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夜色之下,两骑飞快的驶出军营,手执中军斥候号令与火把,所到之处无人阻拦。
楚天涯与贵人一前一后快马疾奔,望洛阳而去。
此处距离洛阳郡所并不太远,快马加鞭两个时辰完全可以抵达。楚天涯与贵人的座骑自然都不是下品,他估计,应该能在子时之前抵达洛阳。
如果孟德还没有走,就还能跟他见上一面。然后再星夜返回济源,如果顺利,辰时以前就回到军营,误不了大事。
客观的说,楚天涯知道自己现在离开大军很不应该;但是从情感上讲,他如何无何也不能允许自己,就这样忽视孟德的离开。
一边是丰功伟业,一边是兄弟情谊,二者之间好像很难兼顾。但是楚天涯知道,如果今天不去看一次孟德,自己肯定会后悔一辈子!
……
快马如飞,披星戴月。
一路上楚天涯几乎没有休息过,也没有说过一句话,跨下的宝马都快要跑到断气了,总算是顺利的在子时赶到了洛阳。大门早已关闭,楚天涯让贵人用令牌叫开了大门,然后长驱直入,直奔孟德家里。
此时,城中九成的人家已经安歇,少有灯火。孟德的家里也是黝黑的一片,没人点灯。楚天涯下马之后,亲自上前大肆锤门。
过了老半晌,才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门子上前来应门,睡眼惺忪老大不爽的嘟嚷道,“谁啊,大半夜的有何急事?”
“是我!”
“你是谁啊?”
“楚天涯!”
“啊?!”
……
片刻后,孟德家里一片灯火,仆役丫环们全都出来了。可是,就是没有孟德与小艾。
“他们人呢?”楚天涯问道。
“主公,孟将军昨天一大早就带着小艾姑娘,坐着马车离开了。”管家小小翼翼的道。
“他们去了哪里?”楚天涯的声音分外低沉。
众人一起迷茫的摇头,“孟将军没说。”
楚天涯整个人当场僵住了,半晌无语。
众人看他的脸色十分难看,都有些心慌慌起来。贵人上前叫他们都退散了下去,在楚天涯耳边小声道,“主公,既然孟德和小艾都已经走了……你也连夜奔波了一宿,不如就回洛阳王府稍歇。天亮之后,再折返济源吧?”
楚天涯摇了摇头,“我累了,就在这里坐会儿。”
说罢,楚天涯一屁股就在孟德家大门口的门槛上坐了下来。
“这……主公,坐在这里可不好。”贵人急道,“这地方只有要饭的才坐呢!”
“闭嘴!”楚天涯恼火的喝斥了一声,吓得贵人不敢说话了。
于是,楚天涯就静静的坐在了那里,耷着头,手里捏着一条马鞭,静静的像一尊泥塑。贵人不敢出声也不敢离开,只好呆立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良久,楚天涯仍是没有起身。他仿佛极是疲累了,于是靠在了门框上闭上了眼睛,仿佛是睡了过去。贵人连忙跑进府里找人要了一领裘袍来给他披上,楚天涯也仍是没有醒来。
天亮了。
过道上渐渐的有了行人经过,无不惊讶的看着坐在门槛上的楚天涯。贵人看到这情况很是着急,又不敢去叫他,手足无措。
这时,一辆马车慢慢的行驶过来,在孟德家门口停住了。从马上跳下来一个人,让贵人当场惊叫出声,“啊!”
楚天涯惶然一惊,醒来了。
抬头一看,他当场嚯然站起。
“七哥!”
“好兄弟!”
孟德的眼泪突然就下来了,上前一步,和楚天涯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小艾从车上下来了,泪流满面。贵人静静的看着,也悄悄的流出了眼泪。
两个大男人当街紧紧的拥抱着,良久。
“七哥,你为什么要不辞而别?”二人松开了,楚天涯问。
“我……毕竟不属于这里,不适应这样的生活。”孟德面露愧色,但很坦然的说道,“你是我兄弟,你肯定了解我。我胸无大志也不善官场。我之所以走到今天,完全是因为你。现在你身边人才如云,孟七帮不了你什么了。所以,我想去过几年,我想要的生活。”
楚天涯知道,这是孟德心里的大实话,虽然他从来没有提起过。
因此,楚天涯无言以驳。
沉默良久后,楚天涯说道,“那你怎么又回来了?”
“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来送我!”孟德微笑,眼泪悄然的滑出眼眶,“所以,我必须回来。再和我的好兄弟,见上一面。”
楚天涯轻轻的点了点头,“好……”
孟德无言以对了,微笑的点头,“兄弟,我还是得要走。”
楚天涯仍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好……”
“我走了。”孟德看着楚天涯,一步步的后退。
楚天涯的眼泪,一滴滴的掉落
小艾和贵人都已经哭出了声来。
孟德狠心一扭身钻进了马车,大声道,“兄弟,我走了,你好生保重!”
