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涯大堆的事情要思考要处理,加上刚刚远征了一场回来疲累之极,根本无心和贵人做儿女痴缠,于是打算将她从帐篷里赶走,自己早早歇息。
可是进去一看,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贵人和朱雀正窝在一起,专心致志的连夜绘制金国边境兵马分布图。
“小飞,去弄些热汤饭菜来。”楚天涯吩咐道,“我要和她们两个喝一杯。”
“是。”小飞哪里会多言,但却是没忍住鄙夷的瞥了朱雀和贵人一眼。大抵是在埋怨她们,趁萧玲珑不在、以公务的名义要来霸占主公的床。
楚天涯抬腿就给了他一脚,“还不快去!”
“是、是,马上去。”小飞嘿嘿的笑了两声,出去了。
贵人和朱雀一看到楚天涯回来,纷纷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主公,我好累哟!”贵人伸起懒腰娇滴滴的哼道,“抱一下嘛!”
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时时不忘巧立名目的“占便宜”。此时她抬起双臂一脸花痴的冲楚天涯傻笑,眼神之中全是毫不掩饰的揩油念想。
“少来,专心做事。”楚天涯假愠的瞪了她一眼,在桌边坐下细细的看了一阵她们手上的半成品图样,不由得拧眉道,“奇怪,完颜宗弼明知道你们是间细,还放任你们搞到这些情报。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根本就不在乎。”朱雀淡淡道,“或者说,他根本就不相信南国会有能力北上反攻。”
“应该是。”楚天涯漠然的笑了笑,“宗弼的傲气,真是发自骨髓。如果他二哥宗望知道此事,定会将你们二人拿下诛灭,万万不会放任你们带着这些情报逃离北国。”
朱雀手下不停的慢慢绘制地图,美眸星亮脸颊微红。楚天涯还真是没见过能把妩媚与干练如此完美的融合于一身的女子。她若是生在21世纪,就是个高端金领的标准范儿。
青卫都学过情报甄别与总结以及地图绘制,当时这门课程就是朱雀这个狼牙大首领教的。现在由她来绘制金国的边境兵马分布图,相信没人能够给她做得还要尽善尽美。
楚天涯静静在一旁观摩了片刻,发现太原以北的云中一带,遍布军镇与卡哨,临近云中的地带,依傍险山与丛林建有粮仓马场无数。不愧是金国的西朝廷所在,这里屯养个百八十万的兵马都不成问题。那里扼守险隘易守难攻,交通运输十分便利,俨然就是整个大金帝国的一个桥头堡,既是击敌的拳头,也是御敌的门户。
“如果能够击破云中,那么战胜金国就成功了一半。”楚天涯一边看着地图,一边情不自禁的说道。
朱雀手下一顿,哑然失笑,又继续绘制。
楚天涯看到她这样的表情,假装恼火的道:“你觉得我做不到?”
“至少现在不行。”朱雀毫不隐晦的道。
楚天涯忿忿的撇嘴,“你就这么看不起我?”
“属下不敢。”朱雀仍是淡淡的道,“只是现在的河东义军,当真还不具备与金国正面抗衡的能力。十万大军,多半是新兵。金国在西朝廷有多少精锐之师,稍后属下标示完毕,主公就知道了。”
“你直接说不行么?”楚天涯道。
“属下怕吓着主公。”朱雀在笑。
“鬼扯!我吓大的!”
贵人嘿嘿的笑,“主公、主公,我告诉你--四十七万!”
楚天涯双眼一瞪,表情有些僵住了。
“都说了,会吓着主公。”朱雀难得这样呵呵的笑。
楚天涯的表情变得有些严峻起来,“完颜宗翰刚刚新败北返,所带近十万大军多有溃散,顶多只剩几万回国--哪里凑来的这四十七万大军?”
“主公还是小看金国了。”朱雀说道,“去年的那一场战役,顶多只能算是试探的一击。当时完颜宗翰就没有带出多少家底,金国朝野之上也从来没想过他会战败。实际上至从消灭辽国后,金国的军事实力每天都在猛涨。那么多的辽国遗民都成了女真人的奴隶,要凑出百万大军都是问题。别的不说,光是辽国留下的数十万大军,就可以一个不少的照单全收。现在据属下保守估计,金国的兵马总数不下八十万之多!”
