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友们中间传着一个消息——常中队长要调走!李冲对这个消息并没有得到证实,因为他从常中队长的表情和行动上并没有看得出常中队长要走的样子,反而更加安稳。驻地的天气和那里人的性格一样,直得要命,秋天很短暂,很快就进入了冬天,说冷就冷。
中队部的战士都有任务分工,中队长办公室和个人起居的工作本来是干志国负责的,李冲从到中队部就很少踏进常中队长的办公室,哪怕是多逗留几分钟也没有。过了国庆节之后,部队马上面临着上级的考核及各项工作检查,接近年终也是部队较忙的时候。干志国临时受命要为上级的军械检查做准备工作,常中队长的一些事情就分给了李冲。李冲特别担心中队长会提起为什么要去当文书的事情,因为中队长很喜欢他的军事素质和反应能力,用中队长的话说,让他干了文书就是白瞎了。至于当时中队长为什么没有阻止这件事情,原因有种种。有的老兵说,中队是梁指导员说了算,有句顺口溜一听就明白了。“指导员在九连,工作干了七八年,连长换了三四届,要比资历他最牛,理论水平更是优,事事都要他当头……”还有人说,常中队长马上就要调入机关当股长,一个小小文书的事情对他来讲并不是重要,等等。其实在李冲的心里还是有一种对常中队长敬仰和感激的情节,他认为中队长对自己有一种期望和关爱,从挑选他加入防暴小分队训练直到参加重要的任务,到对自己的严格要求都有还有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情节。李冲觉得是自己辜负了常中队长的良苦用心,从而不敢面对,自己心里觉得就是一个逃兵!走进中队长办公室就像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压在身上让他喘不过气。
部队进入年终迎接考核训练阶段,常中队长每天都要组织部队训练,学习,更重要的是完成中心任务。办公室里除了一早一晚召开勤务碰头会和训练布置的会议外其它时间常中队长都会呆在训练场或者是奔走于几个野个现场检查指导执勤工作。常中队长对中队有一种独有的热爱,他喜欢这群生龙活虎的兵们,他更喜欢和他的兵呆在一起,琢磨他们的个性,发现他们的特点。每一次勤务出发前他都会逐一查看战士们的着装情况,武器携带情况,问寒问暖知冷知热。战士们都格外珍惜与常中队长相处的日子,大家觉得即使中队长从没有讲过他要调走的事情,但消息也不是空穴来风,眼前这位中队长高升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大家从心里讲都不愿意让这位亲如兄长的大哥离开。但是该来的终究要来,该走的也终究会走,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是雷打不动的规律。大家没有别的表达方式,在这样一个特殊的环境中,和这样一群表面如生铁一般的战士用语言谈论情感那简直就是笑谈。
李冲每天早上第一件也是最主要的事情就是要去常中队长的办公室整理卫生,照顾常中队长的起居和工作准备。他很惊奇地发现,每天自己尽管起得很早,等再到中队长办公室的时候,常中队长已经早早地起床,让李冲觉得自己没有尽到一点儿职责。常中队长是一个保持着部队优良传统的老兵,每天起床都很早,像普通一兵一样叠好自己的被,穿着整齐巡视着营区的每一个角落和每一处哨位。自己和常中队长独处的时候,他的话也特别少,除了让李冲找一些书籍文件之类的东西,别的事情很少。
李冲想了很长时间,都没有找出有什么在中队长面前做错的地方,可是怎么觉得中队长对自己好像有一些怪怪的神情。晚上快要就寝的时候,李冲觉得心里别扭就找到班长李笑,说说自己的心里话,也好让班长给他想想办法或者能支个什么招数,因为在中队部的战士当中李笑是资格最老,兵龄最长,什么问题都有他独特的见解。李冲看着班长没什么事了,心情还不错,就有意地凑过去和他坐在床铺上。李笑觉得李冲鬼鬼祟祟地没有什么好事,心里想着这个新兵要干什么。
“你小子是不是要闯什么祸了!”李笑突然装作很阴沉地说,老兵们总喜欢摆出一副老成的样子给新兵看。
“哪能?我这么老实不能闯祸!有件事儿想和班长汇报一下。”李冲很真诚地说。
“看着不像!八层是有什么不良目的吧,你小子一向心里做事,还有要和我说的话?”李笑暗笑着说。
“班长这么说话不就见外了吗?你这样说可是影响集体团结的!”李冲说。
“别给我上纲上线的,有屁快放!”李笑没有时间和他在那儿再磨嘴皮子。
李冲就把自己在照顾中队长工作的这段时间的情况和李笑班长详细地说了一遍。出乎意料的是李笑并没有感谢到意外,只是淡淡的一笑说:“你想知道为什么啊?”
“是!想知道!”李冲急切地说。
李笑卖起了观子,翻着眼睛看着眼睛说:“看不出你还很有上进心的,这个不难,你得付出点代价才行,这可是不能随便都和别人说的事儿。”
“什么代价?班长你快说!”李冲很想当下知道答案。凭他对李笑的了解无非是想吃点儿什么小吃之类的东西,他嘴馋,但很好满足。很多班长老兵求他办事都会给他买点小吃,不过李笑也是个“热心肠”
“那好,这是你说的,代价就是……你可不能反悔,知道不?”李笑说。
“不反悔,不反悔,班长你说。”李冲说。
“你从现在开始每天早上帮我叠被子,时限一个月,要写字据的!”李笑的话让李冲觉得太意外了。
李冲怎么想,也觉得自己像似中了班长的圈套,脑子里发蒙。李笑已经从抽屉里的学习本上,“嗤拉”的一下撕下了一张空白的纸,从衣兜里掏出笔来“嚓嚓”地写了几行字。
“来先签字,然后告诉你。”李笑很神秘地冲着李冲说。
李冲觉得班长或许会和他讲一个惊天大秘密,没有犹豫,俯下身在那张纸上写了自己的名字。李笑端着纸满意地端详着,笑着说:“笨蛋,你还不了解咱们中队长吧,亏你还是文书,中队长从来都是那样的习惯,你觉得中队长不喜欢你?谁都一样!”
