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剑推开黑色的古庙的门,一行人匆匆走了进去。在这阴冷潮湿的天坑底,古庙却干燥而洁净。雨衣上抖落的水滴飞溅在地面上,很快就浸入了地下。
苏莺看着李翔和林熙染关好了庙门,心中越发忐忑。这古庙用不知道是什么木材建成,坚硬干燥,乌光致致。庙的角落里一具面目模糊的石像前放着旧旧的石香炉,香炉里还有着残余的香灰。庙门关上的刹那,张剑打开了应急灯,雪白的灯光照亮了古庙的每一寸角落。
苏莺站在离石像最远的另一角,从旅行包里取出了厚外套穿上。
雪琪也忙不迭套上厚外套,“这天坑底真冷,刚刚还阳光灿烂,突然就大雨倾盆。”
李翔将大背包放倒,体贴地让曦蕾坐在上面,“古时候,这种天坑还被称为神坑,大旱的时候都要跪拜天坑祈雨。”
曦蕾坐在背包上,有些担心地问李翔,“雨这么大,积水会不会淹进庙里来?”
雨水的气息夹杂着泥土的腥味在这古庙中盘旋,曦蕾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在池塘里溺水的事情。
那年夏天,她去乡下外婆家。夏日的池塘有着碧绿可爱的浮萍和红色的蜻蜓。她原本是要伸手抚摸那只翅膀透明的蜻蜓,却脚下一滑坠入了池塘里。
原本美丽清幽的池塘在刹那间撕破外衣,露出了狰狞无情的那一面。阳光照耀着池塘,挣扎呼叫却无人回应的小曦蕾只记得自己沉入了池塘深处。幽绿的水波里有什么东西在喃喃细语,冰冷而温柔。小曦蕾是被表哥救了的,她被救上来的时候已经停止了呼吸,急救了很久才活了过来。很多年后,曦蕾才明白,那温柔冰冷的低喃声是死神的絮语。
张剑从石像前的香案下摸出了一束香,抽了三支点燃,插进了香炉里。带着隐隐腥味的烟雾自香上升起。
他回过头对曦蕾说:“放心吧,这个古庙修了几百年了,从来没被水淹过。”
苏莺在雪琪耳边轻声问:“你有没有闻到这个古庙散发的香味?”
雪琪诧异地摇头,“什么香味?我没闻到。”她倒是觉得苏莺今天古古怪怪的。
苏莺心中一窒,这天坑真是古怪,那香气居然只有她闻到了。想到今晚要在这地下森林的溶洞里睡觉,有些毛骨悚然,“我心里有些害怕。”
雪琪拍拍苏莺的肩,美丽的眼睛忽闪着,无比可爱,“你不觉得很刺激吗?我表叔说,巨蛇早就没了,这里很安全。他们说,地下溶洞的河水里还有可以看清五脏六腑的鱼,我恨不得马上就下到溶洞里去看。”
苏莺苦笑着低喃,“我就怕刺激过头了。”她若有所感,侧过头,发现林熙染正盯着她,眼神惶惑而灼热。苏莺心中微窘,低头清理旅行包里的东西。她看到了那把小巧的折叠刀,想了想,将折叠刀揣进了裤兜里。
掬柔轻摇林熙染的手臂,“熙染,我要喝水。”熙染盯着苏莺的眼神那样古怪和灼热,令她心中很不舒服。
熙染仿佛突然清醒了一般,他拉开背包,将矿泉水瓶递给掬柔,望着柔弱美丽的掬柔,熙染的心情很平静,波澜不兴。
掬柔依偎着林熙染,“我有点冷。”
林熙染将大背包横放在地板上,“你坐着休息休息。”初次见到掬柔,那猛烈得仿佛海啸到来一样的心动随着时光的流逝渐渐消失。有时候,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对掬柔曾经心动过。
李翔玩笑一般也拿了三支香,用打火机点燃了插进香炉里,“庙神,请您保佑我,我要和曦蕾永远在一起。”
曦蕾含羞带喜,“你不怕我考不上第一志愿?我们分隔两地的话……”
李翔搂着曦蕾,笑得眯了眼,“一切困难都是浮云,等大学毕业,你就嫁给我。”
雪琪也上去凑趣,上了香,诚恳地祈求,“庙神,保佑我进了大学之后,找到一个帅得人神共愤的男朋友。”
李翔在一旁怪笑,“雪琪,要是你男朋友比你还要美,那该怎么办?”
雪琪瞪了李翔一眼,“我就喜欢帅哥,像你这种奇葩也只有曦蕾会喜欢。”
曦蕾扑哧笑了出来,她拧了拧李翔的脸,“奇葩,你要是对不起我,我就辣手摧花。”
李翔嬉皮笑脸地点头,“我顶多就是残花败柳,曦蕾你才是花骨朵儿。”
看着李翔耍宝,苏莺心情轻松了许多。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掬柔拿起手机对着石像拍了起来。
张剑厉声说:“别拍!”