“保守估计,八十万?”楚天涯双眉紧拧。
“绝对不止八十万。”朱雀认真的说道,“西朝廷四十七万,全都是敢战可战之师;如果非要拼凑,完颜宗翰敢在一夕之间凑出六十万人马。东朝廷完颜宗望麾下屯兵于燕京之野的主力大军就有整整三十万。这还不算金主留在手边的兵马和散集在河北各地的兵马。我与朱雀南逃的时候,陆续正有河间、中山的驻军回撤。宗望打算集中手下所有兵力,发动对南国的一次大冲击。到时候他手下的兵马,肯定不亚于宗翰的四十七万!”
“******,金国真打算一击灭了大宋啊,这都快百万大军了!”楚天涯忍不住骂起人来。
“就算宗翰与宗望不会倾巢而出,两人带率三十万大军南征,那是铁定不会少的。”朱雀说道,“宗弼甚至主动告诉我,他二哥要给他一支十万人的人马打先锋前哨,最先去扫平河北三镇。但是宗弼拒绝了。”
楚天涯略微一怔,“为什么?”
“因为宗弼觉得,杀鸡用牛刀……”朱雀道,“他说,一万人就足以让宋军不战而溃。十万大军扫三镇,这样的事情随便在金营里点选一个万夫长也能完成,奈何要他去担纲?”
“我知道他是何用意!”贵人抢言道,“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放屁!”楚天涯恼火的厉喝了一声,“真定一万三千余拐子马,怎么被收拾的?”
贵人被他骂得一怔,哭丧着脸直撇嘴,“你凶什么嘛,这话又不是我说的,哼!”
“你别插嘴。”朱雀瞪了贵人一眼,继续道,“金国此战,志在必得。”
“我也看出来了。”楚天涯说道,“他们已经收起了傲慢,并且不再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那么,就定然是志在全局。按照女真人争强好胜的习惯,被我端了真定居然毫无反应……越是这样,就越加意味着女真人真是动了真怒、下了狠心了!”
“主公,属下有一句本份之外的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朱雀说道,“我只是一名青卫,不是首领。”
“说吧!”楚天涯微笑道,“就当是朋友之间的闲聊。”
朱雀点了点头,“我觉得,主公还是要早做打算。虽然河东这里的防御看似固若金汤,但是完颜宗翰如果真的率领大军而来……三十万金国精兵,真不是这点营盘和十万义军能抵挡得住的。”
“我知道。”楚天涯双眉紧拧的点了点头,“完颜宗翰忍了这么久,就是一直都在蓄力。等到他出招的时候,定然是粉碎的一击。他不想再与我游斗纠缠,他真正的目标是征服整个大宋的领土!……去年的那一场败迹,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如果他再次南下,我相信,他的准备一定十分充分。三十万大军,还真是保守估计。”
贵人左右的看着他们,愣愣的道:“不是说,兵不在多而在精,在于运用得法么?主公用兵如神,一定能打败完颜宗翰的!
楚天涯都要被她气乐了,“神?神个屁!--要说用兵,我再学十年也未必是宗翰的对手!”
“那你不是胜过他一次了么?”贵人不服气的道。
楚天涯摇头而笑,“去年之所以侥幸得胜,一是完颜宗翰轻敌,二是我们奇兵制胜,第三,更大的功劳其实应该归功于我的恩师王禀,和太行山的关山、焦文通还有白诩这些人。还有西山孟德,他干的事情也比我多--我也就是捡了大便宜而已!”
“我不信!”贵人板着脸咬牙切齿,“反正我说你能赢,你就一定能赢!主公一定可以再次打败完颜宗翰那个混球,一定、一定!”
楚天涯和贵人都笑乐了,“你出去,帮小飞温酒去!”
“去就去,哼!”贵人气乎乎的出去了。
“主公,你别怪她。”等贵人出去后,朱雀轻声道,“她还像个孩子,在她心里,主公就是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神。”
“我知道。”楚天涯微笑道,“我怎么可能怪她?”
朱雀微笑的点头,“我知道,主公的心里早被萧郡主一个人占得满满的了,很难再容下别的女子。但是……我肯求主公,还是尽量不要辜负了贵人。”
楚天涯的眉梢略微一扬,有点好奇的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她了?”