“班长,你怎么算计我呀,不服!你这等于没说,这个不算!”这个回答也过于简单,李冲觉得自己吃了一个天大的亏。
“说好的不许反悔!这白纸黑字的都写在这儿了,你不能反悔?”李笑说。
李冲看着李笑很认真的样子,作为一个新兵自己只好认栽了,不敢再和班长较真。心里的不痛快写在脸上,对李笑的狡诈却无计可施,蔫头呆脑地爬上了上铺,准备休息。李笑也觉得这个“交易”是有点儿过分,为了让李冲心里多少有些公平,便悄无声息地走在李冲的床边揪着李冲的耳朵,说:“还有一个事儿,或许你有用,咱中队长喜欢看动画片,这可是秘密,也属于个人隐私,你要掌握分寸!。”
“那有什么用?”李冲觉得李笑真是无稽之谈。
“你自己考虑,记得明天叠被,说话算话啊。”李笑有些强人所难。
李冲觉得李笑是在玩弄自己,想着想着就睡去了。
一觉起来,李冲看看外边的天色,还是漆黑一片,远外的几盏探照灯有气无力地照着营区,有人从灯下经过,形成了黑影马上消失——在这个时间里唯有上下哨的哨兵才会在营区里活动,并没有理会那些再正常不过的东西。朦胧中宿舍的门“吱”的一声打开,一个人喘着粗气小心地从门缝里钻了进来。这么晚了会是谁呢!?李冲强忍着困倦睁开了半只眼睛注意着来人,啊!怎么会是李笑?他不是已经休息了吗,那床上睡的是?李笑身体有点摇晃,走向自己的床铺撩起了被子从里面拉出一个枕头和一团衣服。靠!居然还有这么玩儿的,还是第一回见,那些东西塞在被子下面不仔细看,还真和一个人形状不相上下。李冲看得出奇,没有了睡意不由得身体跟着好奇的眼睛坐了起来。
“妈呀!”李笑身体刚躺下,无意中一回头,一眼看着对面床铺上坐着的李冲,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李笑也是一惊。“你诈尸呀,差一点吓死我!”李笑小声地骂着李冲。接着李冲鼻子里充进一股特别的味道,是酒味!半夜里这个卫生员难道会去救死扶伤?身上还带回酒精的味道。转念一想,基本没有那种可能发生,是李笑喝了酒,这怎么可能?在这支部队里不要说是战士有严格的禁酒令,就是干部也是不可以在营区和战斗岗位上饮酒,哪怕是一口都不可以!虽然中队部的战士要比其他战斗班的战士要优越一些,毕竟是中队首长身边的人吗,监督的人少就有独特的条件,那对于这样的禁令也是决不可以触犯的,一丝一毫都不可以。李笑像个古代小说里写的文弱书生,居然还能喝酒,出乎意料!李笑两只眼睛瞪作“牛铃”一般,牛铃有多大?想想牛的个头就知道了。看着李冲,李冲思索着嘴里胡乱地说了几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内容的话,接着又倒了下去。李笑觉得他是在发瘗症,梦游一般。李笑虽然喝了酒,却难以入睡!他担心李冲半夜三更爬起来,手里再搞上点儿什么器具之类东西,随便在哪个人的脑袋瓜子上做点什么动作,基本可以告别下半生了。接下来的很长时间,李笑总是想着摆在地上用来体能训练的哑铃,或者是桌子上的玻璃杯子等稍有杀伤力的东西,要放在什么地方才不会变作李冲梦游时就能随便拿到的东西。他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想出叠被子的方法和李冲做交换?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是李冲为了不揭穿他的违反规定的行为才做的“表演”
天不亮,李冲就起床了。他轻轻地推着班长李笑,小声地叫着他起床:“班长,班长,该起床了!”无情地剥夺人的睡眠也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情,李笑几乎发了疯,还不到起床的时间,就让人给叫了起来。
“干什么?起床号还没吹,这么早你叫我干嘛,你脑子里进水了吧!”李笑连眼睛都睁不开,甩着胳膊推着李冲。
“班长,我给你叠被子啊,你不起来我怎么叠呀?”李冲解释说。
“叠被子也不需要这么早啊?去去去,我再睡会儿……”李笑打着哈欠,极其不耐烦地说。
“班长,我还得去帮着指导员叠被,给中队长那儿打扫卫生,所以把你排在第一,你很荣幸,比中队长,指导员的级别都高。”李冲给班长解释说。
“今天,不用你叠被了!”李笑把被子捂在头上很无奈地说,恨不得一下钻在地下,好好地睡上一觉。
“那样可不行,我都给班长签了字,白纸黑字不能反悔,这是班长说的。”李冲没完没了地说。
李笑觉得李冲今天是不会放过自己的,很不情愿地爬了起来,只好手臂扒着桌子凑合着休息一下。李冲心里暗暗自乐,他觉得自己很有成就感地报复了李笑,也教训一下他半夜里不睡觉偷着去喝酒。整整一天,李笑都觉得脑袋里像装了铅一样,头重脚轻。
白天,按照计划,部队进行了野外现场奔袭,和通过400米障碍训练,都是高强度体能的训练。常中队长跟着部队一起参加,一个细节引起了他的注意。奔袭过程中,有几个三年度老兵的状态不佳,他仔细观察这些老兵的情况并不是因为马上面临退伍而从思想上放松自己,也不是因为训练科目安排不当而导致体力不支。常中队长手里拿着作训帽,走进办公室,李冲跟在身后,准备看看中队长有什么安排,有什么命令,或者有什么需要。常中队长把帽子扔在桌子上,一把拉过椅子坐在那里考虑着什么。李冲在一边拿着旧毛巾擦着屋子里的家俱,小心地用眼睛余光注意着中队长的动静。
“李冲!”中队长突然叫着他的名字。
“到!”李冲马上转身做了一个“立正”的姿势,回答。