“七哥,好走!”楚天涯的声音已经是嘶哑,“你从来找我要过任何东西,今天就让我……给你跪一个吧!”
“扑通”,楚天涯双膝跪在了石板道上。
……
这一天的黎明,都仿佛比平常来得更晚一些。一天一夜的激战,造就了无数的阴魂,也让黄河北岸活着的人没有一个不是疲惫不堪的。
第一抹晨曦刚刚出现在天边的时候,楚天涯与贵人骑着马,出现在了大宋军营的辕门边。
一身尘土,倦容满面。
跳下马来,楚天涯没时间做片刻的休息,马上直奔帅帐。
这时,官家赵桓仍在睡觉,帅帐里静悄悄的,就和楚天涯昨晚离开时一样。
所幸,没有发生任何异样之事。北岸的刘子羽派人送回战报,说战局进展顺利,我军全面占优。杨再兴将切割战术执行得十分出色,使得女真主营里一直群龙无首,只待剿杀。但是敌人数量实在太多,营地蜿蜒数十里。再加上北岸一带地貌复杂,要想肃清敌寇真正得胜,至少还要两三天的时间。
楚天涯轻轻的吁了一口气。
“两三天的时间”,听起来模棱两可,但从刘子羽的嘴里说出来,那就是值得信任。由此可以判断,他已经将前线的局势牢牢把握在手中。
白诩死了,孟德走了。
曾经的左膀右臂,如今都不复存在。
楚天涯,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疲累之下,他一头扎在行军榻上,沉沉睡去。
此时,也正是完颜宗翰为最是疲惫快要透支的时候。他也刚刚和衣躺下,却根本不可能睡得塌实。因为就在离他不到一里开外的地方,他麾下的大军正在和西夏的铁鹞子杀得难解难分。喊杀之声直冲霄汉,完颜宗翰不敢睡,又不得不睡,他怕自己在这样关键的时候未及战死却活活累死了,或是在极度困乏之下做出了什么愚蠢的决定。
就在完颜宗翰刚刚躺下不久,突然从他的营外传来一声惊叫,“那是什么?!”
完颜宗翰腾的一下就跳了起来,条件反射一样的拔刀出鞘!
几乎就在同时,他的帐篷顶上传来“哧啦”的一声撕裂声响,一条黑影从天而降!
“砰砰砰!”
瞬息之间,刀光火石!
灯烛在第一时间被熄灭,完颜宗翰还没有看清眼前之人的面目,就在黑暗之中与刺客对上了三招。
“厉害!”完颜宗翰心里莫名的惊弹了一下,同时暗道,“好熟悉的剑招!”
这时,帐外也传来了凄厉的惨叫之声,一瞬间似乎就有多人毙命。完颜宗翰的心里大叫不好--对方不止一人,而且全是高手!帐外护卫的可是我的狼牙亲卫,到现在居然没有一个人冲进帐篷里来,显然是被眼前这名刺客的帮凶给牵制住了!
“嚓--”
一声皮肉刺裂的声响,完颜宗翰负伤了,拿刀的右臂被划开一道三寸长的伤口,血流如注。
“完颜黛柯,是你!!”完颜宗翰突然大叫。
刺客稍稍怔了一怔,一言不发,继续猛追猛打。
“住手!”
宗翰突然大叫一声往后跳了三步,“我未尝亏待于你,对你一心一意,你为何如此?”
“嗡--”只听到剑吟,刺客根本不搭理完颜宗翰,剑尖直指他的咽喉,整个人都像是与剑身合为一体了,如一道飞虹疾刺而来。
完颜宗翰狠狠的咬牙,奋力挥刀回斩。
“嗞--啦”
完颜宗翰再度挂彩,脸上再添一道伤口。还有一剑是划在了他的胸甲上。若非这铠甲异常坚硬,恐怕他现在就已经横尸当场了。
这时,帅帐这边的动静明显是惊动了许多的女真人,无数人呐喊的冲向之边。
“黛柯,你收手吧!”完颜宗翰一边疲于应付一边急道,“我答应你不计前嫌,仍然由你来统领狼牙!你就回到我身边,做我的女人吧!”
“哧--”
一声响,完颜宗翰瞪大了眼睛,永久的闭嘴了。
一枚剑尖,从他的脖颈后方露出了两寸有余。
一对冰寒的眸子看着完颜宗翰暴出突起的眼睛,微微一眯。
“这就是我,给你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