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触不到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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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尘封的真相

01 爸爸的解脱

我发誓,以前说过的那些都是发自内心的真心话。

我讨厌我的父母,讨厌爸爸犯下那样的罪行,讨厌妈妈做出那样的事情。

是他们让我的生活蒙上了阴影,是他们让我终日陷在嘲笑讥讽的目光中,是他们夺走了我原本简单快乐的童年。

我恨他们,所以我说我希望他们都去死,希望自己摆脱所处的困境,希望他们永远地离开我的生活。然而,当他们真的都离我远去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的内心竟是如此的恐慌和无助。

我总是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如同当年倔强的故作坚强,直到抱住林茂才会失声痛哭一样。

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光线昏暗,傍晚天气又阴沉了下来。

这个小镇,仿佛有着下不完的雨。

坐在床边,我几乎已经虚脱。

我心里非常难过,非常悲凉,可就是没有力气哭出来。胸口像堵了一块大石头,压得心里沉甸甸的。

爸爸的脸、妈妈的脸、林茂的脸好似电影剪辑一般在我的脑海中不停闪过,像一个个响亮的巴掌,“啪啪”的抽打着我。

忘记是哪本书上写过这样一句话:在这个世界上,当你喊出“妈妈”时,总会有一个声音温柔地应答,如今妈妈不在了,无论你再怎么竭尽全力地大喊,都不会有人再回应,从此,你在这个世界上将变得孤独、寂寞,直至终老。

现在的我便是如此。

当我再想起妈妈,总是会想到她那双哀愁的眼睛,她那小心翼翼地语气。当她绝望地奔向门外的时候,那辆车撞到的不仅是她柔软的身体,更是我本就已经支离破碎的心。

那时的我发疯一样跑出去,看到她倒在地上,鲜红的血顺着她的额头流下来,触目惊心。

“妈妈——”我扑倒在她面前,把她的头放在腿上,拼命地大喊。

不,不,不要和爸爸一样,不要丢下我!求求你!

我卸下伪装,在心里不断地哀求,可最终还是无济于事。

妈妈抬起疲惫的双眼,虚弱地望着我。虽然我听不到她的声音,但我知道她还在对我说:“箐箐,对不起。”

那一刻,我止不住泪如泉涌。

我仰起头望着冰凉的天花板,下意识地环抱住自己。

这个家,真的不存在了。

从今天起,我将成为一个真正孤独的人了。

“丁零零——”

刺耳的电话铃声陡然响起,是老警察打来的。

“箐箐,你在家?”

“嗯。”

“你还好吧?”

“嗯。”

或许是我的声音太低沉,老警察再三确认我没事之后,迟疑了片刻,才说出打这通电话的意图。

妈妈的意外属于交通事故,肇事车辆由于车速过快,要负事故的主要责任,至于一些其他的后续事宜,还是需要我亲自去一趟。

我听完,挂掉了电话,拖着轻飘飘的步子,又一次来到了警察局。

我不喜欢这里,总觉得空气中隐约飘荡着来苏的味道,像极了那个狭小湿冷的房子、那张极度冰冷的铁床,仿佛时刻在提醒着我父母离世的事实。

老警察见到我,悲悯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叹息道:“唉,孩子,你真是命苦啊!”

我忍住悲伤,垂下眼帘,不想说话。

他拿出了一沓文件,有文字的、有表格的,然后开始向我一一说明。

我的脑袋空荡荡的,根本集中不起精神,只看到他的嘴巴在动,却完全听不到他说什么。

好一会儿,他拿起笔递给我,说:“来,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签上名字。”

我的目光随着他手指的地方,一个一个地写上自己的名字,我不懂那些文件,也不想去细看,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值得用心牵挂的事。

颤巍巍地签完自己的名字,办完所有的手续,我终于开了口:“能让我再见见他们吗?”