“你说,那些老兵都怎么了?训练状态那么不好,是什么原因,几个战斗班长的成绩一落千丈,真是邪门,给你一个任务,你这几天盯着点儿那些三年度老兵,特别是几个战斗班长,看看他们都干些什么,明白吗?怎么做你应该知道!”常中队长和李冲说。
“是!”李冲很荣兴地回答。心里想中队长终于给自己布置了一个新任务,虽然在他心里觉得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李冲回到宿舍,看着李笑真正趴在桌子上,头枕着胳膊肘儿睡得正香,门一开,李笑很警惕地坐了起来不。看着是李冲,他又趴了回去。
“我还以为是谁呢,你瞎溜哒什么?”李笑说。
“班长,你怎么了,有病?”李冲装作很关心他的样子说。
“你个‘呆儿呵’的新兵蛋子,你才有病!”李笑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冲着李冲说。
“班长,我不是说你那个有病,我是关心你的身体。”李冲装作给班长解释。能让李冲这样顺利地“得逞”,还是李笑并不像战斗班那些班长一样,要求严格,“态度专横,手段残虐”,如果李冲这些话是向陈刚说的话,换来得可能是个一个全副武装的5公里越野,或者是通过400米障碍的代价,或者是……李笑的性格平和,态度和善,平时也喜欢和这些新兵蛋子们开个玩笑。所以这种斗嘴的场面在李笑和李冲之间会经常发生。
“班长,能不能和你商量个事?”李冲心里想着常中队长布置他的任务,想说出来和李笑商量一下,他实在拿不准常中队长究竟想要一个什么要的结果。
“说吧,我头疼的利害。”李笑的脑袋让酒精剌激着,只想睡觉。
“班长,中队长……”还没等李冲说完,李笑挥着手阻止他说:“别说了,你烦不烦?不就是怎么才能让中队长更喜欢你吗?不是告诉你了吗,你饶了我吧,常中队长很喜欢看动画片,就《唐老鸭和米米老鼠》那种的,你自己想办法,你可以想怎么让首长高兴的事儿了,我先眯一会儿。”李笑摆着手意思是让李冲抓紧时间离开宿舍。李冲还想说什么,却已经没有机会。李冲按着李笑的说法想了又想,如何让常中队长能看上动画片,从而消除他和中队长之间的陌生。中队的俱乐部有两台电视,常用的一台,另一台闲置着,虽然旧了些但也能看。不如把那台闲置的电视放在中队长的办公室再把闭路线拉过去就能实现中队长能看上电视、看上动画片的目的。到时,常中队长一定会觉得自己很能干,也可以弥补自己在他心里的不良印象。想好了就干,说干就干,李冲掌管着俱乐部的钥匙所以出入自由,趁着常中队长外出检查勤务的时候,他把电视硬是搬到了中队长办公室,接好了电源钱和闭路线,打开电源,居然很顺利地出有了影像。李冲算着常中队长回来的时间,把电视调在了一个播放动画片的频道上,播得不是李笑说的那个片子但也很类似,是《猫和老鼠》,李冲心里暗自高兴就等着中队长回来对自己看好。
门开了,常中队长走进办公室,一进门就看着了那台电视,正播着《猫和老鼠》,感觉到很意外的样子。李冲心里美滋滋的,一如既往地跟着中队长走进办公室,他觉得中队长一定会说点什么赞扬的话。常中队长把手伸进脸盆洗着手,回过头看着电视,李冲看着常中队长等着那个自己想好的结果。
“这是你整的?”常中队长问,用毛巾擦着手上的水。
“是。”李冲回答。
“挺聪明!”常中队长一本正经地说。
李冲觉得自己的目的达到了,自己的辛苦没有白费,也算是没有白白答应给李笑叠一个月的被子。他心里很高兴,总算是放下了在中队长身边的戒心。常中队长接下来的话让他一下子从头凉到了脚。
“李冲,你别以为我会夸你,就想着讨中队长的高兴,你把这心思放在正用,多学习学习,你好好看看支队的内务设置标准当中,中队长的办公室有没有放置电视这一条,然后你把它该放哪里再放哪里。”常中队长眼睛盯着电视嘴里却说着那样的话,看着动画片还发出笑声,让李冲一下子难以置信更难以理解。部队马上要到晚饭地时间了,常中队长组织部队去就餐了,临走时和李冲说的话让他哭笑不得。“在搞明白中队长内务设置要求之前,这电视就放在这儿,不过一定要在晚上熄灯就寝前搞明白这个事情。”常中队长心里最明白支队对部队各级内务设置的要求,自己还很喜欢再看看他喜欢看的节目。不用想,这台电视放在这里一定不会符合要求的,电视又回到了它本来所在的位置上。
常中队长就餐完毕返回的时候,李冲还在那儿收拾着搬电视而毁坏的卫生。
“来,你来,跟你说几句话。”常中队长和李冲说。
“是。”李冲想着中队长要向自己说些什么,停下手里的扫帚往办公桌前轻轻地走了几步。
常中队长打量了李冲,手里翻着桌子上的《条令》,回过头又看了看刚才摆放电视的那个位置,摇了摇头。他很希望那台旧电视会摆在那里,没事儿的时候也能看上几眼,但部队有部队的规定和要求,那些都是不可商量的东西。
“李冲,你的基础不错,当时把你安排防暴分队训练,一来是为中队补充力量,再者是让你好好地锻炼一下,这些好像和你讲过的,是吧?其实你的情况,从邹排长那里了解不少,只所以一直没有和你当面谈过话,是觉得你很聪明,有句话叫作‘响鼓不用重锤’吗?听陈刚跟我汇报,你也是来自农村,你的班长、排长,包括我这个中队长,也一样都是来自农村,父辈都希望我们出人头地,跳出农门,至少能混上个‘铁饭碗’,是吧?”常中队长说着打了一个饱咯,继续翻着那本红皮《条令》。李冲心里却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很不是滋味,他对陈刚、邹排长和中队长对自己的了解程度觉得很意外,还有一种亲人一样的感觉。