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波玛比也没有什么守城的器械,床弩、抛石机………什么都没有。他唯一有一些的,是城头城脚的滚石擂木,还有几口大油锅。
但尚波玛比此时才猛然发觉,他需要大量的人手去将城脚的滚石擂木搬到城墙上,还要人手搬来柴火,他的油锅才能烧得起来。可是聚集这些人手还需要时间,可是祥符国大军已经到了城外,估计很快就要攻城,他还来得及吗?
更何况,城外的祥符国大军,好像比他想像中的还要多得多。
韩涛所部甚至没有安营扎寨的意思,或者说压根就没有安营扎寨的计划,他们驱赶着一些吐蕃百姓来到了城外,没有人知道他们一路上顺便攻破了几个吐蕃部落。此时这些吐蕃人被逼着找来一些树木枯草、帐篷,在城外点燃了十几堆篝火,以及无数明晃晃的火矩,将城外的夜空,照得通红发亮。
一到城处,抛石机连苏连长便带领他的人开始紧张的忙碌他们要以最快的速度将剩余的十八架抛石机的部件从牛车的卸载下来,然后组装成一架架抛石机,并且构建抛石机发射阵地。而工兵营则将牛车上的火药包小心的卸载下来,分给各抛石机。
尚波玛比以前跟着郢成蔺逋叱和汉人打仗的时候见过那玩意,知道是抛石机,可是他从未见过这么大的抛石机,而且距离五百步便想要打上城墙的抛石机。此外,他无法相信祥符国大军竟然将这种笨重的东西运到了湟源城城下。还有人在高声呦喝着,砍树锯木,那多半是在制作攻城工具。
城内城外攻守两方此消彼长的对比之下,尚波玛比对守住湟源城城突然没了底气。
湟源城城南面靠山,一条河不大不小的由西而来绕城汩汩流向东方,这条河流也成为湟源城天然的护城河,守护着湟源城城的东北两面,西面则被湟源城城扼断。所以,不经过湟源城内,就无法通往西南边的湟源城古道与湟唐关。而只有经过湟源城古道与湟唐关,才能够到达“角厮罗”吐蕃王国的京都青唐城。
这样的地形,本来是对于防守一方非常有利的,所以韩涛做足了准备,甚至为了提升一路上行军速度,尽可能的做到出其不意,韩涛用尽了手段。不过,话说回来,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就算再好防守的城池,如果守军没有什么准备,结果可想而知。
尚波玛比心里面有些慌乱,但他强行抑制住了想要退往湟唐关天险的冲动因为连夜退兵,必然会在湟源城城内引起极大的混乱。不管怎么说,也要坚持一个晚上,就算祥符国大军打算连夜攻城,只要他坚守不出,对方就算赶造云梯也需要造一个晚上!而过了今晚,七大部族的援军必然会赶来,就算湟源七大部族留守的军队不敌,只要拖住几天时间,其他三座城池所属部族和青唐城军队还会来救援。
这样想着,尚波玛比心中稍微安心了一些,没有了最开始的慌乱。
仿佛是例行公事一般,从祥符国大军中跃出一骑来,朝城头大喊着劝降的话,但尚波玛比半句也听不进去,令弓箭手一顿乱射,当作自己的回答。祥符国大军似乎没有多少劝降的诚意,很快就停止了这种无意义的事情。城内城外,陷入一种奇怪的对峙中双方在紧张的忙碌着,做着自己的准备。
但这种对峙的时间很短暂,很快,它就被一声抛石机发射出的火药包的爆炸响声给打断了。
抛石机连终于做好了一切射击前准备,刚者试探性的朝着城中发射了一次。
这第一次发射角度有些低了,打的距离不够,直接砸在城墙下,炸出一个丈许大的坑来。这样的一声巨响,将湟源城城中从未见过火药爆炸的军民都吓得不轻,少数士兵甚至直接双腿一软,摔在地上。但站在超过半里远的城墙上,懂一些汉语的尚波玛比都能听到祥符国大军中的怒骂,好像是在骂浪费一个火药包之类的他们显然不甚满意这一次的发射,他看见一群人拿着几块奇形怪状的木板比划着,还有人在地上飞快的划着,好象在算数,有人高声呦喝着,将所有的抛石机都进行了一些他丝毫都看不懂的调整。
又过了好一会,好象终于调较好,突然,祥符国大军又发射了一次,轰的一声,城头某处几个士兵正欺头欺脑的把头伸出女墙去看,这一火药包刚好落在他们所在城头,尚波玛比只听到一声巨响再次传来,然后便是城头传来一片惨叫,他转身去看,却见有十来个士兵倒在血泊当中,而且他们的大半个身体都四分五裂,好不凄惨,触目惊心。
“来一些人,将他们尸首抬下去!”尚波玛比强压下心中惊惧,板着脸检视过这十几个士兵的尸体,叫来了十来个人过来,手忙脚乱的将大块碎尸抬下城去。跟着尚波玛比身边的尚波玛毗脸色惨白,颤声问道:“大哥,这要如何是好?”
