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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金盆洗手

这几天,周立心中甚是烦闷,食饭无味,寝睡不香,他也弄不清是为了柳凤,还是为了小芷。他在房间里焦躁地踱着步,不觉窗外的暮色一点点深了,房间那一抹明亮的光晖也一点点灰白。他长长叹了一口气,走出闭塞的房间,下楼穿过大厅,向外面走去。

当他前脚踏出门槛那块青石时,屋里传来周母的喊声:“小立,你这是要上哪呢?”

周立头也不回道:“妈,我出去走走。”

他穿出小庭院时,似乎还听见母亲不知唠了一句什么。

外面的世界广阔,可以任随你左拐右转,可是世界上的一切似乎都与你无关,除非你自己能慰藉自己。他随意地穿街走巷,连自己也记不清那一个个十字路口。当他停下来的时候,忽然发觉这里是那么得熟悉。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到了这里。多少次与柳凤在这里漫步,换了时空,只留片片记忆留心处。那条弯弯小溪,那一尊巨大光滑的石狮,那一棵落尽繁花的梧桐,都令他无尽唏嘘。

“不要到这里,不要到这里!”他几乎大声喊出来。

他一心一意想忘记柳凤,可结局是想忘记,却陷得越深。他穿过小河上的矮桥,继续前行,应该说是快步穿行,有点逃避的意思。前面是热闹的街区,街上两边都点亮着粗俗的霓虹灯。在这片五光十色的灯下,穿行着许多或顾盼、或冷傲的行人。这些人从他身边走过,似乎都带着有意无意的讥笑,至少他这样看来。“他们一定嘲笑我软弱,嘲笑我孬种!”当又一双看似不善的眼神瞥过他后,他不禁地想。

前面又是一个十字路口,这个路口他认得,叫“曾经的转盘”。这个名字不知是哪个诙谐的人取的,颇有意味。只是路口的左边,不知何时已盖了一栋古朴的木制建筑。周立闪目看了一眼,见那木楼门面上挂着一块金漆红边的大匾额,上面写道“浪子茶轩”四个大字。这个名字很有江湖味,与茶馆之高雅似不沾边。

周立正沉思间,忽然听见有人在叫自己,他循声望去,见茶楼的一面敞开的窗户上伸出一人,那人使劲摇手跟他打招呼。“章郎?他怎么会在这里!”周立低声咕哝道。他也招招手,对之抱以一笑。章郎人影一晃,从窗户上消失,木楼里却传一阵粗重的跑步声,“咔嚓……咔嚓……”从楼顶延续到低楼,一直到门口。

章郎飞跑出门口,拉住发愣的周立,喜道:“周立,咱们真是英雄无处不相逢啊!”

周立微笑着,仔细地打量着他,见他身穿朴素蓝色干净的衣饰,仿佛一位淳老实朴的掌柜模样,这模样与之之前流里流气的形象简直有天壤之别,实在令人费解。

周立诧异着,笑道:“用英雄形容你我似乎太过,还是原句‘人生无处不相逢’比较恰当。”

章郎睁大眼睛道:“什么?难道我章郎算不上英雄人物啊?总有一天,我要令大家另眼相看。”

周立笑道:“有志气,好志气!不过,我总觉得你今天的模样有些怪。”

章郎哈哈大笑道:“告诉你,我章郎金盆洗手了。从今往后,我就是正当的商人。你眼前的茶馆,就是小第开的。走,我请你喝上好的大红袍。”说着,拉着周立的手向你走。

周立笑道:“这好茶可以不喝,不过这好酒一定要喝的,你这有好酒吗?”

章郎笑道:“有,当然有!”

周立走进茶轩,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茶香,还有各种木料的芳香。这浪子茶轩的造型清幽古雅,那木头镂刻的窗户,那竹编成的高椅,那水晶石串成的帘子,那悬挂于壁上的草书字卷,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

周立细心观看这里的每一样点缀,摇首赞道:“妙极,妙极!置身其中,仿佛有一股清风徐徐吹来的感觉。”

章郎满面发光,开心道:“过奖,过奖!”

两人走上楼梯,一直走到三楼。三楼的装饰与下面两楼无异,只是空间窄小,只有两张桌子。章郎引着周立在临进窗口的一张桌子上坐下,这里可以看见“曾经的转盘”。

章郎亲自泡上一壶茶,双手奉上一杯,道:“这是本店的镇店之宝……香云,请品尝品尝!”

周立端起,呷一口,叹道:“好茶!水清味甘气香,好茶!不过……”

章郎在周立对面坐下,道:“不过什么?”

周立笑道:“不过立非清静雅士,更喜杯中珍酿。”

章郎笑道:“好说,好说!”

他站起来,走到后面的一个小房间里,拿出两罐封好泥的酒,放到桌上,笑道:“百年藏酒……杏花村!亦是店中之宝!”

周立打开封泥,闻着酒香,赞道:“好酒,好酒!”说着迫不及待地倒了一碗,猛喝一口。

章郎走到楼梯口,喊了一个伙计上来,吩咐他弄几样下酒菜过来。那伙计相当麻利,没几分钟,就款上几盘精致小菜。

章郎拿起酒罐,给周立满上一大碗,然后端起酒碗道:“周立,咱们干了这碗。”

两人碰碗,二话不说,一饮而尽。周立眯起眼睛,一副酒醉的模样,吐着酒气道:“这酒真烈,过瘾!”

