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家在桥的对面，还差几百米远，我便听到有人扯着嗓子喊我名字：“晓晓，那是晓晓吧？”一抬头，便看到个四十多岁的女年妇女热情迎过来。
我记得她，以前住在奶奶后排，平时最擅长做千层糕，经常送到我们家来。手艺不错，甜糯润口，非常好吃。后来，儿子转业有钱了，在街口盖了三层小楼，开了家小饭店。
“赵婶！”我唤了声。
看到熟人，心瞬间热乎起来。
“咦，好久没看到你了，怎么今天过来？”她看我的同时，看了看祈天赫，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目光。“这是你对象吧，长得好高，这得有一米八五吧？”
“嗯，我想来看看奶奶！”
“哦！”赵婶直直地瞪着我，叹了口气，“也是，她生前对你这么好，是该回来看看她！哎，她下葬时，你和你妈都不在！村里头说闲话的不少！说你没良心，不来送送！我就说嘛，你肯定有事，或生病了来不了！去吧，去吧，后山那儿有警戒线，你绕上去就行了。”
生前……
下葬……
我脑袋嗡的下，像被雷劈了似的，如果不是祈天赫扶住，差点就瘫在地上。
“丫头，你脸色不大好，怎么……”
“她有了！”祈天赫插了一句。
“这样啊，那你还来干什么？怀了孩子不能去坟头的，知道不？”赵婶还想说什么，听到店里有人叫，立刻往回跑，“我店里正忙，就不跟你聊了！记得有空来坐坐啊！”
我缓过神，颤声：“我是不是听错了？”
“晓晓，先别难过！”祈天赫握住了我的手，压低声，“我们先去看看，弄清楚情况再说！”
我们一步步往奶奶家走，头顶的太阳暖洋洋地洒下，我却感觉通体发冷，哧哧地冒着寒气。果不期然，老房子的门紧闭，上了锁，窗户上结了蜘蛛网，一看就是没人住了。
我坐在门口的石块上，轻轻地揉了肚子。刚才一激动，涨得难受，想吐又吐不出来。
“晓晓，我去你奶奶的坟前看看，你留在这儿等我！”
“不，我想一起去！”
“可是……”祈天赫望向我的肚子。
我揉了肚子站起来，红着眼说：“奶奶生前，我连最后一眼都没看到。现在来这儿了，你竟然不敢我见她？”
“好吧！”祈天赫勉强答应了。
在村民的指引下，在半山脚上，我们找到了一座很新的坟，青石板雕着青松仙鹤图案，正面有奶奶的名讳，下面还有儿子，儿媳和我的名字……如果不是看到上面的照片，我还是不肯相信这是真的。
半晌，我直直地盯着，全身像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喉咙哽住了，哭也哭不出来。
祈天赫想安慰我，却不懂说什么。他轻叹了口气，忽然，闻到了空气中散发出来的一股怪味，皱了皱眉头。走到坟墓后面，蹲下捏了块土，闻了闻，又扔在地上。
“晓晓，你过来！”
我抬头，怔怔地望着他。
这个时候，我整个人都是懵懵的，云里雾里。
祈天赫见我傻在那儿，过来抓住我的手拽到后面，指着地上湿漉漉的泥说：“最近没下雨，这块地这么湿，你不觉得有问题？”
“可能是山水渗的！”
“那个大婶说你奶奶埋了一个多月了，这土像新翻的……”
“别说了，让我静一静！”我抱着头蹲下，脑子一团乱。这个时候，他还是那么冷静，竟然还跟我纠结坟墓上的土质。
人都死了，谈这个有什么意义吗？
“奶奶对我最好了，爸妈管不了我时，都是她照顾我。上次，我还想来乡下看她，因为急着去鬼域所以推迟了，结果……”我自责的眼泪涌出，止也止不住。“我还想以后对她好一点，可是，没有以后了！我什么都没做，太不孝了，呜呜，竟然连她最后一眼都没看到……呜呜……”
祈天赫盯着我片刻，默默地将我抱在怀里，仰头望天，幽眸中带着一丝忧伤。
“本以为离开鬼域，能让你变得快乐和幸福！早知道这样，我就……”
嘭！
肚子又被孩子踢了一脚。
我疼得全身抽搐！
“晓晓，你怎么了？”
“疼！好疼！”我按着肚子，含泪说。
以前，怀小南星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可是现在，每踢一下都让我难以忍受。怀一个神人和一个妖怪，区别怎么这样大！
“如果这小子再敢伤害你！”祈天赫嗓音一凉，冷冷地道，“就把他打掉吧！”
“你疯了吗？”我不可思议地瞪着他，失声，“这是我们的孩子！”下一个念头，我想到这是跟翟老九的肉身生的，顿时不是滋味。
他一定不爱这孩子。
如果不是因为我，早杀了他！
“天赫，天赫……”我泪流满面地说，“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他！”
“你瞎想什么？”他看得心疼了，将我扶起，擦掉了眼角的泪，“我是怕你生下这个孩子会后悔！”
“为什么？”
“一怀上就这么伤害你，以后更甚！”祈天赫脸上浮现一丝怒气，“孝顺的孩子，从怀孕开始就乖，不孝顺的孩子，从娘胎开始就会折磨母亲！”
“我不指望他孝顺，只希望他能活下去！”我再次摇了摇他的手，带着恳切地口气说，“别伤害这孩子，好吗？”
“我听你的。”
忽然，大树呼地恍过一道黑影。
祈天赫警觉地将我护在身后，盯着山上的树林。
“刚才，那边有人偷看！”
“啊，不可能吧？”我困惑地说，“人不可能有这么快的速度！”
“这附近百里的妖怪都知道我，我也认识。刚才那个身影不像！”祈天赫神情凝重，叹了口气，“那个女司机说得没错，这地方有古怪！晓晓，我还是先送你回去吧！”
“等下！”我推开他，跑到坟前，跪在奶奶面前拜了三拜，合掌说：“奶奶，这次来得太忽忙。下次我一定会带上蜡烛和纸钱，给您烧顿好吃的！呜，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