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擎苍,你不该在我爸爸妈妈面前这样的。”苏凝安垂着脑袋,小声地解释着,声音好似要湮没进空气里,手紧紧地拽住程擎苍的袖子,生怕他会离开。
程擎苍转身将苏凝安代入怀中,声音低沉如钟,向着苏凝安忏悔着,“对不起对不起……”
他忘了这是庄重严肃的墓地,忘了她最爱她的父母。
最终,在没有等到苏凝安的道歉之前,程擎苍还是先没志气地道了歉。
因为比起苏凝安害怕失去程擎苍,程擎苍更害怕失去苏凝安。
苏凝安对程擎苍来说是生命里的色彩,没有她,他的整个世界都是黑白的,和地狱无异。
“没关系。”苏凝安将脑袋靠在程擎苍的肩膀上,眼帘垂下一层剪影,手已经不自觉地攀上程擎苍的肩膀。
完全无意识的动作,甚至都没有经过大脑思考,苏凝安莫名贪恋这个拥抱,贪恋这个男人,即使知道这样下去她的世界只能是阴雨昏暗,她也不愿意撒手。
若是程擎苍不来搅乱她平淡的生活,兴许她就这样平淡无奇无波无澜地过完下半生了。
可怎么办呢?
程擎苍还是出现了,她的生活注定不平静。
心却莫名安定下来。
程擎苍对苏凝安难得主动的举动感到有些错愕,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抹不可置信,愈加抱紧了苏凝安。
苏凝安抬起脑袋,直直地看着程擎苍,目光充满了愧疚,轻声说道,“那天,很对不起,我不该跟你说那样的话。”
苏凝安虽然没有亲身经历程擎苍所经历的生活,但多少可以猜到几分,那大概是比监狱还要恐怖几倍的地狱吧?
那样黑暗希望渺茫的地狱,程擎苍却足足待了两年,就为了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她面前,看看她。
苏凝安实在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值得他这样倾心相待,她还伤了他的心,到头来却是他跨越大半个中国,跑到她父母的墓地,来跟她道歉。
心,不是不感动的,却也狠狠抽疼着,为程擎苍而疼着。
等了好几天,程擎苍已经不对苏凝安抱任何希望了,可当她开口虔诚地跟他道歉的时候,不可否认的,程擎苍觉得这两年所经历的,苏凝安的不懂事都无所谓了。
因为这个死女人,终于长良心了!
大掌,十分满意地拍在苏凝安的脑袋上,程擎苍的唇角勾起深邃不见底的瞳仁倒映出苏凝安的小脸,目光流露出一抹眷恋的缠绵,眉眼飞扬,透着得意嚣张,问道,“苏凝安,你是不是觉得很对不起我?”
这女人,都快要哭出来了!
虽是疑问句,但语气却是十分笃定。
“嗯。”苏凝安毫不思索地说道,垂下眼帘掩饰住眼底的晦暗不明。
她其实对不起很多人。
她对不起自己,自打出生起就那么不幸,把自己的人生活得一团糟。
她对不起妈妈,她的生命是妈妈给的,却让妈妈因为生育她而难产离世。
她对不起爸爸,没能让爸爸在临死前见到她最后一面。
她对不起程擎苍,她搞垮了他,让他一蹶不振,让他去黑道卖命打拼,好不容易卷土重来自己却还是无故招惹到他。
她活在这世上难道就是为了害人的吗?
苏凝安不信命,可三十年的人生,不长不短,苏凝安什么都没能留住,似乎所有的美好都和她格格不入。
她不得不信。
“矫情!”程擎苍的唇角勾起,冷冽的目光嘲讽地看着苏凝安,没好气地冷哼出声。
这个死女人果然是爱惨了他,早知如此干嘛不来找他,可以抱着两千块钱斤斤计较却不肯为他低一次头。
要是他不来找她,这女人是不是就打算死生不复相见了?!
她简直是做梦!
脑袋被重重地拍下一记,苏凝安失痛捂着脑袋,有些愠怒地瞪着程擎苍,脸上因为生气而微微泛红。
这个男人说话从来不会好好说话,非要大人!他的嘴巴是长来干嘛用的?!
程擎苍没有丝毫歉意,搂着苏凝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看了好久才冷冷地开口,语气霸道强势,掺着一抹浓烈的不容置喙,说道,“以后学乖点,对我好一点知道吗?!在床上要听我的话,不在床上也要听我的话,下次你再敢跟我顶嘴小心我剁了你!”
他不是每次都这么好脾气会转身来找她,这个死女人该知足了。她要是还有一点良知就该想想怎么对他好,而不是整天跟他作对。
“……”
苏凝安无奈地垂下脑袋,装作没有听见他的话,这男人果然正经不过三秒。
“苏凝安,说你爱我。”
两年前,苏凝安就经常跟他说“我爱你”,躺在他的怀里,声音软糯地撒着娇,每次都哄得他心花怒放。
即使那时他知道她的一举一动都是圈套,程擎苍还是甘之如饴地跳下去了她一手准备的地狱。
美人乡英雄冢,莫过于此。
程擎苍好久没有听见苏凝安说“我爱你”了。
闻言,苏凝安愣了一会儿,挣扎着程擎苍怀里退出来,目光有些慌乱地落在父母的照片上,眼眸里流露出一抹无措和歉意,抿唇不语。
她竟然太贪恋这个怀抱以至于忘了这是父母的墓地?!
爸爸看见她和仇人抱在一起该有多伤心?
苏凝安的举动让程擎苍蹙起了双眉,不满地瞪着苏凝安,薄唇微启,冷冷地咬牙切齿地从口中吐出一句话:“苏凝安,你最好给我一个像样的解释!”
不就是让她说一句“我爱你”么?!又不是拿枪抵在她脑袋上,死女人至于被吓成这样么?!
还有她那是什么表情?!
他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地下情人吗?!还一脸被抓包的窘态!这里就他们两个人,演给谁看?!
蓦地,程擎苍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过脑袋冷冷地睨了一眼苏凝安父亲的照片,心中升起一抹了然,回过头看着苏凝安,已经没了方才的怒气,只是目光复杂而又意味深长地看着苏凝安,嘴唇抿成直线,没有说话。
她介意?
还是介意她爸爸介意?
“你不是说要走么?为什么又回来?!”苏凝安自觉心虚,目光虚晃着,不敢对上程擎苍的目光,有点生硬地转移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