老警察当然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按照规矩,没有合理的理由和手续是不可以随意进出警察局太平间的,但是由于我的情况特殊,老警察点了点头。

十分钟后,我再次站到了爸爸妈妈的面前。

妈妈脸色灰白,额头上的疤痕依然清晰可见,我望着她,心在一点儿一点儿往下沉。

我多希望她此刻能睁开眼睛,笑着对我说其实她只是和我开了个玩笑而已。

“爸爸——”我轻声呼唤。

“妈妈——”

她没有回应。

他们睡得很沉,木然的脸上没有表情。

终于,我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我深深明白,这将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他们了,就像我最后一次见到林茂一样,他们将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身边,再也不会用熟悉的声音和我说话。

永远,永远。

02 无法启齿的往事

老警察走过来扶着我,低声说道:“孩子,不要哭。今天下午会有殡仪馆的人来,三天后火化。现在就剩你一个人了,你年纪还小,以后的路还长,千万不能做傻事啊!”

他还说了些什么,我记不得了,我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我锁上门,关了灯,一个人躲在床角,像个被遗弃的可怜虫,就那样环抱着双腿,不动不睡,直到天亮。

第二天,我活动活动僵硬麻木的四肢后,在客厅的抽屉里找了两块饼干填了肚子,然后开始收拾妈妈的遗物。打开衣柜,我才发现妈妈的衣服竟然少得可怜,来来回回就那几件,有的已经洗得发白。

我把它们取出来,一件一件叠好,然后从床下取出箱子,想将这些衣物整理齐全,也就是在那时,我看到了一张照片。

照片被放在箱子最底层的一个木盒子里,那是一个很旧的盒子,边缘已经被磨得掉了漆,一看就知道年代久远,而那张泛黄的照片,同样也昭示着一段不曾被人知晓的往事。

那是妈妈年轻时的照片,丰满圆润的脸庞,大而清澈的双眼炯炯有神,唇边挂着浅浅的微笑,那时的她,是个十足的美人。

在她身边站着一个男人,同样年轻帅气。

我一愣,继而内心被满满的愤怒填满。

我气急了,固执地认为要不是这个男人,我也不会失去爸爸妈妈,更不会失去这个家。

我拿着照片,打开门,发疯一样地向他家冲去。

第一次去这个男人家,还是很小的时候。那天我提前放学,偶然看到妈妈匆匆路过。她没有看到我,而调皮的我也想给她个惊喜,于是蹑手蹑脚地跟在她身后,直到她走进那扇门。

我背着书包,悄悄趴在门缝处往里瞧,却看到妈妈靠在男人的怀里。她一定是哭了,否则她的肩膀为什么会颤抖?而他一定在安慰她,否则双手为什么会不停地轻轻拍打?

我不知道妈妈为什么哭,更不认识这个陌生男人,但就在那个瞬间,有颗种子已然在我心里生根发芽,而这颗种子,就叫怨恨!

也就是从那天起,我开始不理妈妈,小小的脸上总是挂着冷漠。我恨她,更恨这个男人。这种怨恨一直到那个下大雨的夜晚终于彻底爆发。

此时,我再次来找这个男人,同样也是因为怨恨。

我使劲推开大门,摔得门啪啪地响,旁若无人地走了进去。

男人坐在客厅里,见我进来,很是意外。

他的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嘴角已经干裂出血,看上去比那天在太平间里见到时更苍老了。很显然,他也是一夜未眠。

“箐箐——”

“你说,你到底和我妈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她会有这张照片?你是不是很早就想拆散他们?你做什么不好,非要这样做?现在他们都死了,也会去另一个世界团聚,而你还是什么都没得到!报应!报应!”我把照片甩在他脸上,边流泪边大声吼叫。

照片的边缘将他的脸划出一道印记,随后落在地上。

他不说话,颤抖着手将照片捡起来,一瞬间,泪水竟涌了出来。

“你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哭?要不是你,我爸爸妈妈怎么会死?我的家怎么会破碎?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才是罪魁祸首!最该死的人应该是你!是你!”