“当兵要有上进心,不能为了舒服,为了一时的利益,眼光要往远处看,不要辜负父母期望,争口气,吃点苦算不了什么,大家都是顶天立地的男人,报效祖国那是大道理,可咱们还是要为自己想想,对不?这与大道理,大理论并不矛盾!作为中队长,我希望我的战士都是好样的,咱们中队每年都会有战士考上学提了干,他们都是有理想有上进心的战士,我特别喜欢他们,很希望你也是那样儿的战士!”常中队长说到这儿有一些激动,更有一些自豪感。“你能到中队部干文书我很意外,给人第一感觉你是觉得防暴分队很累是吧?很苦是吧,那里没有自由,那里没有清闲,那里很单调,除了训练就是训练,还随时有可能被派去执行那种生死考验的任务,但是那里是你一生中最有价值的财富,在那能锻炼一个人的意志,一个人的品质,让你能更加有信心和能力迎接一生中的挑战。”常中队长脸上表现出很可惜的样子。“现在你离开那了,说再多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我希望你能利用时间多学习,我这儿不会有很多事儿,你别想着讨好我、琢磨我,完成你本职工作的前提下要多多学习,尽可能的学习,每年中队都会有预提班长集训的机会,那都是你很好的锻炼机会。三季度入党积极分子没有确定你,你也不要有什么想法,好好总结一下自己不足……”常中队长第一次和李冲讲这么的话,很动情很认真,恨铁不成钢!李冲站在对面只有频繁地答“是”的机会。
“我这个中队长不可能总是给你当中队长,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用不了多长时间我也会离开这里的,也许我们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也许今生再也不会在一起了……”常中队长说得这些话很伤感,就像马上要离开告别一样。
如果没有那晚,李冲挨着饿听完常中队长对自己真实看法和希望,恐怕以后的日子不会再有机会听得到常中队长对自己的肺腑之言。李冲低着脑袋,离开中队长的办公室,一句一字的想着那些话,不知不觉得已经快要到熄灯的时间了。他打开自己的日记本,很快地写上了一段话,虽然是一段稚嫩又经不起推敲的文字,但好像是让他找着了真正梦想开始的标志。合上日记本的时候,营区已经变得一片寂静。
李冲和往常一样,收拾好了一切,准备睡觉,屋里的其他战士都已经躺在自己的床铺上小声地讨论着一天的工作,唯独不见李笑床上有人在。李冲在班长级的老兵当中和李笑交往最为密切,不光因为他是自己的班长,更多是因为李笑更好让人接触,也是帮助过自己的人。虽然有些会斗上几句嘴,但在李冲心里还是觉得李笑要亲近得多。他把李笑的被子拉开,也算是一种体贴,心里想着李笑不会是又去喝酒了吧。
当新兵的不会理解到老兵心里的想法,李冲后来才知道,那些三年度兵即将面临着退伍,等待他们的是与战友离别,返乡复员。农村籍的回到农村种地或者是外出打工,娶老婆生孩子,打发这辈子的光景,城里的回去可以安置工作,算是好事儿,但他们更希望自己有一个更好的工作。也有想继续留在部队超期服役做更老的兵,到后来也许会提干或许能转成志愿兵,也是不错的事。老兵们总结着在部队的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得到了什么,立了什么功、授了什么奖,是不是入了党,能不能回到家乡讲出自己光荣的故事。当然那些考了学,提了干的已经“远走高飞”了,并不在这些老兵们的行列当中,每每到了“秋风扫落叶”的时候也就是老兵们快要退伍的时候,更是老兵们各有想法的时候。老兵们会铤而走险,要好的聚在一起,喝一点儿小酒以便于抒发人生感慨。老兵们也会在这段时间来解决他们之间的恩怨,据“传说”,临近退伍时,老兵和新兵之间,年度兵与年度兵之间,地区兵和地区兵之间都会将几年来他们之间的“摩擦”做个解决,有恩的报恩有怨的报怨,再早以前还会有“以拳脚论英雄”的场面。
李冲躺在床铺上,想着中队长和他说的话,很快就睡着了。睡梦中他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尖刀”班,继续着那些周而复始的训练,紧急集合的号声吹响,大家全都快速地穿衣,携带装备搞出好大的声音,李冲觉得自己身体像灌了铅水一样,怎么也从床上爬不起身来,使了几次劲都无济于事……他听着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最后脸上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抽了一下,疼得他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梦醒了!却发现宿舍里的其他人都穿戴整齐,忙着找挎包和水壶。李冲有些大脑发蒙,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赶快起床,紧急集合!”干志国头也不回地说。
“啊,不会是真的吧?”李冲觉得自己还是做梦。
“号声你没听着,睡得跟猪一样,还愣着干嘛,快点儿,快点儿。”干志国又说。
司号员许志,军械员干志国,通信员申雪松,卫生员李笑,还有李冲都住在同一宿舍里,如果有什么消息那怎么也是他们先得到消息,近水楼台先得月吗,今天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李冲埋怨着司号员,怪他吹那个破喇叭之前也不叫自己一声,司号员来不及理会他,背着挎包提着小号跑了出去,接着吹号。干志国也跑了,不用说一定是为部队领取手中武器了。通信员是个湖南籍的二年兵,帮着李冲收拾装备。
