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杀?
合着在公主殿下眼里,这人是要挨得住千刀万剐那才叫经杀?一刀致命死了的,那就叫做不经杀?
在场的众人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觉得而被这位新任太女的目光看得脊背有些发凉。
鸾凤历代女帝均以铁腕治国,手段常有激烈,但像眼前这位这般一言不合当众杀人的情况,还真是有史以来的第一回。
这是什么,这妥妥的就是要养出一个暴君的节奏啊!
原本那些仅仅是对女帝立太女的决定持怀疑态度的朝臣们,这会儿一下子就变得立场坚定了,皇位上坐着这么一位弑杀暴力的主君,跟他们脑袋顶上悬着一柄刀有什么区别啊。
沈承君看着这些人扭曲纠结的表情,心里就觉得满意极了。哼了一声转身就要推门而入,另外几名站在门口的侍卫,下意识的想要伸手阻拦,但是目光扫过地上已经气绝的那人,还是识趣的收回了手。
“慢着!”就在沈承君的手即将碰到殿门的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带着几丝颤抖的愤怒,质问道:“公主殿下就这样轻描淡写的杀死了陛下的亲卫,难道不该给一个交代吗?”
“交代?”沈承君回转过身,认出说话这人就是方才暗地里笑出声的那一位时,目光更冷了几分:“给谁交代?给你?你是谁?他爹么?”
“我……老臣陈峥,忝居本朝太傅之职。”那人气得胡子一翘,脸色涨红,哆嗦着瞪着沈承君:“地上这人乃是禁卫军统领,正三品的军衔,难道按照太女殿下的意思,就这么随意斩杀,我等连问问都不成?”
“随意杀?看来老大人年纪大眼睛花,连刚刚他拿着刀指着我的脖子都没看到。”沈承君冷笑了一声,眸光渐沉:“还是说,在陈太傅眼里,冒犯皇室算不上什么重罪?”
“他明明是奉了陛下的命令在此把守!”陈太傅立即大声反驳道:“若是太女殿下您没有违抗圣意硬闯寝宫,他又如何会对您拔刀?您这样无端弑杀,岂非要一众臣子寒心?”
这一番话,立即引起了不少人的赞同,看向沈承君的眼神简直算得上同仇敌忾。
寒心?寒心好啊,以后这个太女的地位不稳固,沈承君才觉得满意呢。
她无心鸾凤皇位,若赢了凤惜鸾,这鸾凤她也不稀罕接手,若输了,给凤惜鸾日后添个堵,何乐而不为呢。
这么稳赚不赔的买卖,沈承君乐意得很。
这么想着,沈承君目光淡淡的环视了一圈周围,忽然笑了一声:“你说他是奉了陛下的命令?有圣旨么?”
“是陛下亲传口谕,属下等也都听见了。”旁边,立即有一个之前沉默不语的侍卫抱拳说道。
沈承君淡淡撇了他一眼,此人虽然目光没有畏惧,但下意识按在腰间的手已经出卖了他此刻的紧张。
“你是那个死人的亲随,口供不作数。”沈承君抚了抚衣角。
陈太傅立即上前一步,高声道:“那我等的话可能作证?还是说,太女想要谁的话为证来才算数?”
“既然说了是陛下的口谕,那当然是找陛下亲自证实了,”她娘亲在里面会说这些话才怪,沈承君冷哼了一身,指了指身后的宫殿。
“岂有此理!”
那陈老太傅气得脸都白了,大喝了一声,这会儿也顾不得规矩了,指着沈承君怒声道:“违抗圣旨,擅闯陛下寝宫,太女如今不过刚刚册封,就如此目中无人,不守规矩,来日如何继承大统,为我鸾凤主君?”
“那陈大人想要将我如何?”相比激动得仿佛快要晕过去的陈太傅,沈承君十分的淡定无辜。
“皇太女不慈不孝,刚愎自傲,必须严以约束,好生教养,否则……”陈太傅深吸了口气,四周的目光似乎是给了他无限勇气,一字一顿的说道:“否则,太女的德行,实在难以胜任国之储君。”
“用储位来威胁我?”沈承君不以为意的哼笑了一声,指了指身后的红菱:“连我身边的小宫女都知道,我是鸾凤皇室此代唯一的血脉,我不堪胜任储君一直,难不成,还有第二个人可以替换?可见太傅那滔滔不绝的见识,尚且比不过一个宫女想得开。”
“你……”陈太傅气得一个倒仰,好悬一口气上不来,剧烈的喘息着。
“太傅跟我讲规矩,那咱们且来数数规矩,我现在是一国太女,东宫储君,品阶远超您这个实权不大的太傅,您张口闭口的对我品头论足,难道就不是不懂规矩,以下犯上?”沈承君冷笑,她在华晟做了这么多年的嚣张郡主,想要在言语上对付几个朝臣还是小意思的。
“还是说,太傅这么对我不满,其实是心里有了别的储位人选?那这个人是世家子弟?还是您的某个远房亲戚?我记得陈太傅往上数几代,家里面也曾有人尚过某位公主,难不成,也自以为身负皇家血脉了?”
