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并南外宗正司?这个荣大王还挺有魄力的嘛。”
接到消息,刘禹由衷地赞叹了一句,这样的政令没有依据,要想通过只能是靠强硬手段,赵与芮怕是一辈子都没干过这种事,看来自己的劝说还是起到了一点作用的。
一旁的杨行潜却有些不以为然,如果说昨天还只是猜测的话,今天来这么一手,就真的变成打草惊蛇了。况且,最后成不成,能救出多少人来,都还是未知数,毕竟那是人家的地盘。
刘禹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人有时候不能完全凭着利益做事,他尽力了,赵与芮也做了他能做的,余下的就要看朝廷的反应了。政事堂多半还要扯皮,出兵至少也要等到证人进京之后,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事情已经由暗到明,现在都快到七月底了,如果蒲氏与城中的鞑子有勾结,肯定会知道他们即将南下,而且时间并不远。朝廷的效率摆在那里,说不定等到那个时候,征讨的军队还没进福建路呢。
刘禹希望蒲氏打的就是这个算盘,因为他根本就没指望过从临安发的兵,由始自终他的目标只有一个,泉州港外的那些海船,那里可没有高大的城墙。
“传令给张青云,全力搜集泉州城的地形图,兵力部署,港口的位置,船只的数目,某通通都要。叫他把人手分成两个部分,城内城外各一部,做好接应的准备,至于他本人,出城吧。”
根据情报,蒲氏还没有公然反叛,城门也没有限制出入,这是最后的机会,就冲着已有身孕的映红,刘禹也不想他出事。
“某立刻去办,东家此举是想......”杨行潜举一返三,一下子就猜出了他的用意,刘禹自然不会瞒他,闻言点点头。
“等等,你可知广东路臣是何人?”正准备举步出门,突然被东家叫住了,而他的问题更是让杨行潜不知所措,刘禹看他的神色一下子变得不自然,不像是不知道,倒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
“这个么,东家也认得,赵溍。”顿了片刻,杨行潜收敛了心神,正色答道。
不是他说起,刘禹都几乎忘了这个人,怪不得刚才他会有那种反应,想起三人当年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刘禹摇摇头笑了,杨行潜同样摇摇头轻轻一笑,这件事已经过去了,物是人非,不必再挂在心上。
“东家是想水陆并进?”杨行潜见他问起这个,开始推断他的打算。
“确是。”
从琼州出发,取道广东是捷径,姜才的骑兵可以发挥最大的优势,再加上他提供的黑科技,说不定能做神不知鬼不觉。
“某去吧,这个人某熟知,他人去恐怕不好相与。”
“那就有劳你了。”
刘禹也不矫情,如果是赵溍,的确只有杨行潜最合适,他自己去只怕有性命之忧,两人的过节可不小呢。
既然是这样,杨行潜决定现在就出发,和张青云一样,刘禹也让他带上二十人做为护卫,毕竟现在是盗匪丛生的古代,人身安全是第一位的。
因为杨行潜的离去,外宅无人管理,刘禹只行临时指派了个随璟娘过来的老人管着,而机密之事则由自己亲自来抓。因此,当建康方面李十一的消息传过来时,他不得不中断同妻子的腻歪,出去处理。
“什么?这不是胡闹吗。”
听到消息,刘禹的脑仁儿一阵阵地疼,这个不省心的妹子,又惹上麻烦了,而且这一回麻烦还不小。
她一个女人,只带了两个人就敢去闯刚刚出事的鞑子地盘,更要命的是,居然还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这是要挑战最高难度的副本么?好吧,这一回他终于找到了当大哥的感觉,是挺郁闷的。
可是又能怎么样,人已经在路上了,到了哪里都不知道,就凭李十一那些人,个个都畏她如虎,找到了也多半劝不回来?用强,谁能打得过她,刘禹一时也束手无策。
“你去转告李十一,叫他带齐人手,马上出发,无论如何一定保证她们的安全,必要时允许他行非常之策,青州之事暂缓,等人回来再说。语毕。”
原本还想告诉他一个好消息,他的婚事有太皇太后插手,多半八、九不离十了,现在一气之下,干脆也没说。一直到走进内屋,刘禹都是一付气鼓鼓的样子,璟娘开始有些担心,等到一问之后,“扑嗤”一声笑了出来。
“为夫一头的烦恼,你不思为夫分忧,还敢耻笑,可是皮痒痒了?”刘禹一把将她捉住横在大腿上,作势欲打。
“璟娘知错了,夫君且慢动手,听我一言可好?”璟娘抬起头,告饶道。
刘禹将她扶起坐好,璟娘用手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腿上一晃一晃地,一派天真的小儿女神态。
“璟娘小时候,约摸四、五岁的时候,二哥儿已经跟着师傅在族学中读书,每日课业繁重,少有时间陪我玩耍。于是,我就经常去偷他的书本、纸张、笔墨之类的,每次被他捉到,他便是方才你那般模样。”
二哥儿便是叶应有,是她的亲兄长,在那样的家族里,自然只有这样的血脉最亲。璟娘笑着说起她小时候的事,那些曾经的孤独、烦恼、磕磕碰碰都随着岁月的流逝成为了回忆。
“夫君莫要忘了,我也是人家的妹子,这种心态如何不知,雉姐儿不是一个没有分寸的人。她这么做,无非就是同璟娘儿时一样罢了,这么说,夫君可还烦恼?”