“咱班长呢,怎么不见人呢?”他是指李笑。
“不知道,他的事儿不跟咱们汇报!”李冲小声地说。
“废话!这可是前指的命令,向八号地域集结,情况不清楚,刚接到命令,部队集合少了人那不等于找死吗,许志已经吹两次号了,现在吹就是为了通知班长的。”申雪松说。
“倒霉,许志这个王八蛋吹喇叭的气都从屁眼里跑掉了,吹两次也没把我吹起来。”李冲手里忙着缠背包带,嘴上一点也没闲着。
“还说,不是用腰带抽你,你现在还睡着呢,都叫你几次了。”申雪松说。
“谁抽的我?”李冲这才觉得笑上发胀地疼。
“干志国!”申雪松说。
“此仇必报!”李冲斗着嘴,和申雪松一起跑出了宿舍,仍旧没有看见李笑的影子。
尽管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可中队部的战士还是没有其他战斗班的行动速度快。防暴分队早已经人员装备齐全地矗立在营区中央等待着命令,陈刚带着杨国栋,易大柱,向东子,宋健,王志升,李顺子,张胜强等其他人已经整装待发。其他战斗排也陆续列队完毕,整个中队像烧熔了的铁水,蓄积着不可估量的力量。几个排长和司务长向站在队列中央前的中队长报告,进行着列队前的程序。
“稍息,立正!中队长同志一排应到三十二人,实到三十二人,请指示!排长邹军。”邹排首先报告一排的列队情况。紧接着是二排长也报告了情况,应到人数和实到人数却少了两人,三排少一人,四排列队情况除执勤哨兵外也少一人,司务长报告后勤及中队部列队情况的时候,少得那几个人正悄悄地从营区墙上爬了回来。其中就有李笑,二排的四班长,六班长,三排的九班长,四排的十二班长。司务长的报告中少了李笑!关键时刻中队却有五名班长不明去向,这让中队长觉得很意外,几位排职干部也一下解释不出什么内容。五个人在暗处的墙角里躲避着朝队列的方向注视着情况。
“乖乖儿,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儿,总是有处突任务,亏得没端杯要不今天就死定了。”九班长小声地说。“谁说的!我还喝了一杯呢!”李笑心里很紧张,补充着九班长的话。“不能在这儿躲着了,赶快入列吧,要不然会误大事儿的。”六班长顾全大局提出建议。“全副武装集合,咱们就这个样子怎么去,那不明显找死吗?”四班长有些担心。“错误已经是犯下了,不能一错再错了,真要耽误了任务后果更严重。”六班长给大家解释。“不行,不能这个时候出去,我身上还有酒味呢!”李笑提醒他们要为自己考虑一下。“不能再等了,真要耽误事儿私自外出是轻,过后大不了写个检查,把任务耽误了我们五个可是中队的罪人了,马上要退伍了再给集体拉回后腿,那还算人吗?快跟我走,李笑你躲在我们四个后面,别出声!”六班长说。李笑他们几个觉得六班长说得很有道理,无奈跟着从墙角自觉组成一列跑到一侧。
“报告!”四名班长同时在队列一侧喊,李笑胆怯地站在他们后面。队列中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盯着这五个人,猜想着中队长一定会是一顿“狂风暴雨的招待”中队长没有答复他们的报告,却在队列面前通报着前指发出的战斗号令。
“同志们,刚才接支队前指命令,友邻部队执勤目标发生在押犯逃跑事件,很有可能向我地区逃窜,支队命令我中队进入八号地域设卡布控,务于二十分钟内进入位置。现在我命令!防暴小分队立刻出发提前做好侦察和重要路段的设卡任务!出发!”
陈刚当即接受命令:“是!防暴分队跟我来!”防暴分队由陈刚带领着,箭一样的穿了出去。李冲看着防暴小分队的行动,不由地从内心深处有一种自豪和激动的感觉。防暴小分队总是被派在最前面,总是被派在任务最危险、最重要的地方,李冲佩服他们的神勇,也为自己曾经也是一份子而自豪。
中队长接着部署任务:“四排留营担负固定勤务任务,二排做为机动,随时准备出发,一排、三排由排长负责向八号地域开进!”部队得了命令,紧张有序的各自进入位置。李笑和其他四人,看着中队长并没有理会他们,只好自行归建,随部队一起行动。作为老兵,他们不会不清楚这件事情远远没有结束,等待他们的可能是严厉的处分。李冲作为文书带相应的地图,指北针,通信用的对讲机等器材,跟随中队长一并出发。李笑也自觉地背着他那个急救的药箱,准备将功折罪。通报一份接一份地由前指发来,情况明确,相邻省份一座监狱四名服刑人员破坏监狱大墙强行脱逃,因追捕不及时造成目标逃窜方向不明,经判断很有可能沿公路逃窜,为配合友邻部队完成捕歼任务要求离公路最近的十二中队进行设卡堵截。整整一个晚上两个排的兵力纵深潜伏在公路两侧,防暴分队一组化装侦察,二组、三组在最前面设卡潜伏。天亮的时候,接前指通知友邻部队已经明确逃犯逃窜的具体方向,并未向部队驻区逃跑,部队当即撤离八号地域。
李笑心里像揣了一只兔子不得安宁,心里想着自己的结果不停地叹气。李笑有准备超期服役的想法,一年来工作兢兢业业没有半点儿含糊,在抗洪抢险任务中还荣立“三等功”一次,目的都是为了争取顺利留队。按规定名额同年兵留队人数只能有一人,陈刚也有这样的想法,所以李笑和陈刚又一次成了对手。李笑对自己私自外出后悔莫及,更后悔自己跟战友一起去喝酒,不幸中的万幸是喝了一小杯,就算中队首长和其他战友能闻得出来,也能用自己卫生员特殊的身份搪塞过去。但中队如何处理这件事,他心里对处理结果没有一点儿底!