“都靠在女墙后,散开一些,躲好了,怕个鸟!”尚波玛比几乎是怒声吼叫道,“这个叫火药,郢成蔺逋叱大人早就说过,我就不信,攻城的时候,他们也能放这火药武器!”
仿佛是在回应着尚波玛比,城外,祥符国大军的十八架抛石机来了一次流水线时的发射,依稀听见口令一个接一个响起,抛石机一架接一架发射,火药包一个接一个全都向着湟源城城头倾泄。在这一声声爆炸的巨响中,湟源城城仿佛都在颤抖。吐蕃人大都迷信,相信神佛的存在,这个时候城内的吐蕃百姓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是佛祖的惩罚,很多吐蕃百姓都跪下或者五体投地,祈求自己的活佛或者佛祖原谅。
祥符国攻城的火药包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城外那十八架抛石机,每次都会有三分之一的打不准,打在城外,未必真的能对湟源城城城造成多大的破坏,真正让人绝望的是面对抛石机发射的火药包的束手无策。韩涛似乎也明白这一点,下令让抛石机连此起彼伏,一架一架的发射,恐怖的巨响,持续不断的敲打着夜空中的湟源城。对于城中绝大部分从来不知道火药包为何物的吐蕃人来说,这是一个被佛祖惩罚的噩梦之夜。
让尚波玛比更加恼怒的是,除了已经上到城头的两千三百多战士,他派出去的聚集人手用来将滚石、巨木、烧油锅的人手竟然一个都没有来,他却不知道城内吐蕃百姓几乎全部五体投地的、非常虔诚的在祈求佛祖原谅。
尚波玛比脸色异常难看,咬牙切齿的看了一眼四周,他发现祥符国大军一时还不会派兵攻城,便想派一部分战士下去将城下的滚石、硬木搬上城头。
可是不等他将话说完,便已听到城内四处传来惊叫声,他惊讶的转过头去,一时呆住了。
湟源城城内,到处都是火光。原本无人的街上,到处都是四散逃难的百姓,哭喊声响起一片!
“城内混进来了祥符国的奸细!”此时,尚波玛毗掩饰不住他内心的慌乱,“这几天城内有两个汉人商队,我安排人摸过底了,都是宋国的商人啊!”他惊慌的望向尚波玛比,却见尚波玛比嘴角都咬出血了,恶狠狠的说道:“蠢货,那祥符国皇帝就是从宋国反出去的,从宋国找几个商队当他们的奸细还不容易。”
“大势已去,撤!去湟唐关!”
几乎就在同时,湟源城城外,也是角声齐鸣,上千名祥符国骑兵丢下战马,变成步兵,簇拥着十来架简易的壕桥、云梯,朝着城墙攻了过来。
心里明明知道毫不抵抗肯定不妥,但此时无论是尚波玛比还是尚波玛毗,都已经没有了抵抗的决心。两人勉强集齐了三百名精锐守兵,弃了北城,往南城逃去。
二人离开南城不过一刻钟,吱呀一声,北城的吊桥放了下来,城门也被人缓缓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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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宋国皇宫崇政殿,脾气越发暴躁的大宋年轻皇帝赵德昭正在大发雷霆,将手里的奏折愤愤地扔在地上,拍着桌子大骂道:“党进这样的老匹夫,便是朕信赖的股肱之臣?这老匹夫真是的朕的忠贞之臣?当朕是痴儿还是傻子,亦或真是聋子和瞎子吗?未有朕旨意便派兵挑衅祥符国,结果明明是一场大败,杀了祥符国白狼军团六千来人,西北边军却损失了一万多人。是祥符国两倍不止。丧师辱国,居然让他们写成了是祥符国主动发兵来犯,而且还成了一场胜利。若不是朕另有情报来源,还真被这老匹夫给欺骗了。”
奏折摔在跪在他面前的吕馀庆的脸上,吕馀庆脸上神情不动,将奏折捡了起来,膝行几步,放在桌上,而后又垂下一颗脸上皱纹越来越多的脑袋,任由赵德昭发泄着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