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娘当初就跟我说过,她最多三年就会回来,可我却一直以为那是敷衍骗我的话。”沈承君哽咽着点头,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到萧桓的胸口,“我早该想到的,娘怎么会骗我呢……”
萧桓轻轻擦掉沈承君的又一波眼泪,继续问道:“那岳母的尸体在灵堂失踪这件事,都有谁知道?”
“只有我跟父兄四个人知道。”沈承君吸了吸鼻子,闷声道:“最开始的时候父兄跟我一样都相信娘会回来,只是越到最后就越失望,你说我怎么这么笨啊,我不该就这么干坐着等娘回来的,我该逼着爹出去找她的。”
“傻瓜,岳母既然用这种方法隐遁,可见幕后那人并不是你们能正面对抗的,你如果真的到处去找,才是辜负了岳母的一片苦心,难怪当年岳母的灵柩在沈府里停了这么久,原来是因为这个。”
萧桓轻轻叹了口气,抱着沈承君的手又紧了紧,才缓缓道:“阿君,你听我说,那个瑶姬身份动机都尚存疑问,我们也不能光听她的一面之词,虽然她的话跟当年的一些事的确能对上,但我们还是要先去证实才行。”
“都过去这么久了,我们要怎么证实?”沈承君何尝不知道瑶姬不能尽信,但她偏偏就是打从心里觉得,瑶姬的这些话不是假的。
“岳母的事的确不好证实,但她说的这些里,恰好有一点十分好办。”萧桓揉揉沈承君的头,温声开口:
“这一切成立的前提是,桃花烬此毒对你们母女不起作用,那我们不妨就从这种毒入手,用你的血去解这种毒,验证她的话到底可不可信。”
沈承君眼睛一亮,没错,别的不能证实,但桃花烬可以,从她的血液里提炼的那些毒当然不能用,但之前她记得凌墨说过的,桃花烬这种毒在医仙谷还是有一瓶存货的,虽然珍贵,但凌墨是谷主,想要拿出来也不难。
如此一来,真伪立辨。
“萧桓,你好聪明。”
沈承君撑起身子,眼睛亮亮的仰望着萧桓,那双被水洗过的眸子格外清亮,倒影着萧桓含笑的面容。
“不是我聪明,而是你关心则乱。”
萧桓宠溺的弹了弹沈承君的脑袋,最后还是忍不住俯下头来在她的唇上浅浅的吻了吻,又把他握着的指尖送到唇边来亲了亲,沈承君吃痒的赶紧往回缩:“别闹,脏呢。”
萧桓也知道这会儿不是闹她的好时候,听话的放开了,等两人洗好了,才唤了外面静候的朔月将衣服送进来。
萧桓胸前的伤口不可避免的被水给泡了,已经结好的痂四周都被水泡的有些发白起皮,沈承君内疚得不得了,万分的给他上了药重新包扎好。
等忙完这些事,贴心的冬夏小丫头也做好了满满一桌子拿手的菜,想要安慰安慰自家主子的胃。
沈承君依旧没什么胃口,但是在冬夏可怜兮兮的眼光里,还是勉强吃了一些,等用过饭,沈承君早早的就睡下了。
大概是之前哭累了的关系,不过一会儿工夫,呼吸就均匀缓慢下来,沉沉的睡着了。
萧桓看着沈承君安静的睡颜,轻轻叹了口气。
即使哭得那么伤心难受,他的小妻子也只是说让凌墨来证实当年那件事,至于证实之后要如何找出当年的真相,如何来给和顺公主讨一个公道,她只字未提。
时隔多年,很多事情都无从入手,而且能让当年红极一时的和顺公主不得不避让隐遁,对方显然来头不小且诡秘难辨。
萧桓不由得想起之前沈戎和沈承逸在沈承君中了桃花烬毒之后的反应。
那时候虽说他们已经得知沈承君身上的毒解了,但那种神情那种状态,以他们平日里对沈承君的爱护程度,似乎的确显得有些过于轻松了。
当时的萧桓满心满眼都在沈承君的身上,所以才会忽略了一些细节,现在回想起来,或许沈家父子的那种表现,分明就是预先知道桃花烬对沈承君不构成致命伤!
萧桓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没有错,之前他只是下意识的觉得沈家父子刻意隐瞒了什么,也没有深究,现在回想起来,似乎他们说过的话,满满的都是错漏。
毕竟和顺公主出事的时候,沈承君年幼,而沈承逸已经是懂事的少年郎。
再有,他们说过的金凤印记!