营区里,所有人全部整齐列队,等待着中队长的讲评,另外就是对五个三年度老兵的将面临什么样的下场。常中队长并没有像大家想像得那样生气,而是语重心长说了一席话。
“同志们,请稍息,大家完成任务非常圆满,大家辛苦了!我知道大家很劳累,可是没有办法,部队的任务特点导致大家随时都要提高警惕,随时都要有被拉出去执行任务的可能,这是党和人民赋予我们的使命,请大家牢记我们的使命!五名老同志,作为中队长我理解你们的心情,马上要退役了摆在你们面前的事情很多,你们的思想很复杂,不过大家要始终记得自己是一名战士,记得自己的职责。不瞒大家,我也是要即将离开中队的一份子,就在上个星期我接到调令要求赴机关报道,可是我舍不得你们舍不得战友们,特意请求延期到老兵退伍后报到,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在老兵退伍这段时间还和你们呆一起,送送老同志。”常中队长的声音有些哽咽,队列中的李笑等五人渐渐地低下头,中队长继续讲。
“你们是十二中队的兵,是我的兵,大家在一起风风雨雨,吃苦受累,在一起摸爬滚打,这是战友的情份,兄弟的情份,对你们我都是当亲兄弟一样看待,怕你们冷着、怕你们饿着;担心你们的身体、关心你们的成长,大家离开父母、离开家很不容易,就需要有人关心,有人爱护,我很珍惜这份情感,在任何地方在任何时候都比不了我们战友的感情……”常中队长每说一句都深深地触动着所有人的心,那些面临退伍的老兵们,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几乎不敢眨眼,想尽一切办法控制着自己马上要哭的情绪。
“是战友大家就要齐心协力,患难与共,一起把中队的工作干好,坚决完成任务向党和人民交满意答卷,可有的同志却背离了战友,脱离了兄弟,很痛心呀,很痛心!这样的表现是打我们每一个中队成员的脸呀,你不想和大家出生入死,可我却始终没有抛弃你们的想法呀……”中队长的话很煽情,所有老兵,几十个热血男儿已经泣不成声。
“我们不希望中队长走!”激情之下也会有勇夫,不知哪个战士从队列中喊出一句。所有战士同声呼喊:“我们不希望中队长走!我们不希望中队长走!”响声震天,在空中回荡!
“同志们,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是我们的规则,谁也不可能在这里呆上一辈子,分别总会到来。这段时间大家还要迎接上级考核,保证勤务安全,很多工作要我们完成,如果我们不能完成任务那就是打了败仗,我不希望用狼狈的方式告别,我们要争取最后的胜利,我要和老兵们要把一个完整的中队留给战友们,这才是真正的战友,真正的兄弟!同志们能不能做到?”常中队长对大家寄予厚望,上百人一呼百应。
“能……”
李笑等五人,经中队研究决定在军人大会上做检查,等候下一步处理。李笑的那份检查自然要由李冲帮忙来写,就算李笑认识再深刻效果也是要通过李冲的笔下体现的。李笑在大家面前很没有面子,屋子里仅有他和李冲的时候,李笑说:“李冲,再帮班长一个忙,好不好?”李冲心里知道是什么事,故装样子说:“不好!”李笑并没有生气很有耐心地说:“你就看在哥哥帮你那么多忙的面子上你再帮我一次!”李冲心里乐,嘴上说:“什么忙,帮你叠被子还不够?”李笑拍了下脑门,说:“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这样李冲,从明天开始哥帮你叠被子,你就再帮哥写一份检查,那种深刻的,就这么定了!”李冲觉得这事儿也算得过账来说:“成,你说的,帮我叠多少时间?”李笑心里想着眼前这个小新兵蛋子还真把自己当根回事儿了,可又没有其他的办法,说“一个月,你看行不?”李冲心里高兴:“成,写字据!”李笑把先前李冲给他签字的那张纸撕掉自己又给他写了一份新的,内容当然换了过来。李冲把那张纸装在了上衣兜,准备给李笑的检查作构思。李笑在旁边讲着要点,“……由于冲动不假外出,刚去几分钟就听着集合号,马上返回……”李冲问:“外出干什么?”李笑想了想说:“外出购物,买小吃,深刻点儿,深刻点儿……”李冲看着李笑说:“这不算深刻,要如实地写才算深刻。”李笑纳闷儿地说:“那要怎么写?”李冲想想说:“写你每天晚上外出喝酒呀,那才算深刻……”李冲想一股脑的把李笑晚上偷着喝酒的事儿全都倒出来,李笑一把把他的嘴给捂上,看看好在屋里没人,小声说:“哥,哥,我叫你哥,这事儿哪能写呀,你还想不想见我了?”李冲惊奇地看着李笑:“想啊,怎么不想,你还得给我叠被子呢。”李笑把自己想留队的想法和李冲说了一遍,如果把喝酒的事儿也写在检查上那就等于现在就和李冲说了再见,结果一定是退伍返乡。李笑怎么也没有想到那天晚上李冲并不是在梦游,李笑编出所有哄着李冲开心的理由,就连自己的表妹也私自许给了李冲等等,当然李冲不会全部相信他。李笑的检查很成功,虽然没有赢得掌声但引起不同寻常的反响,中队没有给五人任何处分,原因是考虑干了三年没功劳也有苦劳也算是第一次犯错,马上面临退伍背个处分回家,势必影响接下来的工作,只做了批评教育处理。
李笑算是躲过一劫,陈刚却心里不好受。陈刚想留队也是大家众所周知的,他和李笑的比拼没有参照。陈刚论组织管理,军事素质,那是首屈一指,大家有目共睹。李笑却是中队唯一的卫生员,在入伍前就有医学基础,算作独一门!李笑私自外出做了检查,如果接受了处分,理所应当退伍回家,可偏偏检查做的深刻成了批评教育,这让陈刚手里捏了一把汗,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紧迫感和危机感。李冲是后来才知道陈刚要留队的消息,反复想着这件事儿,怎么和当时竞争“三等功”时如出一辙!如果李冲把李笑喝酒的事儿向领导汇报那结果一定是和李笑说再见,如果不那样儿陈刚就得无情地“滚蛋”!陈刚和李冲一样从农村入伍,怀着在部队干一番大事业的梦想,能留队那是陈刚梦寐以求的愿望,怎么说陈刚也是自己出生入死的班长,对自己严厉那是任务和环境需要,如果他处在李笑的角色也会和颜悦色。李笑是帮过他的人,个人关系也很不错,作为中队首长身边的人,理应汇报这样的情况,李冲很害怕这样的选择因为是很痛苦的事情。
从那一次常中队长动情的讲话之后,所有战士都保持着对工作的热情,对训练的认真。大家都很珍惜与常中队长相处的日子,用心体会他的话不是说在嘴上,他以情对人以情带兵的风格感动着部队的每一名成员。所有人都不愿意给他丢脸,给中队丢脸,年终考核中部队总评成绩达到了优秀,上级首长给了很高评价。章大队长特意在十二中队蹲点一段时间目的是学学中队长是怎么带兵的!
