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天,杜雨霖总是心神不宁,晚上经常会失眠,伤口也时不时得隐隐作痛。这天下午,他从梁惠娣那里拿了一些美国在北平一些新闻机构和记者的相关资料和殷同和的一些资料回到家。
一进屋,他就看见田妈正在擦拭一些祭祀用的物品,边擦边抹眼泪。
杜雨霖问她,“田妈,你怎么了?”
田妈赶忙抹了把眼泪,“少爷,我没怎么。”
杜雨霖指了指她手里擦试的东西,“你弄这些东西,干吗?”
“少爷,明天是老爷的忌日,我寻思着明天上山去拜拜。”
杜雨霖按了按额头,“我都忘了,我说这几天我怎么总是心神不宁呢。小云子呢,让他去多买点祭品,我明天和你一起去。”
田妈说:“少爷,祭品我都买好了。”
这天夜里下起了大雪,第二天早上雪仍未停,而且越下越大。
早上,杜雨霖开着车载着田妈来到山脚下,扶着田妈一步一步往山上走,田妈边走边抹眼泪。
两人走到半山腰,看见几个身穿黑衣的大汉站在前面,一脸凶相地瞅着两个人。
田妈看了看杜雨霖,杜雨霖摇了摇头,继续扶着田妈往前走。走到那几个大汉跟前儿,一个身穿黑色杭纺绸衫,下身穿黑色宽腿裤,留着中分头的大汉一伸田妈,“回去!”
田妈怯怯地说:“几位大爷,我们上山给我们家老爷上香的。”
“上什么都得回去。”
“为什么呀?”
那大汉推了田妈一把,“你个死老婆子,哪那么多事儿,赶快滚,不滚老子毙了你。”
田妈让那大汉推了个趔趄,杜雨霖扶住她,看了看几条大汉,闭了闭眼说道:“兄弟,今天是我们的大日子,我不想杀人,麻烦你也最好识点相儿,别招惹我。”
那大汉哼了一声,上前一步,上下打量杜雨霖,摸了下鼻子说:“这位爷是谁呀,口气这么大。”
杜雨霖冷笑了一声,“凭你也配问我是谁?”
大汉猛地掏出一支手枪,顶在杜雨霖的额头,“那它配不配问你是谁呀?”
杜雨霖抬眼瞅了瞅顶着自己额头上的枪,“兄弟,刚出来混吧,你们老头子没教你出来闯江湖别见着谁都动家伙?再说了,你这枪的保险都不打开,能放得响吗?”
那大汉一愣神儿的工夫,杜雨霖两手一错,顺势一扭,只听“喀吧”一声,那大汉“妈呀”一声捂着肩膀头,那只手就垂在身侧动不了了,手中的枪也掉在地上。
大汉的几个同伙见状,纷纷拔出枪冲到杜雨霖和田妈跟前,田妈吓得捂着脑袋蹲在地上。
杜雨霖俯下身捡起了那支枪,看了看,又看了看指着自己的几支枪。
正在这时,一个头戴礼帽,身穿长衫的人从远处大喊着向这边跑来,“别动手,别动手,都把枪给我收了,误会,误会!”
几个大汉相互看了看,收起了枪。
那人气喘吁吁地跑杜雨霖的眼前,对着几个大汉骂道:“都瞎眼了,知道这是谁吗,这是警政局行动处的杜处长,你们在他跟前儿咋呼什么,都给我滚一边儿去。”
几个人讪讪退下。
那人让出道路,恭敬地说:“杜处长,您别这些小子一般见识,他们的眼珠子全是用来窝头的。”
杜雨霖把手中的枪拍在那人的手上,拍了拍他的肩正要扶着田妈继续往前走。那人紧跟杜雨霖,陪着笑脸。
杜雨霖看了他一眼,“你跟着你干吗?”
那人指了指后边那个还捂着肩膀正痛得呲牙咧嘴的大汉,“杜处长,您看您能不能给他弄回去?”
杜雨霖笑了一下,走回去,抓起那大汉的胳膊猛地一抖,把那个大汉脱臼的胳膊给抬了回去。然后转向和田妈没着山路继续往山上走。
接下来的山路上,他们走几步就会有一个大汉站着,田妈看了看杜雨霖,“这山上是不是来了什么大官呀,这么大阵势。”杜雨霖拍了拍她的肩,两人继续往山上走。
就要走到离杜效欧坟墓还有不到二百米的地方,杜雨霖和田妈看见有两个人站在杜效欧的坟墓前。
杜雨霖和田妈相互看了一眼。田妈问:“这两人是谁呀?”