萧桓连忙拉过沈承君的手臂,小心翼翼的再次检查了一遍,自从沈戎那天和他提起过之后,每隔几天萧桓都会趁着沈承君睡着的时候看一下,确认有没有印痕出现。
此时握在手里的手臂白皙如玉,仍旧是什么都没有。
似乎是感觉到胳膊有些冷,沈承君的眉心轻轻蹙了蹙,萧桓连忙把她的袖子拉好,重新又塞回到被子里去。
他实在是想不出,究竟是什么样的术法,能让人的身上忽然多出那种东西来,而沈家父子对此讳莫如深,想要从他们口中得到答案,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他的小妻子啊,明明心里那么渴望真相,眼里却全都是隐忍,让萧桓既心疼又难受。
一旁的冬夏见状,同朔月悄悄的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便准备退下,结果才走了两步,就被萧桓给唤住了。
“瑶姬的事,你们都先不要插手。”
看穿了两人预谋的萧桓坐在床边,望着沈承君的睡颜压低了声音道。
“为什么?”
冬夏面色阴沉的开口,从小到大,敢这么欺负她家小姐的人,除了眼前的这位王爷,也就剩下一个瑶姬了,王爷就算了,谁让她家小姐稀罕呢。
可是,这个瑶姬,凭什么。
假如这个时候沈承君还醒着,一定会觉得此刻的冬夏与上一世的冬夏几乎重合,明明是同一张脸,却完全不见了先前娇憨明媚的那一面。
萧桓对于冬夏的变脸似乎完全不觉得意外,而是淡淡道:“那个瑶姬懂得幻术,本王安排在国公府里的人都着了她的道,你家小姐若是知道你擅自冒险,可能会生气。”
不是可能,是一定。
冬夏咬了咬唇,有些不甘心:“那难道就这么算了?”
“算了?那怎么可能。”
萧桓低低一笑,抬手想要摸摸沈承君的脸,又怕吵醒了她,只好虚空的碰了碰,才道:
“朔月,你让凌墨连夜回药谷把桃花烬的毒带回来,本王要亲自验证那个女人的真假,如果她敢欺骗阿君,那她一定会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是。”朔月低声应了一句,立即转身就走了。
冬夏犹豫了几下,也不情愿的转过身往外走,等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转过头来看着萧桓道:“王爷,小姐昨晚特意嘱咐我,日后在王府里,不准再叫她小姐,要叫王妃。”
说完,小丫头也不去看萧桓瞬间惊喜的面容,转头一溜烟儿的跑了。
而被这句话刺激到的萧桓,怀着满腔的欢喜,兴奋的几乎一晚上都没合眼,直到天快亮了,才抱着沈承君小睡了一会儿。
沈承君醒来就看到萧桓那张放大的脸,以及眼下浓浓的黑眼圈,还以为是她昨天闹得太凶,影响了他的休息,愧疚之余亲自去厨房给他煎了药,一个上午连对着他说话都是温声细语的,美得萧桓恨不得唇角上扬到天际去。
原本以为桃花烬那种毒世所罕见,让凌墨拿出来恐怕要费一番周折,没想到才跟他提起,凌墨就痛快的答应了,一大早就风风火火的启程返回药谷。
因着药谷距离京都不算近,一来一回要耽误不少时间,沈承君干脆用特制的瓶子存放了自己的血给凌墨随身带着,等到了药谷直接验证。
到时候飞鸽传书将答案递回来,如此可以省下近一半的时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先前萧桓对那些大臣冷脸的关系,接下来的连续好几天里,安平王府外面都是清清冷冷的,忽然就没了拜访求见的人,只有御医因着圣旨的吩咐,每天来这边点个卯应景。
几天里,冯家的案子在昭德帝一压再压,民怨四起,最后压无可压的情况下,终于尘埃落定。
冯勇因着罪证确凿被贬了军衔,从正二品的将军直降到了从五品督尉,安排到东南军营去任职了。
而与这倒免黜圣旨一起颁下来的,还有一道册封圣旨,九皇子萧慎因为赈灾有功,晋升为亲王,封号‘荣安’。
从皇子到王爷,从王爷到亲王,别人十几年二十几年才能达到了两级跳,九皇子萧慎前前后后加一起就只用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别说是在本朝,就是从晟建国以来也是头一份儿。
太子萧睿因侧妃娘家之事上诏请求自省,安平王萧桓遇刺伤重流连病榻多日,六皇子更是早早就被昭德帝明着放弃,一时之间,九皇子萧慎风头无两,晋升为为炙手可热的朝中红人,不少人闻风而动,急着交好巴结。
相比之下,反而是曾经烜赫一时的安平王府,如今忽然之间平淡下来,算不上门可罗雀,至少那些曾经朝夕可见的朝臣的影子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