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马混进秋狩队伍里的沈承君当然感觉不到来自与闵皇后心里的恶毒诅咒,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这次秋狩的彩头上。
记忆里这一轮秋猎的彩头好像是一株千年晶莲。
晶莲作为药材在华晟国十分普遍,但因为气候的关系,最多只能长成百年,只有丰临国的特殊水土才能培育的出来。
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上一世这个彩头是被萧睿拿到,送给了一个女子做定情信物,才子佳人,被人传了好长一段时间的佳话。
而那株晶莲的最终的结局则是进了她的肚子,延缓了她一年的受命。
既然总归都是她的,那她提前来拿应该不算过分吧?
沈承君一边想一边向前策马,之前身边偶尔还有几个同行的猎者,到后来大家就渐渐分散开,这个林子不小,谁也不喜欢聚在一起抢猎物不是。
走了大约两炷香的时间,沈承君零零散散的打了几只松鼠跟野兔,不远处的草堆动了动,沈承君投了一眼过去,很快就转开了视线,她已经打了好几只这种小家伙了,既然是要博彩头,总要有拿得出手的猎物才行。
想了想,沈承君又继续向林子深处走了一段,大概一炷香之后,总算是等到了她的第一个像样点儿的猎物,一只刚刚成年的梅花鹿。
每个人的箭上有自己的标识,猎物不需要搬动,稍后会有宫人过来收集。
小有所成的沈承君有些兴奋的策马绕着猎物转了两圈,这可是她期待了两辈子的猎物呢,虽然小了点儿,但好歹聊胜于无嘛。
就在沈承君打算调转马头离开的时候,座下的骏马忽然不安的跺了跺蹄子,打了几个响亮的响鼻。
动物的敏感性往往超过了人,沈承君原本的兴奋第一时间退散,收敛了心思,锐利的目光警惕的扫向周边,右手探入箭囊又抽出了一支羽箭,搭在了弦上。
四周一片安静,只有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连呼吸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然而,等了半晌,再没发现什么动静。
沈承君蹙了蹙眉,心里纳闷这好奇怪,紧跟着眼角就扫到了小小的灰色一团,正朝着她刚刚射下的猎物滚了过去,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只小狼崽儿,呲着尖锐的小牙一口一口咬着已经死去的鹿。
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气弥散而开,沈承君执箭的手松了松,她小时候学骑射时沈戎就曾教过,狩猎的目标是成年的兽类,不可伤其幼崽,这只小狼崽儿很显然不在她的猎杀范畴。
沈承君收了弓箭,安抚的拍拍座下焦躁不安的骏马,轻笑:“一只幼崽也把你吓成这样啊,走吧,咱们去下个地方转转。”
说着,一拎缰绳就要离开,就在这时,沈承君弯起的唇角陡然一窒,空气里肃杀之气涌动,沈承君本能的朝着马背上一贴,避开了扑向她后背的攻击。
努力控制着缰绳,沈承君直起身子,后背火辣辣的疼,显然是受到了刚刚的波及,只见不远处一只成年的黑色母狼正凶悍的盯着她,张开的嘴里不住的滴下腥臭涎液,尾巴平翘,一副准备扑杀的姿势。
而刚刚的那只小灰团此时也跑到了母狼身边,做出了跟母狼相同的动作,恶狠狠的盯着一人一马,嘴上还沾着刚刚梅花鹿的血,森冷的牙齿泛着惨白的光。
在这段简短的对峙里,沈承君悄悄的从裤腿里摸出事先预备好的匕首,这样的距离里她已经不可能再重新搭弓射箭,她毫不怀疑自己只要稍微一有这方面的举动,母狼就会立即跳跃上来攻击她。
此刻母狼似乎还在犹豫着什么,并没有立即上前攻击,当然,不排除它在等待其他同伴的可能,所以沈承君只好先发制人。
银光闪烁的匕首,沈承君毫不犹豫的甩向对面的母狼,然而那匹母狼竟然仿佛预知道了沈承君的意图,身体奇怪的一扭,竟然避开了这夺命的一刀。
与此同时,刚刚那个小灰团也滚到了马下,呲着小牙试图撕咬骏马的长腿,结果被沈承君座下的骏马一脚踢出老远,半晌都没爬起来。
紧接着又一道黑影朝着沈承君扑了过来,
沈承君伸手探进怀里,幸好之前学医的关系,她有了随身携带荷包的习惯,指间银光烁烁,密密麻麻的一排银针朝着母狼的脸上射去。
“嗷——呜——”随着一声惨烈的狼嚎,沈承君的一根银针正射进了母狼的眼睛,趁着这短暂的空档,沈承君再次将手探进箭囊里又抽出了一支箭,直取那匹狼的喉咙,结果母狼翻滚挣扎的太厉害,那一箭恰好刺进了它身边的泥里。
沈承君也不灰心,再接再厉的迅速又搭两箭,分攻饿狼的脑袋与心脏!