杜雨霖说:“去看看就知道了。”
等杜雨霖和田妈走到那两人跟前,杜雨霖发现这两人竟然是袁秀山和乔云山。杜雨霖看了一眼不远处他给赵力立的墓地。
袁秀山转脸看见杜雨霖,看了乔云山一眼。
站在杜雨霖身后的田妈看到乔云山那张布满了麻子的脸时,脸上浮出几分惊惧之色。
杜雨霖看见父亲墓前摆着两瓶洋河大曲和一些祭品,他指了指那些东西问道:“两位前辈,这是……”
袁秀山刚要说话,乔云山指了指山上:“哦,杜先生,我和袁兄刚才去山上祭拜一个老前辈,走到这儿看到令尊的墓,顺便也……拜祭一下。”
“原来是这样,那多谢二位前辈了。”
袁秀山说:“杜处长,你这是……”
“哦,今天是我父亲的忌日,我来拜祭拜祭他。”
袁秀山又看了乔云山一眼,“那真是巧了。”说着两人让出了地方。
田妈摆上拿来的祭品,接着跪在杜效欧的坟前放声大哭。杜雨霖打开拿来的酒倒了三杯,洒在墓碑前,接着跪下来,磕了三个头。
杜雨霖扶起已经哭得浑身发抖的田妈,刚要走,却看见袁秀山和乔云山两个人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他们不远处远远地看着他们。
杜雨霖走到他们两面前,问道:“两位前辈,有什么事吗?”
袁秀山看了田妈一眼,欲言又止。杜雨霖对田妈说:“田妈,我跟他们谈点事儿,你在前面等我一会儿。”
田妈怯怯地看了乔云山一眼之后,转身走了。
袁秀山看田妈离开了,向前跨了半步,“杜处长,上次批文那事儿,我知道你废了不少心,所以……”
杜雨霖摆摆手,“袁叔,过去的事儿就不用提了。”
袁秀山看了乔云山一眼,笑了一下,“你先听我说,上次批文儿的事呢,是我欠你的,我这个人呢不愿意欠别人的人情,所以呢,这回我想还你一个人情。”
“人情?什么人情?”
袁秀山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我收到消息,几个身份神秘的日本人从咱们中国弄了些二十箱文物准备送到上海然后转运到东京。我们想把这些宝贝给劫了,准备算你一份儿。”
杜雨霖笑了一下,“我这份好像也不会白得吧,你们要我帮你们干什么?”
袁秀山说:“这几个人当中有个领头的叫大岛义夫,他是日本‘黑龙会’的人,也是特工部那个清水正雄的同学,两个人的私人关系非常好。这次大岛他们几个弄的这些东西害怕日本军方插手要跟他们分赃,所以他们不想让日本军方知道,可是又怕这么多宝贝走这么远的路遇上什么麻烦。前几天,这个大岛找到清水,让他帮忙护送这些东西到上海。我听人说你跟这个清水有些交情,所以就想到了你。”
杜雨霖想了想,问:“我那一份是多少?”
袁秀山看了乔云山一眼说:“这个买卖是乔掌柜认识的一个大人物计划的,所以我们只能拿一成半的,这一成半我们仨一人半成。”
“半成太少了吧,我们可是冒最大的风险。”
袁秀山说:“我的大侄子,你再想想,二十箱东西呢,半成,不少了,够你下半辈子花了。”
杜雨霖又沉思了一下,当他再抬起头时,无意间看见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乔云山用一种极其怪异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
不知为什么,杜雨霖见到这个乔云山杜雨霖总有一种极为怪异的感觉,而且总是让他想起自己的后妈赵落霞。
……
晚上,杜雨霖吃完饭后,正坐在客厅跟“华莱士”玩,边玩他脑子里边盘算着怎么能让清水主动找自己来帮他护送那批文物。
清水是个谨慎、勤勉、敬业的人,可是一直以来茂川不知什么原因并不是很信任他,对此清水私下里一直对茂川有些怨气,曾跟杜雨霖说过想离开北平调到山西工作。这次,清水帮大岛这伙人运送文物应该不会让茂川知道,可是如果不让茂川知道清水可以调动的资源就非常有限,警务课的不能用,特工部的人就更不敢用了,他只能找其他人想办法,而他来北平不久,认识的人非常有限。杜雨霖决定主动出击向清水靠过去。
他这正想着呢,忽然听到厨房里传来“哗啦”一声什么打碎的声音。他站起来走到厨房门口,见田妈正蹲在地上收拾几个摔碎的碗盘。
田妈做事一向小心谨慎,从来没出过这种事,而且她今天自打从山上下来,一路上就是心事重重的。
杜雨霖问道:“田妈,没事吧?”
田妈神情慌张地说:“没事没事,我,我可能是年纪大了,手脚不利落。”
正这时,忽然院门响了一下,杜雨霖向外边望了一眼,是田庆云回来了,关上院门后走进厢房。
杜雨霖回头问田妈:“小云子没找点事做呀,一个大小伙子整个无所事事也不是个事儿呀。要不这样吧,我出钱给他买个洋车,让他拉洋车吧?”
田妈说:“那可谢谢少爷了。”
杜雨霖笑了笑,回身从卧室的衣服里拿出几张钞票回到厨房正想把钱给她,却发现田妈不见了。杜雨霖愣了一下,正要喊,却听到从门外传来娘俩儿吵架的声和田妈低低的哭泣声。杜雨霖想出去劝劝娘俩,又一想,还是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