“一直都关心。”朱雀微笑道,“当初,她是我带进狼牙的。虽然她很呆很笨脾气还很坏,但她真的没有一点坏心,认准了的事情就会一根筋的去做。这种傻傻的勇气,真的很让人感动和钦佩!”
楚天涯微笑的点点头,“我知道。”
“属下失言了。”朱雀颌首抱了一拳,继续指着地图道,“主公想要北上主动攻击金国,的确不太现实。至少河东这里,不是理想的出击之地。太多的险山路隘,金国只须派谴数百人扼住险道,就可以阻拦住主公的十万大军。飞狐倒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古人诚不相欺。但是,金国要南下却是四通八达,我等防不胜防,只能在小苍山这个必经之路上设伏。这是他们的地理上的天然优势,不是兵力与用兵之法可以弥补的。”
楚天涯一边细听一边思考,忍不住笑道:“看来你还具备做一名军师的潜质。”
“属下只是在其位谋其事。主公命我打探金国的驻军与边防,属下就只专注这些事情。”朱雀说道,“至于调兵谴将排兵布阵,属下是一窍不通。”
楚天涯呵呵笑着点头。
朱雀突然毫无征兆的弹身而起,像一个鬼魅似的往上飘飞,腰间的鳄皮软鞭也出手了,啪的一声击在了帐顶,击了若大个洞!
楚天涯连忙抽身后退,贵人、小飞,还有玄武、勾阵马上在一瞬间做出了反应,将楚天涯团团包围在核心保护了起来。
朱雀翩然落地,“何方肖小,藏头露尾!!”
“哎呀,疼、疼!”一个苍老又戏谑的声音从外面响起,所有人都大吁了一口气,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何伯驻着拐杖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脸苦笑的揉着脸,“小红鸟,打人不打脸哪,你怎么能这样对待老头子?”
楚天涯笑着走过去拉他的手,“老爷子让我看看,抽哪儿了?”
朱雀收起鞭子上前来抱拳而拜,“老爷子恕罪,属下以为是刺客。”
何伯松开手,脸上若长的一条鞭印,表情极度的悲壮与伤心,“哎,哎,我是老喽,老喽!我就是想来偷偷的看看少爷,没想到一下就被这小红鸟发现了!……真是教会徒弟打死师父喔,疼、真疼啊!”
“贵人、小飞,还不快带老爷子去治伤?”楚天涯笑道,“老爷子,你来就来吧,干什么趴在屋顶?”
“这点小伤算个屁,不用治!--喝几碗酒就行了!”何伯嘿嘿的笑,“我就想试试,这两个女娃儿在跟主公亲热的时候,是否依旧能够保持警惕?--结果,还不错嘛!好,你们两个,以后可以给主公伺寝了!”
满屋子人都哭笑不得,朱雀居然红了脸,贵人则是嘻嘻哈哈的一阵暗笑,抱着何伯的胳膊肘儿就左右的摇,“老爷子,这可是你说的!你说的!郡主回来要是赶我走,我就让你帮忙!”
“你羞也不羞?”朱雀哭笑不得的喝斥,“出去,煮酒!”
“去就去嘛,你也凶我!”贵人吐了吐舌头,又乐不可吱的出去了。
余下青卫都退了出去。
楚天涯连忙请何伯坐下,“老爷子,我刚回来大小的事情忙碌。本来是早该去陪你喝两杯的,无奈,到现在才有空坐下来。”
“这不,老头子就自己摸来了?”何伯笑眯眯的盯着楚天涯看,眼神之中满是疼惜与欣慰,轻声道,“少爷,此次北行,你真是吃苦了。平安回来就好,就好。”
楚天涯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意。老人家的舐犊之情溢于言表,虽然楚天涯和他之间没有半点的血缘关系,算起来还曾是主仆关系。但楚天涯分明可以感觉到,何伯对他的关爱之情,已经与老父无异。
何伯与楚天涯坐着,朱雀就很自觉的立于一旁,不言不语垂手而立,像一名真正的侍卫。
何伯仰头看着她眨了眨眼,“站着干什么,炫耀你比老头子长得高吗?--过来坐下,别绷着脸!大男人喝酒,哪能没有女人相陪呢?”
楚天涯和朱雀都有点哭笑不得,这种话也就只有为老不尊的何伯能说得出来;而且听在耳里,也不让人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