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朽从来没有想过，在二少奶奶面前，我辛苦培养调教出来的容儿，站在你的面前，身上的荣光会暗淡下来。”
“你，真的很不错。我很欣赏但又为邵家主感到可悲。”
大堂之上一下子变得格外安静，翠竹和箬竹的呼吸有着微微的克制，有风从众人的身上飘过，就像一个顽皮的孩子。
施以烟将他方才所说的话，重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这才有了一个深刻的认知。那就是，当一个平素总是爱装糊涂的人不再装糊涂，他所说的话，必定是让人震惊而又确实如此的，那种真实。
张云集以自家的张容来与施以烟做对此，得出的是怎样的结论。是他悉心调教的女儿，站在施以烟的面前，荣光会被人给比下去。张容坐在那里，看着自己的义父，头慢慢的垂了下去。
而张云集又说，他为邵辉感到可悲。这样的话，太过直接，所以也就太过刺耳。尤其是当着施以烟的面毫不顾忌的给说了出来。想必，张云集这般行事，也是外界为何会评价他性情古怪的原因吧。
施以烟不光是邵世安的妻子，她还是邵家的二少奶奶。按理说，听到有人这般的肆无忌惮的评论着自己的公爹，这样的话，她最应该做出来的反应，是猛地站起身，拒绝张云集的话。
但是她没有。因为这，就是施以烟的真实态度。
张云集脸上的笑容慢慢浮现出来，就像是早已看透了人心。施以烟与他面对面坐着，更加直观的从这人的身上，感受到了那种算计无双的压迫感。若是她坚持不说话，不难想象，她的气场会被眼前的这人牢牢的压制住。
不论是面对谁，这样的结果，并非是施以烟想要看到的。所以她开口说话了。
“想必您也应该知道，否则，方才的那番话说出来，便是极大的失礼。既然你我心知肚明，那么，以烟不妨直接和老爷子放下一句话，那就是，邵家没有坐以待毙之人。”
张云集看着她的眼神慢慢的幽深起来。“早年我也曾经见过你家夫君，想他身上的那种气度风华，若是成长起来，必定不是邵家那两位公子可以比较的。”
听他说起自己的夫君，施以烟立时也就明白，自己刚才说的那番话，他听懂了。
“从那时候我就在想，邵家有这样优秀的庶子，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又看邵辉对于次子的态度，我心里也就明白了。还是那句话，一山不容二虎呀。那时候我记得，令夫君还只有十岁。”
“以十岁之龄，能够在我这里得到如此评价的，不瞒你说，也只有容儿能够得到这样的殊荣。”
施以烟听着张云集说起十岁时的邵世安，心里也忍不住的多想了一会儿。那时候的世安，便已经被张家家主看重了么？
“放眼世家子，独独邵氏次子得了我的心意。那时候皇室还算稳固，但是，乱象已经开始出现了。当时的那个想法，只是灵机一动。谁能想到，不过几年的时间，我便要为张家早早的做出打算。”
“我将全部的希望放在了容儿的身上，当然，并非是牺牲她的意思。而是，张家的衰弱，是必然，作为家主，我不会做那样力挽狂澜的事情。既然有继承人，那么，这些事情，理应还由我的继承人去做。”
张云集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眼神温柔的望向了一旁的张容。真心实意，不掺杂一丝一毫的虚假。
施以烟眼睛里有了微微的动容，若是如张家家主所说，那么，他对于张容的自信简直到了一种令人发指的程度。当然，他的自信是没有错的，且看这些年来张容的努力，便是最强有力的证明。
张容的呼吸慢慢的有了一些松动，她用最大的力量来克制着自己的激动。义父待她恩重如山，期望如斯。她又怎么忍心让他失望？
张云集看到她这般模样，还是忍不住的叹了一声，“但是，当我看着自己的女儿陷在煎熬里面的时候，我这才发现，自己，到底是不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