我紧紧攥着拳头,用尽全身的力量,将长久以来的恨意和委屈在这一刻尽情发泄。

“没错,是我害死了你爸爸。”他双手抱着头,撕扯着头发。

我站在原地,冷眼看着他。

许久,他像自言自语一般,讲出了一段让我无比震惊的往事。

拍摄那张照片的时候,男人二十五岁,我妈妈二十三岁。从小一起长大的他们,算得上是青梅竹马的典范,两个人关系一直很好,甚至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然而,事与愿违。两人准备结婚的事情还没有正式提上日程,男人就被派往外地出差。从事地质勘探的工作,他出差的地方必然是与外界隔绝的深山老林。男人临走前,对妈妈承诺,一个月后归来,就和她举行婚礼。

可谁知妈妈在家等了一个月,没有等到男人的归来,却等来了他的死讯。

同事们说男人在崖边做勘探的时候,腰上的绳索突然断裂,摔下了悬崖,尸骨无存。

妈妈听完,便昏了过去,醒来时,已是三天之后。

她流着泪,也想到追随男人去另一个世界,可就在那时,她发现肚子里有了我。

在那样一个不大的南方小镇,在那样一个观念封闭的年代,未婚先孕是一件既可耻又丢人的事。

她沉默着,逃避着,却始终不愿伤害我。为了给我一个完整的家,为了不让我成为别人的笑柄,最终,她选择和另一个男人结了婚。

而那个男人,就是我的爸爸。

爸爸是妈妈众多追求者之一,十几年间对她的感情都没有变过。在得知妈妈的困境之后,他毅然决定和妈妈结婚,并且承诺会将我视如己出。

在我的记忆里,爸爸虽然没有兑现他所说的“视如己出”,但也算是疼爱有加,平日里有什么好吃的,也会给我留一份,只是,他从来都没有参加过家长会。

在我五岁那年,男人竟然返回了小镇,他找到妈妈,说自己摔下悬崖时幸亏挂到了树枝上,后来被人搭救,这才捡回一条命。救男人的是一个民间探险队,由于他伤势太重,他们只能将他绑在担架上,并改变行程,把他送出了深山。

男人的头部受了重创,昏迷了很久,醒来时又有了短暂的失忆。守在床边一直照顾他的是探险队里一个年轻的女队员,在他失忆的那段日子里,他曾经一度认为他们是恋人关系,可直到有一天,他偶然从旧衣服里翻出那张和妈妈的合影,这才记起了所有的事。

他说他对不起那个女人,但他的心里只有妈妈,所以,他回来了,只是他没想到,妈妈已经结婚,并且有了我。

得知真相后,他希望妈妈离婚,和他重新开始。可妈妈觉得我年纪太小,不想给我的童年造成任何遗憾,因此选择放弃。

爸爸发现了男人的踪迹,心里便有了深深的不安。他将这种不安变相发泄出来,渐渐开始抽烟、酗酒、赌博。

没过多久,原本和睦幸福的家变得破败不堪。

男人不希望妈妈和我受苦,于是找到爸爸摊牌,试图争取回属于自己的幸福。他们约好见面地点,却不曾想会有意外发生。

昏暗的小巷边,歹徒将一个五岁的小女孩敲晕,并用刀子一点儿点划开女孩的衣服。就在这危急时刻,爸爸呵斥一声,冲上前去。歹徒见有人来,立刻慌忙逃窜。

小女孩满脸是血,呼吸变得越来越弱,小脸也越来越苍白。爸爸顾不得逃远的歹徒,立刻蹲下身来给小女孩做人工呼吸,不断按压心脏,就这样,他的手上和身上也沾满了小女孩的血。

不远处的男人看到了所有经过,并且报了警。然而,等警察赶到时,男人却改了口,说他只是刚刚路过,并不知道实情。警察依照现场证据,判定爸爸是杀人凶手,当即就把爸爸抓了起来。

“箐箐,是我对不起他,可是,我才是你的亲生父亲啊!”男人抬起头,望着我,悲痛欲绝。

我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不敢相信这个冷血的、一直被我视为第三者的男人竟然是我的亲生父亲。

我向后退去,连连摇头:“你不是我爸爸,我爸爸已经死了。”

03 屋漏偏逢连夜雨

“我真的是你的亲生父亲啊!你等等。”

男人说着,走进屋里翻箱倒柜找了一会儿,拿着一张纸出来。

“如果你觉得我骗你,那你妈妈总不会骗你吧?”