天气变得更冷了,风吹在脸上如同刀割。野外现场的勤务转入稻谷打场的过程,地点相对固定,但任务却丝毫没有放松,没有减轻。支队作战指挥室要求即将退伍老兵离队前提前一周停止执行任务,做好休息娱乐活动。梁指导员接到通知后,准备出了专门的场所供退伍老兵集体活动,等传达通知做下一步安排的时候却犯了难。所有退伍老兵联名写了《请愿书》,要求执勤到最后一天,整齐的队伍站在营区,喊出洪亮的口号:“在队一分钟,战斗六十秒!”
梁指导员有些不解:“这是上级的安排,大家要服从安排,服从命令!明白吗?”
六班长代表大家说:“当兵一生中只有一回,大家都想再给部队做点儿实事,真要离开了就不会再有机会了,大家都不想留下遗憾,请中队批准我们的请求,执勤到最后一刻!”
老兵的举动感动着所有人,那一刻觉得军人的可爱,觉得战友的情深,觉得部队的温暖……常中队长带头背上了步枪,和所有老兵一起站在寒风凛冽的哨位上。部队没有一点儿老兵退伍的气息,所有工作井然有序,直到最后一天。
早上,一阵号声过后,部队一个不差地集合在营区的空地上,梁指导员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站立。大家都清楚那将意味着什么?值班排长向指导员报告了列队情况……
梁指导员开始讲话:“同志们!下面我宣读退伍人员名单,点到名的在我右侧按排队形集合。”队伍中鸦雀无声。
“陈刚!”梁指导员第一个点到的是“尖刀”班长的名字。
“到!——”陈刚的声音带着颤抖,也有几分凄惨,更多的是一种无奈。那声音刺痛着李冲的心,和“尖刀”班所有人的心。李冲的泪水夺眶而出,鼻孔里抽泣着,视线变得模糊。很明显听着一排的位置上有人哭出了声音,不只一个人的声音。王志升,李顺子,张胜强……诸葛平,易大柱,向东子,宋健……
“杨国栋!”第二个名字是那个憨态可掬的杨老兵!从来没有和任何人急过眼的杨老兵,那个逆来顺受的杨老兵。
名字一个接着一个的点了下去,在意料之中没有李笑的名字……
陈刚站在另一处队列里仰头看着天空,大家清楚他的心情,他不仅是面临着离别的伤感,更多是那种未能如愿的无奈和无望!接收领花、警衔、帽徽是文书李冲的事情。他拎着一个行军包,眼睛里流着泪第一个走在陈刚面前。再一次无法控制内心的情绪,扑向陈刚紧紧地抱在一起,眼泪流在了陈刚军装上,哭着说:“真的对不起,班长,对不起!……”李冲的心情特别复杂,有一种愧疚也有一种同情,但又难于表达。部队有一句话形容很贴切,班长是军中之母,班长和战士之间的感情那是非比寻常的。陈刚同样对自己带过的兵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怀,他觉得过去对自己的战士严厉了。陈刚流着泪说:“没事儿,李冲,班长理解你,你要好好干,争取能考上学,让班长也高兴高兴,别跟班长学……一事无成……落个拍屁股走人的下场……”陈刚越说越不是滋味,勉强控制着情绪。推开李冲,坚定地取下那些戴了很久却不愿摘下的警种符号,流着眼泪放在了行军包里。陈刚强忍着悲痛没有再流泪,没有再抽泣好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杨国栋早早地摘下了警种符号,直直地看着李冲。看着杨国栋,李冲有着另外一种情节,虽然杨国栋是个老兵但对自己特别好,李冲很感激他能带着自己去牛小艳家干活,为李冲的保守“秘密“,其实他与牛小艳约会,杨国栋都很清楚,只不过是表现得大智若愚罢了。“好好干,你这小子有出息,别忘了我呀!”杨国栋的话很简单。“嗯!杨班长,一定,你找了对象一定写信告诉我呀,寄张照片!”李冲说。“我可不像你那么有女人缘儿,成,一定。”杨国栋的话让李冲觉得很不好意思。紧紧地拥抱过后,接着往下一个位置去。
梁指导员结束了点名,命令部队解散。整个营区沉浸在送别战友的气氛当中,新兵们都哭成了泪人,谁也说不清楚一年来把自己收拾得屁滚尿流的老兵们转眼间为什么变得却又是难舍难分?有那么多说不完的话,有那么多交待不完的事儿。经各级研究决定,李笑是中队唯一留队超期服役的老兵,中队把陈刚,李笑的名字报了上去,结果只批准了李笑。无情的离别让李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要走的全是和自己坐一节车厢来的老乡,朝夕相处三年时间那种情感胜似亲人。
计划晚上离开部队乘火车返乡,老兵们仅有不到十几个小时在部队的时间。中午会餐前,陈刚召开了他在“尖刀”班的最后一次班务会,特意叫了李冲参加。熟悉的地方李冲却是在离别的时候出现,陈刚讲了很多话,要求诸葛平做好记录。他点了每一个人的名字,提到了曹亮,因住院治疗缺席……陈刚希望大家无论走在哪里都要始终牢记自己曾经是“尖刀”班、防暴小分队的一名战士。陈刚从内心表达出是因“尖刀”战士而自豪,因为我们比别人跑得更快,比别人打得更准,比别人更能吃苦,比别人更能忍耐,比别人更能战斗,这就是“尖刀”!李冲觉得他是在向大家发誓,表达自己的心情,向大家保证自己的决心。李冲还是觉得有些对不起陈刚,冲动下总想向他解释一下自己的行为。