掬柔吓得一愣,无意间按下了摄像键,“……怎么了?”
张剑脸色僵硬,“我们这里不时兴在庙里拍神像。”老人们都说相机能够摄走人的魂魄,而对着神像拍照,那是对神灵的冒犯。如今的年轻人大多不避忌,可张剑还记得前年春天,他带着几个游客来这天坑底,那个对着石像赞叹拍照摸来摸去的游客第二天莫名其妙地腹泻不止,被送进了医院,一检查居然是直肠癌晚期。
掬柔那柔美的脸上流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她怯生生地说:“不好意思。”
庙外的风雨声越来越大,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淹没。
苏莺的头有些痛,她揉了揉额角,眼角的余光看到五官模糊的石像脸上似乎有光流转,再定睛一看,却没什么异样。苏莺只觉得那只有自己才能嗅到的奇香越来越浓烈,仿佛要从人的眼耳口鼻乃至毛孔侵入身体中。苏莺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疑神疑鬼,张剑带人来这天坑底部的悬石古庙已经很多次了,而且这里即将成为热闹的风景区,不可能有什么古怪危险的事情发生。
李翔突然跳了起来,“各位,对不住了,我尿急,要出去方便方便。”
张剑叮嘱李翔,“就在外面树丛里解决,别走远了。”
李翔点头,他披上雨衣,推开了黑色庙门,带着浓郁草木气息的风冲了进来。李翔跨出古庙门槛,带上门,往悬石西侧走了过去。他站在树下匆忙小便,却没发现长满青苔的大树上,有一条十五六米长的巨蛇正缠绕在树枝上,对着他吐着舌信。
巨大的树冠遮住了大部分的雨水,雨滴打得树叶噼啪作响,密集如珠链散落,珠子坠入玉盘。巨蛇的头从树枝上垂了下来,缓缓靠近李翔。
李翔毫无察觉地拉好了裤子拉链,他转过身,打量着大自然鬼斧神工创造出的悬石。悬石的顶部是倾斜的浅盘形,所以雨水并不会落入修筑古庙的那一侧。古庙在昏暗的天光里仿佛一颗黑色短钉,坚固中带着锐利之气,像是要镇压什么妖物一般凛然。李翔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蛇涎滴落在李翔的雨衣上,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到的是长着可怕獠牙的巨大蛇口!
大雨滂沱。
悬石古庙里,曦蕾有些不安,她心里发冷,焦急地问李剑,“李翔怎么还没回来?”
张剑皱眉,披上雨衣,“我去看看。”明明让李翔不要走远了,没想到他还是去了那么久,很可能已经迷路了。
张剑推开庙门,环顾四周,顺着李翔的脚印走向了附近的密林。刚刚转了一个弯,张剑一眼就看到不远处的草地上有件明黄色的雨衣。他心中一凛,急忙走了过去。雨衣被撕裂成两半,地上只有一行李翔残留的脚印。张剑俯下身仔细辨认,李翔的脚印居然就在雨衣旁消失了!他抬头,看着浓密的树冠,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张剑身手矫健地爬上了树,找到了一个空鸟巢。他的左手按到了粘腻的液体,他抬起手指嗅了嗅,腥味极重。张剑的眉头拧紧,他跳下树,看着阴暗的雨中森林,惧意升了上来。难道这地下森林里真的有巨蛇?!
如果李翔出事,他这个向导难逃责任。
就在这时,张剑看到李翔从森林里走了出来,他仿佛喝醉了酒,步履蹒跚,身体已经被雨水湿透。
张剑冲了过去,有些气急败坏地问:“你去哪里了?”
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的李翔站在原地,迷惘的眼神渐渐变得清晰,“我……我不记得了……我明明……”记忆像是被粉碎成万千碎片,无法拼凑出图案。
“你的雨衣怎么会在地上?你为什么要淋着雨到处乱走?”张剑按捺住怒意追问。
李翔耸耸肩,“我什么都记不得了。”
他缩了缩脖子,“这鬼天气,一会儿出太阳一会儿下雨,还好我带了备用的衣服。”
张剑冷着脸带着李翔往回走,李翔突然侧过头问张剑,“什么花那么香?”