就在这时,另一支箭破空而来,直取饿狼的咽喉!
“嗷——呜——”又是一声悲鸣,身中三箭的母狼终于倒在了血泊里,挣扎了几下不再动了。
沈承君感觉自己浑身都被汗给浸湿了,母狼一死,神经忽然放松下来,整个人都跟软了似的。
“混账!谁准你跟着来的!”随着一声怒吼,等沈承君回过神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从马上拉了下去,扣在了一个冰冷的怀抱里。
鼻间熟悉的清香含着凛冽的气息,因为愤怒而紧绷的胸膛紧贴着她的脸颊,可以清晰听到里面心脏有力的跳动。
沈承君微微凝眸,仰起头,对上萧桓深不见底的眸光,深幽的瞳孔里,是她一脸迷茫的倒影。
她记得刚才被抱住的那一刻,在这双波澜不惊的眼底,她看到了最最不该出现的惊恐跟愤怒,即使是传位的圣旨上替换了另一个人的名字,他也还是那副从容不惊的样子,那是她认识了两世的萧桓都不该有的情绪。
也正因为这些迷茫,沈承君忽略了两人的位置关系,安安分分的被萧桓抱在了怀里。
萧桓微微垂着头,面色还算平静的看着自己怀里一脸迷茫的沈承君。
天知道刚才他赶来那一刻,看到她与饿狼对峙的危险情景,心跳都要停止了。
如果不是萧慎在林子里说好像是看到了三嫂的身影,如果不是他不放心过来检查一遍,如果不是那声惨烈的狼嚎引来了他的关注……
萧桓抱着沈承君的手慢慢缩进,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夹杂着患得患失的惊恐,他活了二十几年却是头一次有这样的情绪。
只是,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大胆了。
萧桓轻轻叹了口气,如果不是眼下的环境不允许,他肯定是要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一番的。
“狼是喜欢群居的动物,你身上的血腥味也会引来猛兽,这里不安全,先离开再说。”轻轻松开沈承君,萧桓检查了下她受伤的后背,只是轻微的擦伤而已,并不严重,于是托着她坐到了自己的马上,他也跟着翻身坐到了沈承君身后,双手伸到前面替她握缰策马。
一提缰绳,骏马踢踏着蹄子,朝着来时的方向小跑,后面沈承君的那匹马一路紧跟。
从方才的紧张气氛中缓解出来,沈承君这才想起来问:“这个猎场你不是已经安排过了吗?怎么还有不安全的说法?”
“是安排过了,所以每个正常参与秋狩的人我都提前告知过,北边这林子是凶兽猛禽出没的地方,除非三人以上结伴,不能独自行动,这里是专门给最后一轮狩猎做准备的。”萧桓淡淡道。
沈承君有些心虚的垂眸,每个正常参与狩猎的人,这话分明就是在说她是不正常参与的那一个,如果不是他故意不给她骑马的机会,她也不会绕行的跑进来,错过听训的机会啊。
似乎是察觉到沈承君的腹诽,萧桓一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握住沈承君的手,翻开她的掌心摩挲了几下:“你手上的伤没好利索,再加深的话会留下疤痕。”
萧桓是在跟她解释这么做的理由吗?
沈承君惊讶的转过头仰起脸去看他,正对上萧桓那双深邃幽深的眸子,不由得心神一窒,心跳也跟着加速,赶紧移开了视线,不敢再与他对视。
萧桓瞧见沈承君渐渐浮起红色的脖子,低低的笑出声来。
这样被环抱的暧昧姿势让沈承君有些不适应的向前挪了挪,萧桓在身后说的每句话,都会有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脖颈上,现在笑起来也一样,痒得难受,奈何他的怀抱很紧,挪了好几次照样痒痒的。
萧桓的马速不慢,很快就行到了安全地带,沈承君原本是打算简单包扎一下身后就继续参与狩猎的,结果萧桓一听就沉下脸来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你的猎物都超出了第一轮狩猎的范畴,现在就是再进去比,重新来过也赶不上其他人,先回去让冬夏给你处理下伤口,谁知道那狼爪子上沾了多少不干净的东西。”
沈承君咬咬唇,心知萧桓说的也对,如果她那些猎物都不能作数,那现在再去其他地方狩猎,估计也得不到彩头了,可是就这么走了,还真是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