那是一封信,烂熟于心的字迹的确属于妈妈,字里行间将我的身世写得非常详细。

我一句一句地看下去,僵硬的身体不由得跟着发起抖来。

“这是你去清源学院前,你妈妈写给你的信。因为你的脾气太倔,她不敢当面告诉你,但又不希望你一直误会,所以只能采用这种方式。可当时你走得太急,根本没有看这封信。唉,为此她好几个晚上都睡不好觉。”

他的话让我记起来,临走那天我的确在床头看到了一封信,我断定那是妈妈为自己做过的丑事在忏悔,所以压根就没心思看它。

“可是,如果你真的是我爸爸,为什么在我被流言困扰、被别人欺负的时候,你却躲在一边旁观?”我忍不住质问。

“我是想帮你,可是你妈妈说,如果那个时候说出真相,后果会更糟。”

“为什么?”

“因为案件当中那个和你同龄的小女孩杨姗姗,后来和你在同一个班。她妈妈在事发的时候,几乎求遍了小镇里所有的人,求大家不要告诉姗姗,她曾经被劫持过,担心这样的事情会给她造成心理阴影。所以,你妈妈无论如何都不让我说出真相。”

杨姗姗。我在心里冷笑,如果真相大白,她才是那个被嘲笑的对象,不知道心里会不会像我渴望她的帮助一样渴望我帮助她?

见我不说话,男人继续说道:“没办法,我只能向当年的一个好友诉苦,他有个儿子,也在你们学校,我便拜托他在学校多多照顾你。”

我的心一颤:“他叫什么?”

“叫林茂。”

“他什么都知道?”

“不。”

我呆住了,刹那间林茂的脸又跃进我的脑海。

那瘦削的脸上永远是温和纯净的笑容,好听的声音总会回荡在我耳边:“箐箐,别怕,有我在。”

我觉得自己的身体飘了起来,眼前陡然一黑,差点儿跌倒。

原来,林茂只是个受长辈之托的好孩子。

想起林茂,我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不知是对这个真相太意外,还是对封存在心里的那点儿记忆太愧疚。林茂,终究没有辜负大人的希望,用他的方式保护了我。

“箐箐,我很后悔,真的。现在事情发展成这样,我也很难过,但日子还是要往前走,以后,就让我来照顾你吧,也让我尽一个做爸爸的责任,好吗?”男人哽咽着,期盼地望着我。

“你不配。”我冷笑着拒绝,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

我鄙视他当年的所作所为,如同我曾经说的那些恶意的语言一样,都是发自内心。然而,这一次,我不会后悔,因为于我,他不过是个胆小懦弱的自私鬼罢了!

我用了一周时间处理完父母的后事。

简单地收拾了些东西,我将房门锁上,便踏上了返回学校的路。

这个永远下不完雨的小镇,承载了我太多的记忆,我不愿面对,唯有抛弃痛苦,逃离到远方,永远不再回来。

一下子失去两位亲人,我的内心承受着巨大的悲伤,因此,我变得比以前更加沉默寡言。

晚上,姜蓉坐在我身边不停地安慰我,陈晓阮也不计前嫌和我重归于好,就连天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周曼曼也出人意料地放弃了自习,在宿舍里陪我。

三个人将我围在中间,插科打诨讲着学校最近发生的事情,想借此转移我的悲伤。

听她们说,论坛的版主封了关子晴的帖子,原因是她侵犯别人隐私,扰乱学校正常秩序。

听她们说,于陆来找过我好几次,总是关心地问这问那。

听她们说,教导主任最近戴了假发,盖住了头顶上的地中海。

听她们说,学校餐厅聘请了一批新厨师,饭菜的味道比以前好多了。

我听她们说了很多很多事,但唯独没有人提到姜炽天。也不知她们是不是刻意避开不谈,这个姜蓉口中一等一的大魔头,好像从不曾在学校存在过一样。

她们不说,我自然也不会问。

那天餐厅里的一幕我还记忆犹新,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转身的那一瞬间,那冷漠的眼睛里完全没有我的身影。

第二天,我去教务处销假,见到了教务主任的假发,果然比之前顺眼许多。

“顾箐箐,你家里的事情学校也听说了,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就说出来,学校一定会想办法解决的。”教导主任语重心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我们学校对特困生也有一定的优待政策,等这学期期末的时候,你写一个申请,依我看助学金是没什么问题的。”