张剑皱眉,“我没闻到。”
李翔深吸了一口气,“真的很香,香气是从古庙里传来的。”那香气仿佛能令灵魂堕落或飞升,他从来没闻到过那么好闻的香气。
张剑心中一颤,那个得直肠癌晚期的游客也曾经说过古庙里有香气。
大雨来得快,收得也快。乌云散开,午后的阳光照耀着整个天坑,天坑底也有了明媚的感觉。
张剑和李翔都不知道,在距离他们不过数百米的森林里,无数水滴漂浮在半空中,璀璨如梦。穿着深色登山装的年轻男子站在昏迷的巨蛇前,一双子夜般的眼中是淡漠的目光。他轻轻抚摸着巨蛇色彩斑斓的蛇头,右手尾指上带着一枚骨戒。这天坑之中居然有史前巨蛇的存在,令他心中诧异。男子抬头,望向悬石古庙的方向,他凤眼微挑,冷漠的眼中有了一丝趣味。那个古怪的庙里,藏着邪物,那里很可能是数百年前,某个大法师曾经修行过的地方。
男子用骨戒划破了自己的食指,将血涂抹在了昏迷的巨蛇的额头上。那血迹居然渗入蟒蛇的额头里,消失不见。紧接着,巨蛇呆滞的双眼里有了奇异的亮光。半空中漂浮的水珠散落在草丛中,男子缓步走向密林深处,身后跟着乖巧顺从如小猫的巨蛇。
回到悬石古庙,张剑让大家离开,前往他们今晚的目的地——地下溶洞。
雨后的地下森林空气清新,树叶被雨水洗过,嫩叶的叶尖还带着水珠,宛如翡翠明珠。
曦蕾用纸巾替李翔擦了擦脸上的水渍,“你看你把自己搞成了什么样。”
李翔揉着眼睛,大概是雨水进了眼里,痒得眼球都在颤抖,“别擦了,我眼睛痒。”他并不知道自己上眼皮覆盖着的眼白部分,一条黑褐色的细线已经出现。
张剑心事重重地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不言不语。
掬柔看着林熙染将找来的树枝递给苏莺,让她当拐棍用,心中黯然。
雪琪没心没肺地用着苏莺递给她的树枝,“有了这个拐杖,我就不怕会摔跤了。”
苏莺回头看了看消失在密林深处的悬石古庙,总觉得那奇异的香气依然在鼻端萦绕。
斜坡上,大大小小的浮石更多,它们指示着地下溶洞的所在。才下过雨,地面泥泞,枯枝败叶和泥土是前进的障碍。不到一公里的路程,他们走了足足两个小时。当他们到达地下洞穴入口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地下600米处的天坑底,黄昏已如黑夜。
大家打开手电筒,照着这黑夜里如异兽巨口的洞穴。数十米高的洞穴前堆积着的石头,几乎要将洞穴整个埋住。
张剑一行小心翼翼地在石堆中前行。
雪琪对苏莺低语,“林熙染偷看你很多次了。”林熙染似乎觉得这黑夜里,他的视线无人发觉。可是,雪琪的眼睛很好,尤其是在夜里,视线依然清晰,她妈妈常说她前世是一只猫头鹰。
苏莺没有说话,她垂着头,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脖子,头发乌黑美丽。
雪琪握紧苏莺的手,在她耳边低语,呼出的气息令苏莺耳朵发痒,心中冰冷,“林熙染很不错,可他妈妈很恐怖而且超级势利眼,你可千万不要陷进去。”林熙染的妈妈的确超级势利,总觉得夕城是乡下地方,而他们这些乡下长大的孩子根本不配跟她的熙染做朋友。前年暑假,雪琪去京城玩,碰到了林熙染陪他高贵的母亲大人逛街。林熙染的妈妈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和冷淡的话语还真是让人吃不消。她甚至暗示雪琪,不要对林熙染有“不该有”的想法。
苏莺淡淡一笑,“我怎么可能抢别人的男朋友。”高考成绩出来后,她要操心的是学费和生活费,没有闲暇去考虑感情上问题。父母离婚之后,她已经没有人可以依靠了,所以万事都只能靠自己,任性不得。
雪琪安心了一些,“我就怕你受伤。”苏莺的爸爸妈妈离婚了,而且两个人都另结新欢,也不知道还顾不顾得上苏莺。
苏莺声音轻快,仿佛在开玩笑,“我的心早就伤痕累累了。”
张剑将专业的头顶灯发给大家,“光线越来越暗了,大家一定要看清楚路。我们得翻过浮石堆,进入地下溶洞。”
浮石全是从崖壁上滚落下来的,总数足有上百吨,几乎把整个洞口堵住。浮石堆斜斜地向洞内延伸了近百米。那些洞上的浮石,最终都要被雨水冲进地下溶洞的暗河里,被河水带走。
黑暗之中,头顶灯亮如星辰。掬柔握紧了林熙染的手,声音微微颤抖,“熙染,不要离开我。”
林熙染沉默了几秒,声音温柔,“我不会离开你。”莫名其妙的焦躁与失落,无法控制地被苏莺所吸引,也许只是因为这地下天坑错乱的磁场,也许只是因为这一场突如其来又戛然而止的大雨,也许只是因为夜太黑风太冷。
穿越浮石区,眼前豁然开朗,一个高达几十米的地下溶洞大厅展现在了张剑一行的眼前。穹形洞顶高三四十米,各式钟乳石悬挂,在头顶灯的照射下,犹如歌剧院华丽别致的大堂。大厅左侧,一条宽约二十米的地下暗河清澈见底,一直通向溶洞深处。
“李翔,我带你去那边换衣服,洞穴里冷,穿着湿衣服会生病。”张剑沉声说。
李翔兴致勃勃地点头,“没问题,换了衣服,我们进洞穴深处好好探索一下,这里太酷了!”