感谢入神殿之前,了安给她恶补的那些常识,这几个人沈承君虽然叫不出名字,但是假如一旦对方自报家门,与她看过的资料对上号,那他祖宗十八代的错落关系都在沈承君脑袋里了。
“你胡说!”
陈太傅怒目圆睁,要不是沈承君身后冬青脸色冰冷的持剑而立,陈老太傅都想要冲过去跟皇太女殿下同归于尽了,喘着粗气道:“老夫自十六岁出仕,三十七年服侍两朝女帝,对鸾凤的忠心日月可鉴!此刻,竟被太女这般羞辱,简直,简直……欺人太甚!”
说到情绪激动处,那老人家干脆眼睛一闭就要往不远处的柱子上撞,幸好身旁的人手疾眼快的抓住了他,一边劝说他不可冲动,一边拿眼睛觑着沈承君的脸色。
只见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太女殿下,负手而立,盈盈含笑,不仅丝毫没有被这架势吓到,竟然还看热闹看得饶有兴致。
那些大臣们简直都要一口老血喷出来了,这陛下选的什么继承人啊,竟然这么冷血凶残。
“太女殿下怎可如此对待老大人?”
先前那些旁观的朝臣们就有些坐不住了,太傅的确实权不大,但却桃李满朝,科考举子哪一个不是太傅门生,于是纷纷用控诉的目光看向沈承君。
“难道太女殿下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老大人赴死吗?”
“历来文死谏武死战,最能成就后世英明,老大人想要为此死上一死,难不成我还能阻止?太不地道。”
沈承君轻轻勾唇,在众人惊诧的目光里手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不过,我还是要奉劝老大人一句,后世留名也分好坏,我刚刚已经说了,本朝只我一脉血缘,老大人用文官死谏的方式动摇我的地位,若是因此导致储君空置,国朝不稳,鸾凤不得不俯首于诸国之末的局面,大人就真是赤胆忠心,天地可鉴了。”
“你……”陈太傅嗓子里一口血险些喷出来,摇晃着身子倒在众人的搀扶里,哆哆嗦嗦的指着沈承君的背影半天说不出话来,饶是如此,直到沈承君头也不回的进了寝殿,竟真的无一侍卫再敢阻拦,除了陈老太傅依旧捶胸顿足的念叨国门不幸、储君失德,其他人均识相的沉默了。
太女的话虽然说得强横,但也不是假的。
没了这个储君,鸾凤皇室就真没人了,历代女皇铁腕治国,善于平衡,各大世家势力均等,相互制约,难不成,真要打破局面来场内乱,遗臭万年?
沈承君这会儿可没心思管外面那些人的弯弯绕绕,她已经尽力黑了凤惜鸾一把,现在什么都比不得与母亲见面的急切。
奢华恢宏的宫殿里,温热的地龙熏得一室暖香,偌大的宫殿里每隔几步就立着一个精致华贵的高脚台,上面摆放着圆润硕大的夜明珠,哪怕门窗处都有厚重的帷幔,殿内依旧亮如白昼。
沈承君皱了皱眉,这么明亮,实在不像个就寝的地方。
偌大的宫殿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一个人服侍,沈承君忽然就觉得,刚刚直接宰了那个凤惜鸾的心腹有些便宜他了,记忆里的母亲最爱热闹,哪怕是睡着了,也不喜欢身边短了人的。
径直越过铺满了公文的桌案,绕过屏风,宽大的龙床幔帐层层,隐约可以看到安睡在里面的人。
沈承君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以一种极缓的速度分开了床幔。
那是一张与沈承君极为相似的脸,美丽的长发散在身后,雪白的肌肤吹弹可破,嘴唇轻抿,呼吸均匀平稳,纤细的手指合掌安放在腹部,仿佛是睡着了一般,一如沈承君记忆里那般美丽、优雅、从容。
“娘。”
沈承君低低的唤了一声,眼中泪水滚落,轻轻伸出手去触碰了一下那张熟悉的脸,彻骨的冰寒透过柔软的指尖迅速蔓延至全身,冻得沈承君一个哆嗦,下意识的收回了手。
“这是怎么回事!”沈承君猛地转过头来,朝着冬青厉声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