说完,他不自觉地理了理假发,看来这顶浓密的假发还没有让他完全适应。

我不会告诉他那起事故的肇事司机会赔偿一笔不少的费用。我留下了妈妈的银行卡号,老警察应允一旦赔偿金到账,就会汇进那张卡里。

而那张卡,我就带在身上。

但我不会从上面取一分钱,因为每一分钱,都沾染着妈妈的鲜血。

我不会告诉他这些,我只是乖乖地点头,说了句:“谢谢。”

放学后,我早早去了咖啡店。

天气转暖,黑得晚多了,六点半的天空,还可以看到残阳的余晖。

我找到老板,准备和他道歉,毕竟事发突然,我走的那天完全忘记了和咖啡店老板请假。这不是上课,这节不来,下节也可以补上,这是工作,我旷工,就意味着咖啡店的生意会受影响。

和利益挂钩的事情,是老板最关心的,也是最不容许出差错的。

果然,老板沉着脸,对我的突然出现也并没有多大意外。

“对不起。”我低着头,语气诚恳至极。

“顾箐箐,当初是看你老实本分,所以我才特别照顾你。可你怎么能连声招呼都不打就不来了?你知不知道,那时候我翻遍了所有的册子才找到顶你班的人?你这种做法简直太不负责任了。”

“对不起,那天家里真的有急事,所以……”

“急事?要是这些人家里都有急事,说不来就不来,那我这个店还要不要开?”老板一拍桌子,语气更加冷淡。

我想,如果我告诉他我着急回家是因为我爸爸自杀了,我一周之后才回来是因为我妈妈也出车祸了,那么他一定会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因为我知道他不是个硬心肠的人,否则他当初就不会不经过试用期就录用我。

然而,我站在那儿,什么也没说。

我不想旧事重提,更不想把心里的伤口再撕一遍。

见我沉默,老板从抽屉里取出一个信封,摆摆手说道:“这是你这个月的工资,走吧。”

我明白事情没有回旋的余地,于是深吸一口气,拿过信封,轻轻说了句“谢谢”,便转身走了出去。

大厅里弥漫着咖啡的香味,悠扬舒缓的音乐回荡在店里的各个角落,一张张惬意舒心的笑脸看上去悠然自得。

我低着头,心情十分低落。

没有了生活来源,吃饭的问题便会迫在眉睫。

就在这时,我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

我循声望去,看到了李渊微笑的脸:“嗨,顾箐箐。”

我没想到会在咖啡店碰到李渊,他举着外带杯冲我笑,我便也努力扯出一个笑容算是回应。

我和李渊交情不深,却一再得到他的帮助,这让我对他总有一种说不尽的感激。

而更让我没想到的是,第二份新的工作,竟然也是托李渊的关系找到的。

“顾箐箐,你怎么了?看上去不太开心啊?”李渊关切地问道。

我耸耸肩:“刚刚丢了兼职工作。”

“这样……”他若有所思,然后点了另一杯外带咖啡,递给我说,“我请客,算是放下包袱,奔向新生命。”

我失笑,因为他戳中了我的痛处。但我必须承认,他说的是对的。生活,不就是无法重播的戏剧吗?

04 新的工作

我和李渊一同回到学校。

傍晚的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花香。

我低着头,嘬着咖啡,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顾箐箐,你用电脑打字的速度快吗?”李渊突然转头望着我问道。

我点点头:“还行。”

李渊笑了,眼睛眯成一条缝,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他长得真漂亮,没错,是漂亮,和姜炽天那种凌厉的帅气截然不同。

他继续看着我说:“你想不想找一份打字员的工作?”

