:“少年郎,今天春大家出的是什么题目,可否让我等也知晓一二?”
“是极,是极!少年郎,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喜事自是要与众人分享!”另一名文雅儒生打扮的豪绅也道。
刘如意忙躬身对着众人施一礼,将手中纸条交给一旁的刘汉仪,“有劳众位前辈挂念了!这题目学生交由兄长代为宣读,可好?”
那文雅豪绅捋着颌下轻轻点了点头,“不错,不错!孺子可教!”
一旁众人也是纷纷点头。
在这个时代,读书人本来就是一个大圈子,而这命题斗诗,便如同后世的考试一样,将题目交由旁人宣读,则是可显得更为公正一些。而刘汉仪并不是纯正的读书人,又是济南的地头蛇,这事由他来做,自是最好不过。
刘汉仪接过纸条,也不客套,直接将其中的内容宣读了出来。
顿时,厅内众人又是一阵轻声议论。
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若是刘如意此时可以作出惊世佳句,那众人定会是心服口服,坊间又会流传一段风流佳话!反之,若是刘如意才学疏浅,并不能让人满意,那就算是最后侥幸抱得美人归,也必定会授人于把柄。
无怪乎先贤曾叹曰,“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这,就是这样的一个圈子。
刘如意眉头紧皱,脑子却是飞速的运转了起来。现在已经是明朝末年,唐诗宋词那是定然拿不出手了,那只能往后思虑了!只是,刘如意是纯工科出身,唐诗宋词都记不得几首,更不要说辫子朝了。
“这可怎生是好?”不知不觉之间,刘如意的额头已经布满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就算眼前是一堆满清鞑子,刘如意也不会如此紧张,但这吟风弄月,着实是让刘如意有些为难了!
这时,人群后面突然传来一个轻佻的声音,“这位兄台,没有那金刚钻,就不要来揽这瓷器活!若是兄台可以将这红绣球让之与某,某来替兄台解决此事,如何?”
刘如意闻言,猛的转过身去,却正见几个华衣青年朝着自己这边走来,为首一人,身材高大,锦衣玉袍,面色威严,只是一双眼睛阴毒的渗人!
但说话之人,却并不是他,而是其身边另一个华衣青年,此人个子不高,相貌英俊不凡,但身形稍微瘦弱,脚步更是有几分虚浮,一看便知是酒色过度的缘故。他一脸戏谑的看着刘如意,眼睛里全是鄙夷,仿佛跟刘如意说几句话,就掉了他的身份一般。
“方公子?竟然是方公子!”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
“方公子好!”
“见过方少爷!”
众人纷纷让开道路,对着为首青年连连作揖行礼!
鲁北商行的大掌柜张老财最为夸张,他那如同肥猪一般的身材,不知什么时候竟能变得比猿猴还要灵敏,众人还没有看清,他已经冲到了方公子身边,脸上的谄媚笑容直比见了他的亲爹还要亲上万倍,恨不得立马跪在地上,去舔那方公子的鞋跟。
此时,就连主桌上的大人物都坐不住了,山东巡抚颜继祖打头,他们纷纷起身,对着方公子点头示意。
可那方公子竟没有丝毫谦让之意,只是轻轻拱手点头便算还礼,而那众位大人竟然丝毫不以为意,仿似事情就应该这样一般。
不过,当方公子走到萧家家主萧墨文身边之时,原本冰冷的脸孔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萧世伯,小侄家中有事,来迟片刻,还请萧世伯海涵则个!”
萧墨文连忙微笑道:“无妨,无妨!贤侄,快,快请入座!”
方公子笑着点了点头,毫不客气的坐在了主桌上,随后,他转身对着刚才说话的华衣青年道:“巢民兄,你不是刚刚还有赋诗的雅兴么?既然今天众位大人,众位朋友都在此,你尽可赋诗一首,为在场众位贵宾贺!可是不要丢了某的脸面!”
最后这句话,方公子加重了语调!
“是,方公子尽可安心!”那被称作“巢民”的华衣青年对着方公子恭敬一礼,便朝着刘如意的方向走了过来。
“大哥,这方公子是何方神圣?怎的会……”刘如意对那华衣青年根本没有半点兴趣,只是对这方公子倒是有几分好奇,忙轻声询问身边的刘汉仪。
刘汉仪闻言脸色一变,显然对这方公子也颇为忌惮,他将刘如意拉到一旁,低声道:“此人是淮北方家嫡长子,内阁首辅杨嗣昌的门生,不是咱们兄弟可以招惹的起的,咱们还是尽量离他远一些才是!”
“哦?就算如此也不该如此张狂吧?竟然连这诸位大人也不放在眼里!”刘如意又小声追问道。
刘汉仪四下打量了一眼,发现并没有人关注自己两人,这才小声解释道:“他的母亲便是万历爷最宠爱的小女儿--丹阳公主!方家又是大明最大的盐商,两淮盐业有一多半在方家掌握之中,与其相比,萧家连其一成也比不上!兄弟,此事已经大条,咱们能退一步,便退一步吧!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女人,触了方公子的眉头!”
刘如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大哥,尽可放心,小弟心中有数!”
这时,那华衣青年已经走到了刘如意身前,高傲道:“怎么样?想好了没?赶紧把这绣球让给我,也省的你在这众位贵宾面前出丑,如何?”
他个子仅仅可以够到刘如意的下颌,说话要昂起头才可以看到刘如意的眼睛,但他却并没有这个觉悟,反而如同一只好斗的公鸡一般,居高临下的等待着刘如意的回应!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是刘如意这样年轻气盛的少年郎?
倘若他客客气气的过来,将事情好生说清楚,刘如意就算将绣球让与他,也无不可,双方倒是也算能结个善缘!
但他既然自己都不把自己当人看,刘如意又岂能给他好脸色?
“兄台,你是在跟我说话么?”刘如意故作无辜的看了他一眼。
“废话!某不是在跟你说话,难道是在跟猪狗说话么?”那华衣青年见刘如意不为所动,语气忍不住加重了几分,盛气凌人,仿似地球就应该围绕着他转一般。
“这里有猪狗么?”刘如意无辜的四下打量了一眼,“兄台,我看你年纪轻轻的,应该还没到花眼的年纪吧?”
“你!你!”那华衣青年根本没有料到,刘如意竟然如此不给他面子,手指用力的指着刘如意的鼻尖,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刘如意却根本不看他的表情,随手一拨,便将他的手臂拨到了一旁,又故作好奇的对着他的身体,上下打量了好一会,这才关切道:“兄台,你莫非是有隐疾不成?有病得治啊!讳疾忌医,那可是要出人命的啊!兄台,济南府的名医,我倒是认识几个,要不,我给您介绍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