他拿酒又往碗里满上,伸手又要端起。章郎抓住他的手道:“周兄,慢点喝!小弟有真心话说。”

周立愣了一下,立直身子道:“请说!”

章郎慷慨道:“我今天能坐在这里喝酒,最该感谢谁呢?就是你,周立!”

周立酒醉清醒几许,摇头道:“非也,非也!你章郎能悟透人生,苦海回头,是你自己的造化。说实话,我佩服你,佩服你浪子回头的勇气。”

章郎眼睛有些朦胧,叫道:“你真是我的知音,来,咱们再干一碗。”

几碗下肚,两人说的话渐渐多了。而这些话,又都是心底最真的话。周立谈了自己的苦恼与不安,谈了自己的梦想与未来;章郎则谈了自己的过去与拔扈,谈了自己的心酸与无奈。

在喝完第一大罐酒后,章郎的眼泪终于流下来,他激动道:“我不是无家可归的浪荡子,我不是令人讨厌的坏孩子。不是,我不是……”

周立醉意更浓,随意道:“你不是!”

章郎哽咽道:“我是没有娘的孩子,父亲又不管我,整天喝醉酒就打我。为什么我命运如此多蹇,为什么?”

他说到这里,神情激动,拍得桌子山响。

周立用手撑着下巴,含糊道:“为什么?打倒命运,打倒不公平的命运!”

章郎猛喝一口酒道:“后来,我那不幸的酒鬼老爸也死了。我一个人流浪街头,过着天雨无处避、冬雪无身藏的日子。这种日子,一过就是十年,十年……”

他又拍起桌子,直直地盯着周立。

周立机械地拿起酒碗,喝口酒道:“打倒过去的日子,打倒它!”

章郎又冒出一丝眼泪,悲怆道:“后来……后来我就浪迹街头,做一个混混。等我熬出头,那是三年后。我终于不用卑躬屈膝,不用给人强颜欢笑。可是,这依旧不是人过的日子……”

周立抬起头道:“打倒不幸的日子,打倒它!”

章郎终于露出笑脸道:“过去的日子就如一场梦,终于过去了。今天,我终于完成那不幸时的梦想,盖起这栋‘浪子茶轩’。我要说,我不再是流浪的孩子,不再是讨厌的坏孩子,不再是……”

周立仿佛不再沉醉,清醒地拿起碗道:“来,咱们干!打倒过去,打出未来!”

章郎也道:“干,今天一定要大醉一场,醉到天地不知。”

周立又吐出一口酒气道:“对呀!醉,最好醉死。”

月光已爬到半空,从木窗外射进一束银白月光。这月光照在两人的身上,将两尊摇摇晃晃的醉影生动地映在后面的光滑木板上。这时,两人才察觉那盏昏暗的灯光不知什么时候已熄了。

两人沉默间,忽听得楼下传来噼哩啪啦的响声。接着一个伙计慌慌张张跑上来,喘着气道:“掌柜,下面有一伙人捣乱,为首的是‘犀虎’。”

章郎眉头一皱,怒道:“日这群混账王八蛋,走,看爷怎么收拾他们!”

周立道:“我也领教领教,看谁这么霸道?”

两人飞身下楼,只见那群混混仍不停地砸东西,一个长得最丑陋的家伙连那几幅草书也不放过,一边撕一边狞笑。清静幽雅的浪子茶轩,转眼一片狼藉,惨不忍睹。

章郎怒喝道:“住手!”说着迅捷上前,狠狠扇了那个撕书的坏家伙一记耳光。

那家伙惨叫一声,捂着脸,连连退后。其他几人也停下来,睁着怪眼看着章郎。

“犀虎”哈哈大笑道:“章兄,想不到你依旧如此血性。”

章郎笑道:“好说,不过你带人砸我小店,不知为何?”

“犀虎”笑道:“想当初,章郎兄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如今却金盆洗手,可叹,可笑!”

章郎冷笑道:“这与你砸我店有何干系?”

“犀虎”笑道:“江湖上少不了您这位领袖,才出此下策。”

章郎沉默无语,转头看着那一扇毁坏的木窗。

周立笑道:“你们这群大虎小猫快滚蛋吧,章郎是一言九鼎的人。至于他为什么金盆洗手,那是在下的主意。”

“犀虎”怒道:“你是什么东西?”

周立仰头笑道:“我不是东西,我是周立。”

“犀虎”怒道:“管你是周立,还是周屁,今天就叫你躺在地。”说着朝几个手下挥挥手。

周立微微一笑,面无惧色。

一个机伶的家伙跑到“犀虎”身旁,附耳低声道:“这个人……是游家未来女婿……你打他……老爷知道……考爷和游老爷是好友……”他的话很轻,众人只能隐约听见几句。

“犀虎”对周立章郎拱拱手,道:“多有得罪,后会有期!”说着踏步而出。

周立大声道:“你损坏东西,这样就走啦!”

“犀虎”头也不回道:“我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