“打字员?可以吗?”我的眼睛重新有了光彩,要知道现在就算是一份端盘子洗碗的工作,我也是要去试试的。

李渊伸出手,揉揉我的头发:“明天下午放学,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搞蒙了,像个呆子一样愣在原地,脸颊腾地一下就热起来。

“快走啊。”李渊停下脚步,转身向我招招手。

那一刻,一种奇妙的说不清的情愫在我们之间悄悄升腾起来。

第二天下午放学,当我赶到校门口时,没想到李渊早就在等我了。

他眼底含着笑意,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点点头:“嗯,不错,气色比昨天好多了。”

我知道他是想宽慰我,一个失去双亲、家庭遭遇变故的孩子,气色再好也掩饰不住寂寞和伤痛。

李渊带着我,走了一站路,便来到一家公司。

公司的规模不大不小,怎么说也得有好几十个员工。推开门,李渊径直将我领到了经理办公室。

女经理年纪不大,看上去精明干练,和她相比,我青涩得就像刚从土里钻出的小苗。

我局促地站在办公室里,祈求接下来的面试能够顺利。

“张经理,这就是我和你提过的顾箐箐。”李渊首先开了口。

张经理看看我,点点头:“既然是你推荐来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然后她又问我:“打字速度怎么样?”

“还可以吧。”我谦虚地说。

“行,明天来上班吧。”

“啊?”我傻傻地张着嘴。

李渊在一旁笑着戳我的胳膊:“怎么了?通过了还不高兴啊?”

张经理将眼镜扶正:“以后你就跟着李渊吧,他在这里时间比较久,对业务也比较熟悉,刚好你们认识,就让他带着你吧。上班的时间你们一样,每周三晚上,周六、周日两个上午,至于薪水方面,财务处会告知你的,先去那边填张表做个记录吧。”

我恍然大悟,原来,这里是李渊做兼职的地方。

我走出经理办公室,又在财务处填了几张表,算是做了人事登记。

回学校的路上,为了表示感谢,我带李渊去了一家面馆。

面馆虽小,但干净整齐。老板是个四川人,勤快得恨不得一天把桌椅擦洗十几遍。

以前在咖啡店打工的时候,有时候时间紧,我就会在这里吃上一碗面,价格便宜,速度又快。

见熟客进来,老板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

“小姑娘,还是一碗猛辣的担担面吗?”

我看看李渊,想征求他的意见,没想到老板却心领神会:“今天带了男朋友来呀,那你们先坐,看看想吃什么?小姑娘,男朋友很帅啊!”

我脸一红,对老板善意的玩笑表示无奈。倒是李渊,挑挑眉毛,嘴角挂着微笑,不赞同也不反驳。

我们挑了一张临窗的桌子坐下。

我有些不好意思,对李渊说:“李渊,谢谢你。今天我请客,我没什么钱,所以只能请你吃碗面了。”

“哈哈,没想到你还挺见外。”李渊笑笑,他知道拗不过我,又问,“你一个南方女孩怎么爱吃担担面?还要辣的?”

“就是因为它够辣,可以让我顾不上想不开心的事。”我实话实说。

“好。”李渊向老板招手,“老板,来两碗担担面,都要猛辣。”

我低声笑:“你也有很多不开心的事吗?”

李渊点点头,笑容稍稍收起,说:“箐箐,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开心和不开心,还有无奈。很多人都会遇到这样那样的困难和意外,一部分人解决了,顺顺利利;但还有一部分人终究无法越过那道沟壑,所以只能感叹生命的无常。比起开心或不开心,无奈才是人生最可怕的宿命。”

我似懂非懂,但也能隐约感到他言语间的苦涩。

他看看我,忽而又笑了:“面来了。”

我不再说话,埋头一口一口安静地把面往嘴里塞。

我一度绝望到无以复加,我不知道心里的沟壑是否能安然度过,但生活总在不经意间给我新的希望,比如我的舍友,比如于陆,比如李渊……

我感谢并珍惜这些在清源学院认识的朋友,他们带着温暖和阳光走进我的生命,将我内心的昏暗渐渐扫除。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即便我们毕业各奔东西,这种温暖的情谊也永远会保存在我心里。

当然,我认为的这些朋友里,不包括姜炽天。

我和他的不打不相识根本就是个笑话,是一场萍水相逢的闹剧,突如其来地开始,悄然无声地结束。

饭点时刻,小饭馆突然变得热闹起来,老板进进出出张罗着生意。

喧闹的环境下,我和李渊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只是,我没有留意到,夕阳下,在窗外的马路对面,站着一个落寞颀长的身影。