剩下的五个人坐在放倒的背包上,头顶灯照亮了这地下洞穴的一小块地方,光与影变幻出鬼魅的气氛。
雪琪仰头看着晶莹剔透的钟乳石,“哇,这里好适合讲鬼故事。”
曦蕾因为李翔不在身边,倍感无聊,“还是想办法把帐篷搭起来吧。”
掬柔轻声说:“向导还没有给我们指定搭帐篷的地点,也许我们会一直往下,去第二层洞穴。”说道这里,她忽然停顿了一下,有一丝疑惑地问道,“怎么这洞穴里也有风呢?”
林熙染的声音清澈中带着磁性,“大概因为有地下暗河的缘故。”
苏莺没有说话,她戴上耳机听着手机里下载的小夜曲,一身疲惫得到了放松。到达天坑底以来,她的神经一直紧绷着,但是没想到进入地下溶洞之后,那古怪的香气和不祥的感觉都消褪掉了。
换上干爽的衣服,李翔跟着张剑回到了地下溶洞大厅。
张剑看了看防水手表,“现在还不是睡觉的时间,我带你们探索第一层溶洞,背包里有巧克力和饼干还有水,大家饿了可以吃。五分钟后出发。”
林熙染看了一眼戴着耳机沉默不语的苏莺,心中异样的感觉并没有消失。苏莺站在那里,孤单得仿佛她身处在只有她一个人的宇宙里。他垂下头,生怕自己胸中擂鼓一般的心跳声被人听到。
风吹过地下溶洞大厅,苏莺发梢微动,她侧过头看着静静流淌的暗河,不安的感觉再次卷土重来。
雪琪问苏莺,“你看什么呢?”
苏莺无法对雪琪说出心中疑虑,她指着灯光下晶莹剔透的钟乳石,“钟乳石由洞内滴水中碳酸钙透析积聚而成,平均每10年大约生长1毫米。据此推算,这个地下溶洞群存在的年龄在数十万年至百万年之间。”
张剑对沉着冷静的苏莺很有好感,这个女孩子一路上摔跤也一声不吭地爬起来,一点也不娇气,“等会儿我带大家走岔路,那里有一段通道很窄,大家只能爬行通过。那段通道里全部是漂亮得不可思议的钟乳石。”
狭窄的通道并不长,之后就变得宽敞许多。
掬柔打开手机。这是经过改装的定制手机,拥有强大的夜间拍摄功能。她无意中点开了一个视频,视频上的画面似乎是在悬石古庙里拍的。她明明没开过摄像,这个视频也许是无意中拍下的,镜头的位置比较低,她那时应该是手里拿着手机,手垂放在腿边。
因为手机自动补光和调色,画面浓艳美丽。只是,那古庙石像的手的位置居然有奇异的变化。掬柔依稀记得石像的手原本是放在膝上,掌心向上,宛如莲花绽放。而视频里,石像的左手翻了过来,掌心向下,原本柔和的手指线条变得僵硬,仿佛要用力抓住什么东西!
寒意在掬柔的心头涌动。
就在此时在掬柔的脚下,是一块大约六七米厚度的岩石,岩石下的第二层洞穴里,一条巨蛇着贴着岩壁滑过。它突然静止不动,抬头吐着蛇信,似乎感觉到了上一层洞穴里活物的存在。
不久前,深深的地下,暗河终于掏空了一段岩壁的薄弱处,令第三层洞穴和它们栖息繁衍之地联通。只是,那段残余的岩壁太窄太硬,更多的同类无法通过那里。
巨蛇的蛇信感觉着岩壁极其轻微的动静,它有些饿了,却不敢轻易上去,整个地下洞穴都被一种奇异的威压所笼罩,有一种恐惧感似乎已经刻入了它的血液深处。猎食的本能欲望与对头顶神秘存在的敬畏令巨蛇迟疑。它烦躁地盘旋在一处柱型钟乳石上,它的身体那可怕的绞缠力在钟乳石上勒出深深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