“班长,班长我实在是有些对不住你,我不该……”李冲红着眼对陈刚说。陈刚好像明白李冲的心思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别说了,这些不是你能决定的,离开部队不见得就是一件坏事,没有立功也不见得我就少了什么,有这个经历有你们这帮战友足够了。”陈刚瞠着眼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从兜里拿出几张照片,给每人的手上塞了一张。是他自己的照片,背面写着他家的地址和邮编,从省、县一直详细到村里的哪一组几号。“别忘了常和你的班长联系。”陈刚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会餐后老兵收拾行囊准备返乡。牛婶儿的到来,让大家觉得很亲切,她要送送退伍的老兵。在驻地她就是亲人,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让牛婶儿有点儿应接不暇。李冲有意躲着牛婶儿,可偏偏让她看着了。“小崽子,你跑什么跑,你过来,我看看!”牛婶儿绕开围她的老兵冲着李冲喊。“哟,看看小眼睛都哭肿了,至于吗,小老爷们的,我可告诉你要在部队好好干,要不有你哭得那一天,等你复员的时候,牛婶儿也来送你。”牛婶儿很不见外地用手抚着李冲的手臂。李冲觉得牛婶儿并不是来给老兵们送行,更像是特意来看自己,让他觉得像母亲一样给了他温暖和体贴。送君千里总有一别,老兵们乘客车去河桥站换乘火车,留下的战友只能送在营区门口,算是告别。李笑早就准备好了鞭炮,等老兵们上车的时候营区门前“噼哩啪啦”地响了起来。新兵们抹着眼泪送走了老兵,回过头来觉得营区内空荡荡少了什么。几天后李笑从离别的悲伤中走了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撕毁了和李冲的“协议”
“班长,你过河拆桥,真不讲究!”李冲不情愿地说。“哼,以前有陈刚给你作主我不敢收拾你,现在不一样了,没人罩着你看我不弄死你,怎么说我马上也是上士班长,你数数十二中队有几个上士班长。”李笑有有模有样地摆起了臭架子。李冲知道他是在开玩笑,目的只是不想再给李冲叠被,因为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李冲暂时也不再有用处。“我才不怕你那个四条杠,你对我不好,我找中队长检举你的好事儿!”李冲一句也不让地调侃着。李笑听这话觉得心里更有底,说:“没事儿咱不怕,放心从明天以后没人给你撑腰了!”李笑很得意地笑着,等着李冲再一次出招。“从明天以后没人给我撑腰了,你什么意思?”李冲问。“这还不明白,常中队长今天也要走了,去机关报到干股长了。”“今天要走?……那……”李冲再也没心情和李笑在这儿胡侃。冲出门撒腿就向中队长办公室跑,李笑在后面紧喊,“你把那玩意儿还我,不算数了啊,不能让你再占便宜了。”走廊拐弯处,梁指导员和李冲走个对面,差一点儿就被李冲撞个满怀,真要撞上的话,凭指导员那瘦弱的身体非得撞飞起来。
“狗撵了,是怎么的?”梁指导员看着李冲说。“没,没,没……”李冲小声地说。“哦,对了,你去看看中队长那儿有什么要收拾的东西没有,中队长要调走……”指导员转身进了办公室。李冲一路狂奔“噔噔噔”地跑向中队长办公室。路上有一处积冰,李冲躲闪不及,脚跟一滑摔倒,冬天的地面冻得生硬,李冲也顾不得疼,双手支地爬起来继续跑。
“中队长,你要走?”李冲没敲门,也没喊报告推门进来。常中队长正往行军包里塞着什么东西,头也没回说:“啊,是要走,这不是新闻。”他觉得李冲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觉得不怎么对劲儿,回头一看李冲的眼泪马上就要出来。“你把那东西给我整回去,成天哭哭啼啼,哪像个“尖刀”兵的样儿,没听说过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吗?来来去去的多了,你每天都哭吗?当兵要学会坚强要勇于面对离别,这哪能成大器。”常中队长说。“是!”李冲挺起胸回答。“你小子要听新中队长的话,别忘了学习和训练,记得明年参加预提班长集训,那是考学的必经之路,别给我丢脸!听清楚没?”常中队长认真地说。“清楚了!”李冲回答。“你别光站着,来帮我把那书收拾收拾,装箱子里,对了,一会儿你悄悄地把东西搬在营区外的吉普车上,别让战士们看见了,我不想让大家送我搞得挺伤感的,只是调动又不是不见面了,你也不能再掉眼泪,如果那样你也别去!”常中队长没有让战士们送行的意思,他选择悄悄地离开。只有李冲一人把常中队长送在了吉普车上,他做到了常中队长要求他的条件,他没再哭,没再掉眼泪,离别的伤痛却又一次撞击了他的内心深处。在李冲的日记当中回忆了所有和常中队长相处的点滴,把中队长和自己说过的所有话单独整理在一页最醒目的位置上……后来,几次装备检查中,李冲又见到他的中队长,不过已经不再是中队长了,他经常会打听常中队长的消息,直到离开那个地方千里之外的几年时间里,直到听说他已经是支队的5号首长后,就再也没了消息。
常中队长走后的当天下午,新来的中队长走马上任了。也就是从那一天起,李冲变得成熟了起来,不再有老兵的呵护,不再有中队长的体贴,不再像以前那么脆弱。他们给他的东西太多了,给他留下了坚强,勇敢,自立,自信……让他不再觉得自己孤单,不再是一个盲目无知的战士,他有了他自己的目标和奋斗的方向!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也是一首耳熟能详的军营民族,歌词中有一段是所有退伍离开部队的真实写照,记得当初离开家乡带着青春梦想走进部队,时间它匆匆似流水,转眼我就要退伍把家回……流过多少泪呀可我从后悔,吃过多苦呀,可我从来也不觉得累,铁打的营盘,流水兵,可是我真的真的,真的不愿离开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