“你是说,她是想通过胡闹,引起别人的注意?”刘禹没有这种关系,自然体会不到,不过听妻子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璟娘点了点头,有一句话她没有说出口,不是别人,是你呀。这种事自己知道就好,没必要去点破,引起尴尬。
“话虽如此,也太胡闹了些,毕竟是在鞑子的地面上,如果真有什么不测,都不知道如何向老金交待。”
“你不是遣了人去接应吗,放心吧,雉姐儿一身的好武艺,不会吃亏的。那个狗官也真该死,除掉了也好,否则指不定又去害谁。”
能让璟娘恨得咬牙切齿,刘禹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他没有行动,只是觉得事情有先后,暂时还轮不上他。现在么,不做也做了,可是这种事情不能姑息,敌后工作一定要严守纪律,最忌的就是擅自行动,等她们回来,一定要严肃批评,让她们做深刻地检讨才行,他在心里恨恨地说道。
临安城一处不大的酒肆内,廉希贤带着几个随从已经坐了一会,这里是王掌柜的一处铺面,位置不显眼,正好做为接头之用。
过了不久,一个常服男子低着头走了进来,在一处空桌上坐下,四下看了看无人跟在身后,这才起身,挨到了廉希贤的那一桌上。
“吕大夫,一向可好?”
廉贤贤对他的谨慎不置可否,宋人最近十分松懈,就连自己易服出行,也很少查问,不过倒底行事隐秘,这份小心也是必要的。
“上次所托之事,某动用了不少关系,也只查得这个。”
吕师孟没空同他寒喧,从袖笼里掏出几张纸,在桌子下面递过去,廉希贤打开一看,上面绘着一部投石机的结构图,左看右看都十分眼熟,这不是自家的“回回炮”么?
“军器监秘藏室弄来的,他们想必已有查觉,若是不对,也不可再动手了。”
“枢府呢?可有所获。”
廉希贤也不知道这个对不对,不过凭感觉,他认为不会是自己要求那种,因为大汗的信函中再三强调了是异物,却又不说是异在哪里。
“枢府机要司所藏比之这个还不如,某料想也不会是,因此就没有动手,无论如何,等一向再说,此刻不宜再有动作。”
吕师孟的紧张显而易见,他从来没干过这样的事,明目张胆地叛敌是一回事,在大宋的都城为鞑子做事又是另一回事。这些天他睡都睡得不安稳,生怕哪天一队禁军官兵包围了他的家,将他拖出去问斩。
“算了,不动就不动,临安大牢的事情如何了?”
廉希贤当然知道这种情况逼他也是无用,好在时间还有,徐徐图之吧。
“靠着以前的老关系,某一人入内倒是问题不大,带个人则有些难办。不如这样,那位公子想要做什么,写封书信,某走上一趟如何?”
牢里关着的除了蒙古人、汉军,还有新附军几个没被砍头的千户以上的将领,那些人几乎都是出自吕家,因此他以这个为借口,进牢探望是可以的,但多带一个陌生人,又是找的解家,他担心为人所觉,只能这样子婉拒。
也不知道廉希贤听出来没有,他手里玩着一个酒盅若有所思地看着桌面,吕师孟以为他对自己不满意,突然想起了一事,赶紧凑上前说道。
“禀尚书,今日城中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来听听。”
吕师孟离席而出,在他耳边悄悄地说了一番,廉希贤听着听着眼睛一亮,他敏锐地感觉到,这个时候,宋人的内部乱了,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个机会。
乱得好啊,越大越好,拖得越久越好,那可是宋人最大的商港,其中有没有什么空子可寻呢?他开始不动声色地思索着,如同沉睡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